大家对癫痫这个词可能不了解, 但对羊癫疯却十分熟悉,一听是这病顿时露出避之不及的表情。

  老板娘也生怕抽搐不停的男人伤害到女儿,立即拉着女儿往后退, 同时咬牙启齿质问女儿:“青青, 你不是说他身体健康吗?怎么会有羊癫疯?”

  “我怎么知道。”于青青冷声冷气地回答, 显然是不愿多说。

  老板娘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你真不知道?”

  “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烦不烦啊。”于青青用力甩开亲妈的手, 转身朝跑向一直抽搐不停的男朋友, 同时朝白苏和何信焦急催促着:“你们快点救救他。”

  正用力掰开年轻男人嘴巴的白苏看了她一眼,“你去拿一张毛巾过来。”

  “好,我这就去拿。”于青青立即转身跑去拿了毛巾。

  白苏捏住男人一张一合的嘴巴, “塞他嘴里, 别让他咬到舌头。”

  “哦哦。”于青青手忙脚乱的往里塞。

  塞好毛巾,白苏看了眼牢牢按住男人双手的何信, “你按住了。”

  说完飞快抽出银针,直接插入百会穴、人中等位置, 因为他是成年男人, 所以白苏的力度太大了一点, 也扎深了小点。

  几针下去后,男人挣扎的动作轻了一些, 何信一个人也能轻松控制住了, 又等了三分钟, 他完全停止了挣扎。

  “这样就行了?”于青青连忙推了推男朋友,发现他丝毫没有动静, 心底又慌又乱,“周恒, 你醒醒。”

  “医生,他为什么还没醒?是不是还没好?”

  白苏甩了甩刚才被男人无意识撞痛的手,帮男人把了把脉,混乱的脉象还在平复之中,“十分钟后才会醒。”

  于青青还是很担心,以前发生过一次,当时及时叫了救护车,医生过来直接用了镇定剂才安静:“确定没事吗?之前医生有给他注射镇定剂,要不要买来给他用?”

  “!!”一旁的老板娘气得发抖,这死丫头还说不知道。

  白苏偏头看向于青青这个傻姑娘,“这药只能医院开。”

  于青青担心男朋友的情况,依旧不甘心的追问:“你不是医生吗?不能开吗?”

  “我是中医,我只能给你开草药。”白苏站起来坐在旁边的板凳上,“而且我把过脉了,他没事,一会儿就醒。你不放心可以等拔针后送他去医院。”

  于青青还想说,但被老板娘一把拽到了早餐店后厨里面,“你早就知道他有羊癫疯?你还和我们说他身体健康,什么毛病都没有?”

  女儿说今天要带男朋友回家,她们夫妻俩也是开心的,还精心准备了丰盛的午饭,为了女儿未来不受苦,她还偷偷问了女儿对方家里条件、态度、以及有没有什么家族遗传病。

  女儿拍着胸脯保证没有,老板娘也就相信了,一番相处下来她对长相清秀、工作不错的周恒就十分满意。

  哪想到吃完午饭没多久,周恒就发病了,真是吓死她们两口子了。

  于青青抿着嘴不吱声。

  “我问你话呢?”老板娘推了推女儿的肩膀,“你明明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说谎?你是想气死我和你爸吗?”

  于青青沉下眼,十分不满:“只是癫痫而已,又不是什么神经病、传染病,他这个不严重,平时也很少发作,一年就可能一两次。”

  老板娘显然不信她的说辞:“一两次就被我们撞见了?你糊弄鬼呢?你知不知道这病严重了会死的。”

  于青青侧过脸,不时望向还昏迷的男朋友:“他不严重的。”

  “反正我喜欢他,我们就要在一起的。”

  老板娘觉得女儿简直是疯了,身体健康的男朋友不选,偏选了个羊癫疯的,到底图什么啊?“我告诉你,你们俩的事情我们不同意!”

