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山他们在池砚老家待了一段时间,又带着池砚去自己家的度假庄园玩了几天,庄园全世界都有,他们便全世界地跑。

  池砚前一天还在看草原雪山,第二天一睁眼就在热带沙滩。

  他蹲站沙滩上,用堆雪人的办法堆沙雕,傅予缩在太阳伞下,许橙意在浮潜,祁寒山在冲浪。

  他们四个早就习惯待在一起,然后各干各的事。

  ……

  新学期的第一天,陆言栀发现上学期还能说得上话的同学开学不再搭理他了,好像同时收到无视他的指令似的。

  除了池砚他们几个外,只有祁与乐愿意和他说话,像回到刚来明德的那段时间。

  后来有人偷偷告诉他,是祁与乐不准他们和他说话,因为这些朋友本身都是看重祁家的势力才在交来的,现在因为祁与乐抛弃他也正常。

  陆言栀想不通,祁与乐这么做的理由,也为他的表演感到害怕。

  晚上放学,陆言栀拦住祁与乐,直直盯着他那张无懈可击的假面,“为什么一直针对我?”

  祁与乐嘴角上扬,“看你不爽,明明是个蠢货却……”

  “行,我无话可说。”陆言栀把书包放下,“打一架吧。”

  在给祁寒山跑腿的那段时间,两人动不动就能打起来。

  面对这种事以前他或许会哭着尝试解除误会,但是现在他武德充沛。

  祁与乐脸上出现短暂空白,还没准备好便被一拳打倒在地,他不可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脸,爬起来打回去,两个人顿时打成一团。

  最后,经验丰富的陆言栀险胜。

  虽然他五脏六腑都疼,但心里狠狠出了一口恶气,通畅!

  “我想明白了,以前那些绊子八成都是你使得。”陆言栀恨死这种没有由来的恶,他知道一次打架解决不了问题,而且有些事也不是他能解决的,“我都会告诉我叔叔的。”

  陆书聿效率很快,知道后当晚便联系了祁永。陆言栀不知道他是如何交涉的,在这之后一个星期,祁与乐都没能来上学,来了后也独自待在座位上,安静读书,不再搞些小动作。

  不过虽然没有祁与乐,陆言栀依旧交不到朋友。在这之前他都没发现,祁与乐是他大部分社交的连接点。他花了一段时间审视从前那些朋友。

  发现那些人胆小却爱惹事,家里勤劳的佣人不会让他们太过邋遢,但精神是萎靡的,配上白面皮,一个个像膨胀过头的馒头,让人生不起好感。

  没什么好值得结交的,陆言栀深深觉得,时间要浪费在值得的人身上。

  于是他有事没事便往服设部跑,不过他从不空手,总是带着一些自己做的甜点。他在这方面有天赋,跟着陆家厨师学,最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有人的嘴都被收服了,陆言栀顺利成为服设部的又一编外人员,甚至有了一个可以写作业看书的桌子。

  顺便一提,在他之前的两位编外人员是祁寒山和傅予,他们都有自己的社团,傅予还好说,对新闻社很上心,这学期开始忙起来,时常不在。而祁寒山则完全不再管机器人社,全天候泡在服设部睡觉。

  至于服设部社长许橙意,在为了申请大学而忙碌。

  最后,常在服社部并且保持着清醒的人只有池砚,最常与陆言栀交流的也是池砚。

  陆言栀是个话痨,和人熟悉之后爱讲自己幻想出来的故事,池砚每次都很认真听他说。有时候,其他人好奇,也过来听一耳朵,问他在讲什么。

  已经听了一半的池砚就会说:“从头再讲一遍吧。”

  重新说的时候,陆言栀下意识调整结构、组织语言,努力把故事讲得更有意思。池砚始终用鼓励的眼神看他,讲完后,还替他问其他人:“怎么样,他说得还不错吧?”

  如果听的人是祁寒山,会哼着说:“还行吧。”

  如果听的人是许橙意和傅予,他们不会吝啬自己的夸赞,说出能让陆言栀高兴很久的话:“很不错,他挺有一套的。”

  “是吧。”池砚拍拍陆言栀的肩,对他们说,“我觉得他以后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家。”

