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栀过来其实是传话的:“池砚,我的叔叔想和你商量一些事。”

  池砚点头,应该的,毕竟他也算是受害者,但是为什么不在微信上说,明明他们这几天断断续续地聊着猫。

  得到地址,池砚临走之前嘱咐朋友:“严禁拷打同学!”

  明德没有受到风波太大影响,除了画展暂停,艺术中心的大门封锁。在池砚向侧门口的守卫说明来意后,他被放进去。推开会议室门,站在一群穿着制服的守卫与警官中的陆书聿温和一笑,向他招手:“过来。”

  他们的谈话仍在继续,最多有几个人的眼神在池砚身上停留。

  “盗画的没有特定目标,所以可以推测他们暂时没有买家接收。现在应该在黑市上等待售卖。”陆书聿停顿,让池砚站在他身边,“拦截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们卖不出去。”

  “怎么说?”

  “向外界说,被盗的是赝品,真迹仍在这里。”

  几位警官皱眉,“不赞成玩弄舆论。”

  “当然是由我来做,不需要警方出面,”陆书聿笑了笑,“后果我来负责。”

  “那些原本的收藏家呢?”

  陆书聿不言语,他们知道了,要一块骗。

  真是好大胆子……

  警官提出另一个问题:“大众会相信吗?”因为再怎么看都匪夷所思。

  “娱乐化,将笨贼作为舆论重点,博大家一笑。”陆书聿道,“而且,我们针对的对象不是大众,是可能在黑市交易的客人,让他们心生怀疑就好,拖慢交易时间,我想他们再怎么着急,至少也得自己的鉴定专家赶来鉴定后再做交易。”

  “也许一个专家不够。”

  “我现在就去联系我们在黑市做鉴定的线人!”

  计划制定的极快,池砚冷不丁说:“你们真聪明。”虽然在小说里读过完整的计划,但是听到它一点点成型还是很感动,就像听到一首歌最初的哼唱版本。

  陆书聿转过头:“也需要你的帮助。”

  “哦!”池砚发出短促的音,跃跃欲试。

  “这些画短时间之内都能找到仿品,但是有一个没有,猜猜是谁的画?”陆书聿说着忍不住笑,他们之所以立刻判断出那些窃贼没有特定目标,也是因为他们盗走池砚的画。

  “我的。”池砚还挺骄傲的。

  “所以想请你来再画一幅一样的,等你的画挂上去,我们的计划才能

  开始。”当然可以请画师仿作,但是陆书聿很想见小画家,“拜托你啦。”

  池砚接受了,他突然发现这位陆叔叔也是一个很可爱的人。想起第一次见他,池砚还觉得傲慢。接着他又想起自己的几位朋友,刚开始也是冷冰冰的,好像看谁都不顺眼,不屑一顾,但是后来都变得热情友好,像酒吧里的老冰一样融化,向他袒露柔软的内心。

  休息室内,陆言栀在三位的气势压迫下,尽力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他知道自己的缺点是畏缩胆怯,说话吞吐。

  因为知道才能改正,而且池砚相信他让他有底气,仿佛身负使命般,陆言栀提高音量,放缓语速,一边思考一边说。

  十分钟后,连许橙意都对他有所改观,相信他的说辞。

  祁寒山听完一遍之后,拧着眉:“你说你前一晚碰到了几个同学,都是谁?”

  陆言栀依次报名字。

  “停,你确定是任舟?”

  “怎么了?”陆言栀胆怯的毛病刚犯,在祁寒山的眼神下立刻治好,“我确定,在九点左右在艺术中心前的小路上撞见他,他看到我很惊讶,神色慌张。”

  他脑袋足够好用,调动记忆不是难事。

  祁寒山看向傅予。

  傅予笑道:“巧了,这个任舟家也是做书画生意的。”

  “找他去!”