  “是你们处对象还是我处对象?我就喜欢他,我就要和他在一起。”于青青声音抑制不住的提高了不少,引得外面看热闹的人都露出八卦表情。

  “青青这孩子看来是真喜欢他。”

  “可他有羊癫疯啊。”

  “他长得好看,听说工作也好,对青青也挺好。”

  “可他有羊癫疯啊。”……

  早餐店老板脸色铁青的看了眼里屋,随即起身走到门口,朝大家抱歉的拱拱手,“多谢大家帮忙叫小白医生过来,谢谢了,这会儿天太热了,很容易中暑,大家快些回家去吧。”

  “没事,我们……”文大妈还想再凑会儿热闹,但老板打断了,“都回吧,这会儿就不招待大家了。”

  文大妈看老板这态度,知道今天这热闹是不能继续看了,摆摆手招呼其他人:“走走走,回去打麻将了。”

  围观人逐渐散去,白苏也想起身离开,但被老板叫住了:“小白医生,你们再等一下吧,等他醒了再看看。”他们不是医生,要是在店里出了意外,就不好交代了。

  “好。”白苏看了眼里面越来越高的争执声,默默走到角落的风扇前,借着呼呼的风声遮掩一下。

  但屋里声音越来越高,风扇声也挡不住于青青的声音:“明明你对他很满意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老板娘:“我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以后,他这样时不时发病,你以后就遭罪了,赶紧分手。”

  于青青当然不愿意:“我不。”

  “你要气死我是不是?”老板娘扬起手想打醒女儿。

  于青青直接转身就走,老板娘伸手去拦,两人拉扯之间撞到了屋里的东西,一阵哐当作响。

  “哎哟……”于青青撞到了肚子,一时疼痛难忍的捂住肚子,“好痛……”

  老板娘看女儿不舒服,立即上前扶住:“青青?你怎么了?”

  “肚子好痛。”于青青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

  “好痛?撞到桌角了?”老板娘连忙喊丈夫,“老于快来,帮我扶青青去坐着。”

  “怎么了?”老板急急忙忙的跑进去帮忙,和妻子一起将女儿扶到外面大厅的椅子上坐着,“小白医生,麻烦你帮我家青青看一下,是不是撞太狠了?”

  “好。”白苏走过去,抓着于青青的手把脉,似有算珠在脉间依次滚动,其中左手尺脉跳动更强烈,尺脉属肾属阴,肾主胞宫。

  白苏诧异的看向于青青。

  于青青似乎早有所感的移开了视线。

  老板娘看白苏似乎很为难,担心有事,立即追问:“小白医生?青青怎么样?”

  “她……”白苏犹豫的看了眼于青青,她没有任何阻拦自己的意思,想了想还是顺着说道:“她怀孕了,动了点胎气。”

  “什么?”老板娘和老板都提高了些许音量,不敢置信地看向女儿,“青青,是真的吗?”

  于青青脸色僵了下,嘴上却说着:“我不知道。”

  白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已经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了你都不知道?”老板娘脑袋一片发黑,她女儿嘴里还有一句实话吗?

  于青青低着头没吱声,一副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人家的家务事,白苏不想多关注,她低头看了看时间,见留针时间到了就径直过去拔出,与此同时昏迷的周恒也醒了过来。

  于青青立即站了起来,“周恒,你终于醒了。”

  周恒脑袋昏沉、浑身酸疼,像是挨了打:“我怎么了?”

  “你癫痫发作,不过已经没事了。”白苏弯腰再帮周恒检查一下,确认脉象平稳后对匆匆走出来的老板娘说道:“老板娘,他没事了,我们医馆没人得赶紧回去,就先走了。”

  “谢谢啊。”脸色铁青的老板娘点点头,又偷摸地瞪了眼对周恒嘘寒问暖的女儿,这是要气死她啊。

  “没事,她们如果还有不舒服可以去医馆。”白苏交代之后,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医馆,就看到王婆婆站在门口帮忙守着。

  “街口那边没事了?”王婆婆已经听文大妈八卦一遍了,“出门时也该关好门,虽然这边是小路,但万一有人进来呢?”

