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在快睡着前收到视频,是一只活泼的奶牛猫。

  但他实在太困了,发送一长串的【可爱可爱……】后,连视频都没看完就睡过去了。

  他不知道,陆书聿发完视频的忐忑,直到收到回复才安心,反复把一行字看了又看。

  画展第二天,许橙意试图在画里找灵感。但直到眼睛发酸也没什么想法,正好手机响了,她揉揉眼睛回消息。

  是池砚,问她知不知道轮椅放在哪,因为祁寒山睡着了……

  【傅予应该知道。】

  发出去的一瞬间她幻视自己是个甩手掌柜爹,傅予是万事都操心的妈。

  太可怕了。

  她还是自己去看看情况吧。

  满是抽象画的展厅里,池砚坐在长凳上,手上拿着笔和本,显然在临摹正对面的画。但祁寒山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觉,让他一只手臂动弹不得。

  许橙意看到他们俩身上披着一件大衣。

  “傅予的。”不等她问,池砚就回答,“他现在借电动轮椅去了。”

  “确实辛苦他了。”

  没一会儿,傅予推着轮椅过来,他和许橙意合力把祁寒山搬上去。祁寒山一直有睡眠方面的问题,他们都极为纵容他,随时随地想睡就睡。

  池砚半边身体被压麻了,暂时不能动。

  于是,在毕加索的《母与子》前,轮椅上睡了一个,长椅上坐着三个。

  傅予坐在池砚身边,池砚给他看手上的东西,“这是祁寒山的画册,我来的时候,他就坐在这里涂鸦,一只眼睛睁一只眼睛闭的。”然后池砚一来,他就彻底睡着了。

  许橙意瞥一眼,所谓涂鸦就是给人物都画上一个圆眼镜,“这完全是个笨蛋,让他接受艺术熏陶就像油浮在水上。”

  “不要这么说。”池砚想,如果主角是笨蛋的话,世界会完蛋的吧。

  傅予道:“也不算笨蛋,他听巴赫什么的会哭。”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会哭吗?我居然不知道,改天带他去音乐会试一试。”

  三个人坐在一块嘎嘎笑,祁寒山紧闭双眼,丝毫不知道朋友正在热火朝天谈论他,等他醒的时候,已经在休息室。许橙意在做首饰,傅予坐在他的月亮椅上看书,池砚趴在桌上画画,周围的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在运行。

  “你醒啦。”许橙意手中红宝石晃荡两下,被细线固定在钻石中,“海市梅特酒店是不是你家的?”

  祁寒山点头。

  “太好了,池砚快去。”

  祁寒山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池砚已经快乐地扑过来,像海豹一样双手合十:“可以给我一间房间吗?”

  “他喜欢的外国学者要来海市开讲座,地点就在你的酒店,但是这个可怜蛋知道的太晚,现在订不上房间了。”傅予道,这个消息还是他无意中知道的,刚刚提了一嘴,然后池砚就不行了。

  “这样啊,你想什么时候去。”祁寒山揉一把可怜蛋的头,打开电脑给酒店发邮件。

  池砚把时间一说。

  “明后天啊,真够赶的,你就住我的房间。”祁寒山很快安排好,又问,“邀请函有吗?机票定了吗?”

  “机票定了。”池砚说,“可以免费进去听,只要站的下。”

  祁寒山笑了笑,怎么可能让他站着。

  当晚,池墨把池砚送到机场,他已经懒得骂死孩子自作主张了,无奈道:“真的不用我跟去吗?”

  “你不要担心。”池砚提着行李下去,“哥哥拜拜。”

  看着

  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池墨只能自己回去。

  飞机上,池砚打开那位学者的书,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现在重新带着虔诚的心再细细品读一遍,直到睡着。

  梅特酒店安排了借机,池砚一下飞机就流畅地坐进他们的车里。经理坐在旁边,递给他一瓶水,表示一切都安排好了。

  非常贴心周到的服务,池砚知道他们的意思,于是当着他的面给祁寒山打电话夸赞。果然,经理笑得更开心了。

  到了酒店,既不用开车门,也不用提行李,池砚被簇拥着,有些不自然,好像到此地微服私访的皇帝。

  可是他并不是皇帝。

  经理亲自送他到顶楼,将行李交还给他的时候说:“教授知道您特意赶来,也很高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在讲座开始前为你安排一次会面。当然,您想现在拜访他或者让他来这里看望您都是可以的。”经理小心措辞,毕竟自家少爷的邮件里写着:务必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池砚吓一跳,连忙拒绝。