  只是一个故事而已,陆言栀心里酸酸的,怎么池砚比他自己还要看好他。

  真想和池砚做好朋友。

  陆言栀终于搞清楚自己的感情,不是爱情是友情,就像种下一颗种子,来年春天开出的却是另一种花,也很好看。

  在服设部待久了,陆言栀也有自己的发现,比如他一直想不通关于池砚家世,明德传言是如何与实际情况有那么大的出入的,后来,他在部里书架上的一本杂志上找到答案。

  杂志每期都有对校内名人的访谈,到了池砚那一期,人物介绍简直天花缭乱,陆言栀在一行字里看到带着无数头衔的公爵、富商、艺术家之类的字眼。

  他合上杂志,看一眼主编。

  是傅予。

  陆言栀想了很久,把这些人当成样本研究,弄懂了一点这些第三代、第四代的继承人们的交友法则。

  继承人们好恶分明,家世给了他们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底气,在真正经历社会实践前,他们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了。远到下意识用像看外星人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去看不小心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普通人。

  但是一旦他们与普通人交上朋友,深厚的友谊会改变他们,不是说改变他们奢华的行事风格和高贵姿态,那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改变。而是他们会将这位家世普通的朋友划分到自己人范围,用自己的地位为朋友补上一切不足并甘之如饴。

  这就造成一种奇怪现象,一对朋友,社会地位高的反而在友谊中地位低。可能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已经接近一个家庭中父母与孩子的关系。

  陆言栀将四人进行划分,毫无疑问,许橙意和傅予是父母,池砚是孩子,祁寒山是宠物……

  想到这,陆言栀看祁寒山的眼神微妙了一些。

  对池砚来说,这个学期平静祥和,猫也养的很好,体型膨大了一圈,有时给它尾巴上贴两个眼睛,池砚能幻视在养大象。

  小说里也是这样,这是祁寒山和陆言栀培养感情的时候,他们已经相互喜欢,再进一步捅破窗户纸便是恋爱了。

  但池砚感觉不出来,虽然陆言栀对祁寒山格外包容,甚至有点慈爱。

  “难道因为我没谈过恋爱?”事关剧情,池砚很上心,想找一个有恋爱经验的前辈解惑。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周围人几乎都是单身,包括池墨,唯一一个获得恋爱之神眷顾的只有主管。但是主管是熟年情侣,能解决校园情侣的问题吗?

  在池砚纠结要不要给主管打电话的时候,微信有一个新消息。

  点

  开,原来是陆叔叔发来的。

  陆书聿想找池砚买画,之前买的两幅画被他挂在卧室。

  每次坐在床边看的时候,他就像一位独自住在南极的科学家,对着某一颗星星喃喃自语,又像医术高明的医生,仔细研究面前的x光片,但是最终治愈的是自己的病体。

  【想再买一副挂在公司。】开会时,陆书聿发现公司会议室的墙壁空空,很适合用来挂画,于是心血来潮,给小画家发了微信。

  池砚问:【叔叔想买哪一幅?】不过他想陆书聿总共就见过三幅画,加上后来画的算四幅。

  【你失而复得的那一幅。】

  池砚从沙发上坐起,不管是画还是买家都很特别,他有点犹豫。

  陆书聿像是看出他的所思所想,回复:【别的也可以。】他不看重画本身,更在乎画家。

  别的画?他画最多的是蜉蝣生物,真的可以挂在公司吗,寓意不太好。

  池砚想生意人应该讲究这个,他很喜欢陆叔叔,决定事前讲清楚,【叔叔,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陆书聿抬手,会议室安静下来,很快他接到池砚的电话,先开口道:“很不想把画卖给我吗?所以打电话赔罪。”

  在安静的环境中,没有自然音的补充,人的声音是孤独的,池砚不知道他那边环境如何、和谁在一起,脑海里形成的影像也是孤独的,并且这个影像以上一次不辞辛苦、陪他挑礼物的陆书聿为模版的。

  所以池砚脑海中的陆叔叔现在又孤独又和善,他还给残忍拒绝了。

  “没有不想卖,我想和叔叔说一下我的画……”

  在池砚解释后,陆书聿道:“我不讲究风水,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带我看看你的其他作品。”

  陆书聿的陆氏集团原本不叫陆氏,它是陆书聿在国外留学时,从一个旧电脑和租来的服务器上诞生的。那时陆书聿被顺位继承制排除在外,陆家没有投资一分钱。不到十年,小公司发展成互联网巨头之一。陆书聿大哥意外去世后,陆书聿接手已经日落西山的陆氏,将两者合二为一,同本地老牌制造业撕咬抢夺市场。

  那些老牌企业时刻警惕着这个坐在沉水湾32号玻璃大厦的年轻人。

  现在,玻璃大厦会议室,几十名高管屏气凝神,而他们的老板压低声音,用三十年的经验与手段,在使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心软。

  电话那头,池砚轻轻点头:“没问题的,想看的话随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