  “跑得太急,忘了。”白苏朝王婆婆感激笑着,“谢谢王婆婆帮我们看着。”

  “客气啥,我本来也是想出来溜达一下的。”王婆婆瞄了眼街口的方向,忍不住八卦:“那人羊癫疯很严重?老板娘还让她女儿和他处对象吗?”

  白苏说不知道。

  王婆婆啧啧两声,“羊癫疯发作起来怪吓人的,我听说有人曾经发作时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老板娘就那么一个女儿,肯定不愿意。”

  何信不太理解,“他这个病不传染啊。”

  “不传染也吓人,跟中邪似的,一下子就发作了。”王婆婆作为传统的老年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觉得他们家上辈子可能做了缺德事儿。

  “王婆婆,不是中邪,只是一种神经上的疾病,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白苏让王婆婆别多想,“你也别去老板面前闲说,他们正难受着。”

  “我知道,我不会去瞎说。”王婆婆也就在关系亲近的人面前多说几句而已,“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回去了。”

  等王婆婆回家后,白苏和何信又开始准备止疼贴的材料,止疼贴最近卖得很好,他们两天做一次都有些不够卖了。

  何信看白苏还是只称了一百份的量,“小师姐,要不我们再多做一点?”

  “没那么多时间。”做一百份要不少时间,白苏不想将精力全部耗费在做药膏上面。

  “可是不够卖呀。”

  “不够卖就不够卖吧,咱们主要任务又不是卖止疼贴。”白苏依旧只称了一百份的药材,“我听说有人买了转身卖出去,还卖得很贵,无限量供应就助长他们的威风。”

  “难怪小师姐你只让一个人一次多买两三贴,”何信懂了,原来是为了防止倒卖啊。

  “天气热也是一个原因。”白苏继续称药,然后又是泡药、磨粉、熬制的过程。

  傍晚,早餐店老板娘脸色憔悴的来了医馆,“小白医生,下午谢谢你了。”

  “家里一直乱糟糟的,都忘记付你医药费了,一共多少?”

  白苏翻了下何信的记账:“205.”

  “好。”老板娘掏出钱付账,付完账后她也没着急走,而是询问女儿的情况,“小白医生,下午乱糟糟的我也没细问,我女儿她身体没事吧?撞那一下孩子没事吧?”

  白苏听老板娘这意思,似乎是打算接受了:“脉象来看没问题,她应该已经不疼了吧?没见红就没关系的。”

  “不疼了。”老板娘朝白苏抱歉的笑笑,“今天让你见笑了。”

  白苏摇头,表示没有。

  “我们劝了一下午,她就是不听,那个周恒也一直道歉,一直做保证,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老板娘无奈地叹气,“生了这么一个讨债鬼,快气死我和她爸了。”

  白苏没有附和,只会安静的听着。

  老板娘大概也是心底憋闷,起了个头又忍不住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最后总结就是拗不过女儿,很为难,犹豫要不要同意。

  白苏和何信都安安静静听着,没有出主意,这种人生选择问题他们不适合出声。

  老板娘心疼女儿,到最后也只能选择妥协,说这么多也只是想找个认同罢了。

  絮絮叨叨好一会儿,她最后又问了一句:“小白医生,羊癫疯能治吗?”

  白苏斟酌着说道:“看什么情况导致的,先天遗传是没法的。”如果是气血痰湿问题导致的可以试一试。

  “也不知道是遗传还是怎么的,我回去问问,谢谢小白医生。”老板娘道了谢,然后匆匆回去了。

  何信望着她的背影,很是不解,“小师姐,她怎么又同意了?是不是因为她怀孕了?”

  “做母亲的一般都很心软。”白苏让何信关门,她去厨房看看绿豆粥熬好没。

  “也是,我妈也是最心疼我们几个。”何信关上医馆门,亦步亦趋地跟在白苏身后回到后院,“小师姐,书上说滑脉如珠滚玉盘有序跳动,到底是什么样的?”

