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橙意送了一个红宝石胸针,就是最近她一直在做的。傅予一看便笑了:“你是一点都没避着我。”

  至于祁寒山的礼物,是一副他写的字。祖父是大书法家,祁寒山的字是从小开始练的,很有米芾的风采。不过他平时不显露,除了在池砚的画上题字外,也就用写过年时的春联上。

  池砚有想过送自己的画,但是他没有系统学习过,思考很久后还是放弃了。

  傅予很喜欢小佛像,小心收好:“我去哪都会带着的。”

  拆完礼物,佣人端来一套调酒工具,池砚大惊:“你想喝我调的酒吗?”

  “我的意思是我也学会调酒了。”

  所用的材料都已经备好,傅予单手摇晃,很快就做好一杯玛格丽特,池砚尝了尝,终于品味到主管说的平衡的艺术,他很羡慕:“你真有天赋。”

  许橙意道:“没关系的,池砚。”

  祁寒山接:“你做的也很好,快让傅予尝尝。”

  在祁寒山和许橙意地起哄下,傅予喝了池砚现场调的酒。

  “这酒怎么咬我嘴?”

  祁寒山拉小礼炮,许橙意给他戴生日帽:“生日快乐哦~恭喜踏入苦涩的成年人世界。”

  他们笑成一团,傅予妈妈端着酒杯,向池砚招手:“你来一下。”

  池砚过去,便听她试探道:“傅予有没有说和你说他未来的打算?”

  池砚摇头,他们不常聊以后。

  “连你也不说吗?”傅予妈妈轻叹:“他主意大,我们不能左右。”

  “他知道我们都会支持他的。”

  傅予妈妈笑笑,和池砚碰杯。她本来有心想让池砚劝劝傅予,她知道池砚是这几个人聚在一起的原因。但是刚刚,池砚说“支持他”的时候,傅予偷偷往这边看了一眼,她分明看到自己儿子感动地快落泪了。

  她改变主意了,做父母的何必对小孩索求太多。

  很快有其他宾客上来与她攀谈,池砚就悄悄离开了。

  “傅女士说什么了?”傅予问,他称呼自己妈妈为傅女士。

  池砚觉得很新鲜,偷偷决定也叫妈妈陈女士,他回答:“她关心你呢,很温柔!”

  “是吗?”傅予笑了。

  傅女士确实温柔,但有两类人不这么认为,一类是她的亲人,一类是她的病人。她对这两类人是严厉大过温和。

  不远处,傅女士阴阳怪气道:“也替我向你夫人问好,好久没见她了。”

  祁寒山伸头一看,傅女士对面站的居然是他父亲。

  对了,傅女士是家庭守卫者,最看不上有花花肠子的男人。祁寒山看到父亲忍气吞声,可以料想到他之后一定会组一个局,找一堆受过气的人来,挑刺和数落今天宴会的女主人。但如果有机会,女主人的请帖送到他们家,他们一定会还会赴宴的。

  社交界男人的通病,贱的。

  祁寒山收回眼神,皱皱鼻子,打心眼里瞧不上自己的父辈。

  晚上,他们几个都没回家,一起留在傅家过夜。一场电影,几局游戏后,池砚躺在地毯上睁不开眼。

  “醒醒。”许橙意跪坐在他身边,戳戳他的脸,“要回自己的房间睡。”

  祁寒山倒是精神很好,他把许橙意拉起来,“真把他弄醒有的闹,就让他睡着吧。”

  “也是。”许橙意摸摸地毯,又柔软又温暖,“那我们去客房,池砚就在这睡吧,记得给他垫个枕头,抱枕太软了托不住脖子。”

  “我会的。”

  送走他们,佣人敲响门,送来新被子和枕头。傅予接过,小心翼翼把被子盖在池砚身上,佣人本想帮忙,被他拒绝了。

  关上门,傅予抱着枕头侧躺在床边,静静看着熟睡的池砚。

  枕头上有一股植物的香气,这是池砚前一天送给他的。池砚说他过生日当然不能只送一个不到一百块的枕头,所以当作开胃菜提前给他好了。

  窗外刮着风,树枝相互碰撞,断掉的部分掉到阳台上,这让他意识到冬天要来了。

  傅予记得,第一次见到池砚就是在冬天。

  明德初中一个学生失踪了,全校都在找,警察也来了。厚厚的雪盖住许多线索,大家一无所获。

  傅予举着相机,蹲在长凳上,拍下杂乱的脚印和慌张的脸。

  坐在新闻社活动室,他挑选照片,思考应该用哪张当作刊物封面。

  这张不错,很有犯罪片的感觉。

  那张也不错,祁家小少爷和许家小小姐牵着手一起哭。

  照片里的内容和情感他一概不关心,只想要最刺激的画面。

  都很好就是都不好,没有任何一张有他想要的冲击力。

  傅予把照片全部扫下桌子,抱着相机在教学楼里游荡。在经过一个房间时,他听到微小的动静,似乎在滴水。

  抬头看,是生物部的温室,由于最近的失踪案,明德的社团活动全部暂停,温室的门也被锁上了。

  生物部应该养着许多恶心的东西吧?傅予想拍下这些东西被饿死的画面。

  他找来钥匙,打开大门。

  外面下了厚厚的雪,温室的花娇艳欲滴,傅予想象中的画面不存在,他拨开花枝,不到十六岁的池砚被锁在蔷薇花丛中。

  侧着脸,头贴在玻璃上,黑亮的眼睛在眼眶里微微颤

  动,对傅予的到来视若无睹。

  他没有求救,傅予不能分辨他在盛开还是凋谢。

  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新闻社最新一期刊物的标题是骇人的囚禁事件,但是封面却在为犯人作最好的辩护——把少年藏在蔷薇丛,就像把神放在神龛,好像没什么不对。

  傅予看着远超以往的销量,想这应该是新闻社最成功也是最失败的一期了。

  新闻应该是这样吗?他不知道。

  囚禁案的主谋是生物部部长,从犯是生物部几个部员,受害者是生物部副部长。案子交给警察处理后,明德解散了生物部。不确定重新建部的时间,但至少不是受害者上学的这几年。

  再次见到池砚是在高中的开学典礼上,他染了一头金发,在台上演讲。所有老师对他的头发睁一只眼闭着眼,好像他天生就是这么金灿灿的发色。

  典礼结束,傅予找到池砚。池砚认出他:“新闻社的那个!”

  傅予指指头发。

  “我最近在研究鸟类,”看他没听懂,池砚继续说,“像胡兀鹫就会主动染发,年纪越大体型越大的发色也越深。我也想学学看,就从最浅的开始。”

  “你还喜欢着生物?”

  池砚顿了一下,“最喜欢。”

  回忆褪去,傅予轻轻碰了一下熟睡中的人的头发,他一直对他小心翼翼。

  因为第一面他就知道,这个人脆弱如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