  池砚从艺术中心回来,休息室空无一人,他心想,这应该是主角们的探案时间。咬了一口苹果放在桌上,他推出自己装颜料的小推车,固定好画布,开始自己的任务。

  二次重画,他没有陷入画第一幅画时的记忆,反而逐渐在画布上重现陆书聿的面孔,好像画中人本来就是陆书聿一样。

  池砚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巧?”

  他觉得这应该是历史上伟大画家们才能碰到的奇迹,因为这个认知,画与人在他心里一同变得珍贵。池砚画了一天,在傍晚时完成。把画交给陆书聿时,他一直观察着,硬是想要从这个人身上找到美学原理。

  陆书聿一无所知,夸赞他画得很好。

  快速收回眼神,池砚又自得又羞涩。

  第二日,画展重开,一切按照陆书聿的计划运行。舆论一片哗然,大部分的人并不相信“正在展出的是真迹,被盗走的是赝品。”这样的说辞。他们涌到画前,想要辨出真伪。看展的人已经远超第一天的人数。

  好吧,肉眼根本看不出区别。

  在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时,陆书聿被长枪短炮般的镜头对着,他气定神闲:“既然各位有疑惑,不如我们让作者来看一看。”

  “还有在世的作者?”人群震住,“要掀开谁的棺材板啊?”

  “这里这里。”池砚自人群后缓步上前,“我还活着。”

  各个摄影机记录下,这位作者不但在世,而且相当年轻,相当漂亮。

  记者哑然,问不出一些尖锐的话语。

  陆书聿压了一下眉头,唤回他们的注意力:“笨贼不但不辨真伪,还误把池同学的画当作大师画作带走了。”

  “啊?这都行。”

  “有够乌龙的。”

  陆书聿说:“池同学来看一下,这是不是你的画?”

  池砚终于走到自己的画前,轻轻点头:“是。”

  一阵沉默。

  “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骗人。”全场第一个质疑声响起,其他记者都在紧盯着池砚。

  来看热闹的明德学生不乐意了:“哪家报社的?说话这么不客气。”他们不在乎画的真伪,反正家里有的是所谓真迹,但是诋毁同学可不行。

  “你骗人他都不会骗人。”

  “说什么呢?”

  “池砚同学不骗人,我说累了。”

  池砚抬眼,像全然不知自己的同学们会出言维护,他眼神中不再没有情绪,闪动几下,像玻璃缸中的金鱼挥动鱼尾,目光一一从同学身上扫过。

  最后定在陆书聿身上。

  池砚同学会骗人哦,和陆叔叔一起在大家面前骗人。

  陆书聿隐秘地挑起眉头,与他对视。

  记者的心鼓动起来,好像误入某个歌手的演唱会,虽然一首歌也没听过,但在歌手气势恢宏的高音中,也变得感动不已。

  不合时宜的快门声响起,明明应该重点拍画,但就是无法在那张漂亮的脸以外的地方聚焦。最后下来,采访一塌糊涂,但是周刊封面有了。

  重点全错。

  需要自己参与的部分结束,池砚从人群中退出来,有一些人不受舆论影响,两两结伴在展厅游荡。池砚走了四五米,看到角落里的祁与乐。

  祁与乐这些天安静蛰伏,可能也知道他在这种名门聚集的场合不会受到礼待,所以一直独自一人安静赏画。别人要主动问好,他才会给出回应。

  见到池砚走过来,祁与乐道:“我知道那是两幅画。”他在第一幅画前看了很久,第二幅一出,他就捕捉到笔触之间的微小不同,“但是你之前帮了我妈妈,所以我不会揭穿。”

  “嗯嗯。”池砚想,祁与乐当然知道了,这整个剧情背后都是他在推波助澜,但是最后祁寒山与陆言栀只查到表面就停止了。

  祁与乐谨慎对待池砚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看不出什么后,扯了扯嘴角离开。

  这个世界对他来讲是无聊的、糟糕的,唯一感兴趣的人却对他抱着敌意,为什么?他还是很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