  “就是来回滑动,很流畅,且有力。”白苏顿了顿,“你可以想象着和正常脉象对比一下。”

  “好。”何信坐在梨树下的板凳上,反手从大拇指方向去扣脉,“我昨天把着我脉象就很好,不浮不沉,不快不慢,不强不弱。”

  他说着说着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诶?”

  “我怎么感觉我现在的脉有点像算珠滑动?”何信错愕瞪大眼,急忙找白苏求救:“小师姐,怎么回事?我给我自己把出了滑脉。”

  正在厨房里的白苏笑着问:“你是女的啊?”

  “小师姐,我是男的!”何信连忙跑到厨房的窗边,“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把错了?”

  白苏放下洗了洗手,擦干净后帮何信把了把脉,的确呈滑脉状,不过仔细感受可以察觉到右手关脉的异样,右手关脉对应脾和胃,“你下午吃什么了?”

  何信回想了下:“下午饿了,煮了个王婆婆很久之前送的粽子,还吃了些零食冰棍……”

  白苏了然:“现在胃有点积食难受?”

  何信揉了揉肚子,“有一点。”

  白苏笑了笑:“滑脉主痰饮、食滞、实热等症,又主妊娠,你记住你今天这个脉象。”

  何信也明白是自己学艺不精闹笑话了,“那妊娠脉象是怎么区分的?”

  “主在肾。”下午在早餐店不方便,白苏也没法让何信感受一下脉象,“下次遇到孕妇脉象,再让你感受一下,细微的差别光靠说你也分不清。”

  “诶。”何信高兴应下来,“好希望于青青能过来把个平安脉。”

  白苏颔首同意:“嗯,她来了就让你感受。”

  难得小师姐愿意让他实际操作一下,何信期待极了,可惜事与愿违,于青青第二天一早就和男朋友赶回了市区。

  何信失落的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白准备了。”

  “怎么会白准备?不是说好月底检查的吗?”白苏拿起黄帝内经,另一只手拿起一块尺子,“来吧,背错一句打一下手掌。”

  何信看着小师姐手里木头做的尺子,又长又厚,默默咽了咽口水,“……”

  七月的最后一天,天气很好,他的手也好痛。

  隔天就是八月。

  盛夏的风,依旧炙热。

  街上几乎没人,闲着没事的白苏拿着鸡毛掸子在青砖黛瓦的院落里转来转去,打扫着角落里的蛛网。

  刚转悠到医馆大堂时,就听到门外有人喊:“小白医生,在吗?”

  “在。”白苏放下鸡毛掸子走到门口,看见住在主街的刘叔扶着他的十几岁儿子慢慢走过来,他儿子脸色苍白,满脸的痛苦。

  “白苏,快帮我家刘星看一下,他有尿结石,昨天去医院碎了结石,医生说是多喝水多运动排出体外就行,但是今天早上起来又疼得厉害,而且还有点尿血。”刘叔将儿子扶着坐到椅子上,“你帮他看看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昨天碎石伤到了?要是伤到了我找他去。”

  白苏走过去:“第一次尿结石吗?以前做过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刘叔不大确定地看向儿子,“是吧?”

  刘星痛得没力气说话,抿着苍白嘴唇点头说对,“昨天早上起来就忽然疼了,以前从来没有过。”

  “我们也没经验,以为碎石后就好了,没想到又忽然疼了起来,我接到电话才匆忙从钢铁厂赶回来。”刘叔擦了擦头上的汗,“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好好的怎么又严重了?”

  本该送去医院的,但他又怕是医院的问题,万一医院不承认怎么办?所以先来医馆这里看看,他之前来买过止疼贴,知道白苏的厉害,相信她不会骗他。

  “我先看看。”白苏看刘星的舌苔很白,脉也沉细,肾气亏虚,同时下焦瘀滞,充满寒气:“你是不是吃冰了?”