  经理有些意外,换了话题介绍酒店的服务。

  关上房门,他轻叹了一口气,心想他只是想要一个普通的房间,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又想这是朋友对他的体贴,他应该感谢,不可以埋怨。

  两个想法在脑海中打架,加上旅途的疲惫和房间里陌生的气味,池砚想家了。

  泡在按摩浴缸里,他拿着手机给池墨打电话。

  池墨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几乎是立刻接到电话,三言两语就把池砚安抚好了。

  第二天,在池砚刷牙时,经理敲响房门,他带了一朵鲜花,问池砚有什么忌口,好方便他安排餐厅。

  各种情绪都已经在昨晚退潮,房间里的香薰变得宜人,池砚心情很好,向经理道谢。

  两天的讲座让人受益匪浅,池砚在见到自己崇拜的学者外,还认识了一些新的学者。回来是祁寒山接的机,他问:“这一趟好玩吗?开不开心?”

  池砚把有签名的书拿给他看,并趁他看书时,给他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祁寒山的手在空中停留几秒,然后很珍重地放在他的背上。

  回到明德,池砚发现这几天不止他没上学,陆言栀也没来,他查了一下剧情,原来是走到陆家人的部分了。

  海市疗养院,陆越躺在病床上,死亡的阴影已经逐渐笼罩在他脸上,从前脾气再火爆的人,面对病痛,也得乖顺地吃着大把的药。

  陆书聿和陆言栀安静地站在一旁,他们脸上一个带着漠然,一个带着担忧。

  “爷爷,慢点喝水。”陆言栀看他衣襟都沾湿了。

  “不碍事,”陆越喉管动过手术,说话时声音嘶哑,“我看了你的那个视频,非常好。”

  陆言栀困惑,在助理解释过后,才知道是他在画展上讲话的视频,一时间有些羞涩。

  陆越眼神移到一直未开口的陆书聿身上,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没几天可活了。现在就把话说开吧,陆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以后言栀也要指着你生活。”

  “父亲说笑了……”一阵咳嗽打断陆书聿的话,他抿嘴不言。

  “他是你大哥唯一的孩子,我对不住你,但你大哥没有,你看着办吧。”陆越自顾自说完,便闭上眼睛,多看一眼陆书聿都不愿。

  陆言栀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胆战心惊看看爷爷又看看叔叔。

  从病房里出来,他小声说:“叔叔,我不会要什么的。”他觉得能找到亲人,老天已经对他很好了。

  陆书聿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神情复杂,“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

  从海市飞回京城,陆书聿看着窗外大片大片密集的云,心里破了洞一般,噗噗漏着风。

  画展第五天出了事,十几幅名画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休息室里,池砚听许橙意绘声绘色讲调查进度,毫不意外,所有怀疑都指向陆言栀,关于陆家监守自盗的说法也甚嚣尘上。

  池砚为主角感到心累,但下一秒,许橙意大叫:“完蛋!”

  “嗯?”

  许橙意抓住池砚的手,“你的画也被偷了……”

  “是蜘蛛还是螳螂?”池砚问出来自己都觉得滑稽,为什么要偷虫子啊笨贼。

  “都不是,”许橙意举起手机给他看。

  啊,原来是那个和陆叔叔长得很像的画。笨贼也把这幅画当成名画,和隔壁的倒霉名画摞一起带走了。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许橙意很内疚,这画是她要拿去参展的,现在被偷了她觉得自己也要负责。想到传言说是陆言栀干的,许橙意跳起来,一声令下:“捉拿陆言栀!”

  “noooo!”池砚赶紧按住她,虽然许橙意也是小反派,但还不到她出场的时候。

  “我也觉得和陆家脱不了关系。”眼睛眯起,傅予煽风点火。

  许橙意窜地更起劲了,已经把这项任务交给祁寒山。

  祁寒山挑眉,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接受。

  鸡飞狗跳之时,休息室门被敲响,池砚费力按住三个人,比手势:“我去开门,你们不准动。”

  门外是陆言栀。

  没等池砚要他跑,身后的三个脑袋已经机敏感觉到了,陆言栀当即被抓进去。

  “是你偷了我们池砚的画吗?”许橙意面无表情的时候,能把婴儿吓哭。

  陆言栀没哭,他拼命摇头,“不是我。”

  “他们是用你的权限进去的。”傅予开口。

  陆言栀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内部调查,是我的权限但是真的不是我。”这句话说的非常快,因为已经说过太多遍了。

  明明笑不出,但是他说话前还要勉强笑一笑,池砚知道他的自尊已经降到最低,忍不住安慰:“我知道不是你,你放心,一定能还你清白的。”

  陆言栀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吗?”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