  “吃了。”刘星心虚地垂着头,他不仅吃了,还偷偷用冰块敷了敷,实在是太疼了。

  刘叔不解:“吃冰也影响吗?”

  “他那处本身就很疼,需要多喝水多跳绳,上下通达才能将碎石排出来,但他冰水灌进去,原本快畅通的气血又给冻住了。”白苏说得很简单,就是寒气瘀滞于下焦,因此导致更疼更难受了。

  刘叔听明白了,“他年轻小伙儿火气旺,就喜欢喝冰的。”

  “他应该不止爱喝冰的吧,还爱喝可乐、吃宵夜吧?”白苏看向呆住的刘星,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知道,她语气平淡的说:“你经常熬夜、饮食不规律,把自己折腾到肾气亏虚,肾气就是你的精血,你每天熬夜将精血熬走了,只剩下你胡吃海塞的污浊。”

  “就像用海水晒盐一个道理,水没了,只剩下一层盐,然后凝结成块,最后变成了尿结石。”

  “有那么夸张吗?”刘星觉得白苏是故意吓唬他。

  “你的疼是夸张的吗?”白苏反问他。

  无敌蛋疼的刘星不敢吱声。

  刘叔:“白苏,那他现在是不用管还是开点药?”

  “医院开药了吗?”白苏问。

  刘叔想了下:“开了个三金片。”

  “海金沙、金钱草、鸡内金对排石挺好用的,我就不开排石的了,我帮他调一下肾气亏虚和瘀滞的问题吧。”白苏直接开了一个肾气汤,再配伍了活血化瘀、行气止痛的药材。

  “回去就熬上吧,别再喝冰的,也别过早泄肾气。”白苏将药递给刘星,暗示了一句,“一定要改变生活习惯,不然治好了还会再长出结石的。”

  刘星尴尬得低着脑袋,这医生怎么什么都知道?

  旁边的刘叔看了儿子一眼,轻咳一声:“医生你放心,我回去监督他,保证他每天运动、不喝冷饮、晚上十点睡觉。”

  刘星脸上的尴尬化为崩溃,他又不是老头儿,为什么要十点睡觉?

  等他走后,白苏让何信给自己倒了杯水,刚润了润喉咙又一个中年男人背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进来,“医生,快帮我老娘看看,不知道怎么的晕倒了。”

  “她可能是中暑了?”跟在后面匆匆跑来的中年女人在补充:“大中午的非要出去溜达,也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回来坐沙发上就晕过去。”

  “你们别急,我先帮她瞧瞧。”白苏扶着老太太坐到椅子上,上部脉象洪大,如洪水过境,波涛汹涌,下部又沉细虚弱。①

  “确实有点中暑。”白苏又看了看老太太后颈的皮肤,颜色偏黑,是明显的黑棘皮症状,“她是不是还有糖尿病?”

  中年男人喘着粗气,“对。”

  白苏问:“有药吗?”

  “有。”中年男人觉得莫名其妙,“拿药做什么?”

  “她应该是吃了什么东西,血糖飙升才这样的,你们快将她的药拿来,顺便拿个测血糖的过来。”与此同时,白苏去拿银针。

  “医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妈一直都控制得很好,不可能升高的。”中年男人皱起眉,附近的居民都说白氏医馆的小大夫医术挺好,但现在怎么觉得有点不靠谱?“你再好好看我妈到底是什么问题?”

  “真控制得好就不会这样了。”白苏咬了下后槽牙,随即不再理会中年男人,抽出银针运气且迅速的插入老太太内关等急救位置,叫醒她的同时还扎了耳穴压一下血糖。

  扎针的同时她侧目看向还傻愣着的夫妇来,沉声呵斥:“快去拿啊。”

  “你们快去啊。”何信看着笨头笨脑的两人,急得不行,“你们还是不是她的亲人,连拿药都不愿意拿?想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何信这一句话,直接将中年夫妻两人给架了起来,坐在医馆外面长椅上乘凉的王婆婆也跟着附和,“你们快去拿吧。”

  “白苏重开医馆这一个多月,没有出过一次错,她说的肯定是对的。”

  “是啊,一定要相信她,快去拿吧,要是耽搁出事了可别赖白苏哦。”文大妈也帮着说话。

  “你守着妈,我回去拿。”中年男人看大家都这么说,交代妻子一声后就转身往家方向跑。

  等他拿了药和血糖仪回来时,白苏也正好抽针,随着银针抽出,昏迷的老太太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妈?”中年女人立即喊了一声。

  “嗯?娟儿?”老太太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追着窗外照进来的光慢慢看清四周,“这哪啊?我不是回家了吗?”

  “你晕倒了,我们赶紧把你送来了这个小医馆。”中年女人也叫李娟,她拉着老太太逐渐回暖的手,“你刚才怎么了?真是吓死我们了。”

  她午睡起来就看到老太太躺在沙发上,叫也叫不醒,吓得她连忙叫丈夫起床送老太太来了最近的医馆:“妈?你没事了吧?”

  “我头晕、想吐。”老太太不舒服的拍拍胸口,“这里还跳得慌,眼睛发黑。”

  李娟丈夫王明扭头看向白苏:“医生,我妈这是怎么回事?”

  “给她测一下血糖。”白苏往后退开几步,虽然她针灸帮她强制降了一点血糖,但效果并不明显,“她脉象仍然混乱,现在血糖应该很高。”

  “哦哦哦。”王明这才回过神,拿着血糖仪帮老太太测了测,已经超过18了,吓得他声音抖了抖:“怎么会这么高?妈你吃什么了?”

  老太太心虚低着头,她出去摘菜,看到有人推着小三轮卖葡萄,她看价格便宜就买了几串,回来时遇见邻居就洗了一串分着吃,她一时间没忍住就多吃了一点。

  回家时就觉得热得头晕脑胀,还有些心慌气短,等坐到沙发上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吃甜的怎么还去买葡萄?你明知道自己在吃药控糖,你还吃什么葡萄啊?”王明气得发抖,要不是老婆起来上卫生间看见老太太昏过去了,等他睡醒人恐怕早就出事了。

  老太太被儿子训得耷拉着脑袋,“以前也吃过,没这么严重啊。”

  “也不一定是吃葡萄的缘故,你还有一点中暑。”白苏让何信给老太太倒一杯温白水,“喝点水休息一下,一会儿就好。”

  老太太就着水吃了药,她儿子帮她补打了胰岛素,打完后精神厌倦地靠在椅子上,虚弱无力的向白苏道谢。

  “谢谢医生。”王明想到自己刚才恶劣的态度,连忙道歉,“刚才我太着急了,说话不中听,抱歉抱歉。”

  白苏颔首,表示知道了。

  “小师姐?”何信何信偷偷打量着她,似在看她有没有生气。

  白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有求时态度恭敬、好话说尽,如有不如意立即翻脸,如果每次遇见都生气,把自己肝气郁结气滞血瘀多不划算。

  王明见她没接话,也自知把人得罪了,于是又连续说了几声抱歉,还主动提起请白苏帮忙开药:“小白医生,我妈身体特别虚,你能帮她调理调理吗?”

  “如果有需要,当然可以。”白苏刚才帮老太太把脉时,就觉得脉象太乱了,是需要好好调理一下。

  王明立即说:“当然需要,麻烦你了。”

  白苏重新帮老太太把了脉,又问了一些问题。

  其实糖尿病初期一般只是脾胃湿热、痰火内蕴等问题,发展到中后期基本上就是阴阳俱虚、络脉郁结,老太太目前浑身淤堵严重,虚弱不堪,治起来很麻烦。

  她想了想,直接借用了大师兄改良后适合气血瘀滞的消渴症方子,用黄芪、鬼箭羽、丹参、荷叶等药材配伍,“先吃七天,有好转再换药方。”

  “有好转我再来。”其实王明没报任何希望,人家科技都治不好,这些草药能治好才怪了,但为了不得罪人,表面上还是欣然接受了。

  鬼箭羽价格比较贵,因此一副药价格也贵了不少,再加上针灸费用,王明很是肉疼的付了钱,“谢谢小白医生,那我们先回了。”

  等他们走后,文大妈走进屋,“说话真不中听,什么叫有好转再来?这是怀疑白苏你的医术?”

  “要不是白苏你针灸,他妈能捡回一条命?他还一副高高在上、挑三拣四的语气,下次白苏你干脆别理他,不帮他妈治。”

  白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义愤填膺的文大妈,半个月前你也对我半信半疑的。

  文大妈被看得怪心虚的,她之前是觉得白苏年轻不顶事儿,现在是真心佩服的,“白苏啊,你真的能治糖尿病?我女儿的婆婆就有糖尿病,我让她来看看?”

  糖尿病的原因有很多,只要能追根溯源找到原因,白苏可以调理控制的:“不能说治好吧,只要用药对症,是可以稍微控制住的。”

  “那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文大妈匆匆回家拿了手机给亲家母打电话。

  她亲家母因为糖尿病,每天都要定时定量的吃饭,而且得吃健康少糖的粗粮饮食,这对于每天做饭的女儿来说简直是一件麻烦事儿。

  她心疼女儿,所以想着要是亲家母糖尿病治好了,女儿应该也能清闲一点,想做什么吃就做什么吃。

  文大妈亲家母听说白苏治糖尿病的消息后,也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这是医生都判死刑的慢性疾病,市区的专家医生都治不好,小镇里的中医能行?

  “妈,那个医生还挺厉害的,好像治风湿痛很有一手,之前小宝去玩得了尿疮,她直接用梨树叶就治好了。”文大妈女儿文婷劝说婆婆去试一试,“正好过后天我爸过生日,我们去试试吧。”

  文婷婆婆对治病没什么期望,不过还是答应了,亲家公生日怎么都得去一趟。

  等到文大妈生日这天,她家来了不少客人。

  一如王婆婆生日那天一样,她也给客人们推荐了白苏家的三伏贴、止疼贴,有好几个患有关节痛、胳膊痛的人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买了止疼贴、祛湿贴。

  文大妈将亲家母领到了医馆里,进来时白苏和何信都多看了她一眼,因为气质挺好,还穿着旗袍,看得出是个爱美女士:“白苏,这是我亲家母,她也是糖尿病,查出来好几年了,你帮她瞧瞧吧。”

  文大妈亲家母邓大妈看到白苏的刹那,怔了下,她以为是个老中医,没想到这么年轻漂亮?能行吗?

  以貌取人是常态。

  白苏也没法,朝对方笑笑请她坐下,擦了擦手后才帮邓大妈把脉,肺胃阴虚,另伴有湿邪,情况没有之前那位姓王的老太太严重,“平时应该有严格控制饮食吧?”

  “对,我平时吃粗粮蔬菜,其他含糖高的都吃得很少,严格按照医生交代的控制血糖。”邓大妈语气里透着几分自豪,“期间没有飙升过一次,医生都夸我控制得很好。”

  文大妈抿着嘴,心想还不是自己女儿一日三餐给你准备少糖营养餐,每天要分别做两份饭,几年间都累瘦了一大圈。

  白苏根据脉象询问:“平时除了口干口苦,有没有烦躁易怒、失眠多梦、头痛或是眼睛痛?”

  邓大妈点点头,“有。”

  文大妈在旁听着有这么多症状,急切问道:“白苏,我亲家母这个好治吗?”

  白苏觉得不难:“问题不算严重,主要是肺胃阴虚和湿邪内蕴的问题,需要滋阴扶阳,先把这两问题先调理好再看。”

  文大妈知道白苏不会说保证的话,但听她这个意思是治好这两个问题糖尿病就不算问题了,于是迫不及待地催促:“那你帮她好好调理一下。”

  说完还不忘对亲家母说:“你好好配合吃药,一定能治好的。”

  邓大妈从来没听说过谁能治好糖尿病,只觉得夸大其词,对年轻漂亮的白苏印象差了两分,但碍于是亲家母一力推荐的,碍于自己的涵养,便忍着什么都没说。

  白苏能察觉到邓大妈的怀疑。

  人都是这样,对没有接触过的人和事物总是先抱着怀疑态度的,白苏并不意外。

  再说了,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她凭借止疼贴、三伏贴在周围邻居们心中有了点名气,但住得更远的人并不了解。

  等老太太吃完两副药看看吧,若是效果明显,她肯定会再来的。

  白苏头也不抬的帮邓大妈开了药,以天花粉、麦冬、石斛、知母为主,另配三伏贴十副,“因为你不住这里,不方便针灸,所以就只开了药。”

  “内服草药,以滋阴扶阳为主,外用三伏贴,辅助温阳去湿,另外白天多晒晒太阳,你平时晒得太少了。”

  “白天晒太阳容易晒黑。”邓大妈曾经是文艺工作者,十分爱美,平时不愿晒一点太阳。

  “做好防晒,每天晒十分钟就行。”白苏看了下日历,离末伏只剩两三天了,“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趁着三伏还没结束多晒晒。”

  “亲家母,你真的要多晒晒,我上个月开始晒背,晒了一段时间失眠多梦的问题没了,头发不油了,腰不痛了,拉屎也成型了……”文大妈极力劝说亲家母去晒背,还说要督促她吃药喝药。

  白苏看着觉得奇怪,文大妈可不是这么热心肠的人,直觉告诉她文大妈肯定有小心思。

  等她们回家后,白苏小声对王婆婆,“感觉奇奇怪怪的。”

  “我也觉得。”王婆婆也没想明白,瞧着比对女儿还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俩才有血缘关系呢,“之前没听说她们关系这么好。”

  白苏也不懂,不过和她没关系,她只负责治病就行。

  暂时没有病人了,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白苏站起来,舒展一下四肢和后腰,再拍拍手臂、腿两侧的经脉,尽量让浑身舒服一些。

  走了又折回来的文婷看到白苏的动作,有些好奇:“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苏拍着自己的足少阴肾经说:“拍拍经络,促进血液循环。”

  “真有经络吗?”文婷笑着说道:“我以为只存在于武侠小说里。”

  白苏点头,“有的。”

  文婷有些好奇:“那你拍的地方是什么经脉?”

  白苏告诉她:“这里是足少阴肾经,多拍拍可以滋阴补肾,对失眠多梦效果不错。”

  “真的?正好我睡眠不好,我也拍拍试试。”文婷学着白苏的样子拍着大腿后侧的区域,“诶,我能问一下吗?就是脱发严重有法子吗?”

  白苏抬眸打量着文婷的脑袋,她的头发扎得很紧实,以至于中间的发缝很明显。

  “真羡慕你的头发,又黑又长又顺滑。”文婷很羡慕白苏飘逸的黑发,自从结婚生子后,头发就一天比一天少,感觉都快秃顶了,“我妈说你肯定有法子的,对吧?”

  “得看你是什么原因,如果是中医能解决的,我可以帮你开药。”白苏拿过脉枕,示意她将手放上来,随后曲起手指搭在文婷的脉上。

  “应该是吧,反正我去医院检查来着,说可能就是熬夜太多,太过焦虑,让我自我调整,可工作、孩子、家庭忙起来也没办法保证。”文婷回想起以前念书时,也熬夜玩手机,但也没掉这么狠。

  “熬夜伤气血,如果你能停下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掉得会明显少一些。”白苏根据文婷的脉象判断出她气血亏虚,已经损伤肾气,肾藏精,主生长、生育,肾虚了头发生长不如掉得多,自然有了脱发问题。

  文婷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到门口有人问:“医生,那脱发应该吃什么药?”

  白苏循着声音朝门口看去,赫然看见一排秃顶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全都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她。

  “……”白苏眉心跳了跳,好多秃头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