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车喇叭声,陆家的车停在外面,陈叔带着毯子小跑过来,门卫跟在他身后。

  好不容易把快哭死的

  依誮

  陆言栀送走,祁寒山正要离开,裤脚被人拉住。他俯身一看,池砚半靠着柱子坐在地上,头往下一点一点。

  祁寒山想骂他,“你一直坐风口?”伸手摸池砚的额头,滚烫。其实不用摸,他脸都烧红了。

  他要是没发现,当天晚上池砚就要变成泡沫魂归天堂了。

  车里开了暖气,陆言栀到陆家的时候头发已经干了,陆书聿的电话打来。“掉水里了?”

  陆书聿那头环境嘈杂,加上他声音低沉,陆言栀急匆匆调大音量,回:“不小心掉进去了,”他对叔叔又敬又怕,不敢说是被推下去的,转移话题道,“祁寒山救了我。”

  “嗯。”

  短暂安静两秒后,陆书聿道:“改天我带着你去祁家道谢。”

  电话挂断,陆言栀倒在床上,心跳得很快,叔叔不喜欢用微信,每次有事都是直接打电话,这让他压力很大。

  京市某一高档会所内,看见陆书聿收起手机,一个衣着优雅的男子侧身问:“谁掉水里了?”

  “我侄子,”陆书聿喝了口酒,“被他同学救了。”

  “好青春啊,”男伴靠近陆书聿,低声问,“如果我掉水里了,阿聿会救我吗?”

  陆书聿笑了笑,“我上中学的时候,被人推下水。”

  “后来呢?”

  “后来我自己游上来了。”

  男伴以为他在讲笑话,低着头笑,几乎把脸埋进白色的围巾里,像一只因为受惊发抖的鸟。

  周围的人凑过来说笑,男伴仰头要陆书聿再说一次,他动作间靠在陆书聿右臂上,两个人身上酒精的味道融在一起。

  陆书聿拉开距离。男伴皱眉间,一只名贵腕表出现在他手上,顿时喜笑颜开。

  周围人很有眼色,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起哄道:“陆总大方!”

  男伴越发开心。

  气氛到达最高潮,陆书聿嘴角上扬,坐在热闹的人群中央,他看到身边人嘴在动,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陆书聿不做猜想,心里盘算下次送什么。表送完了,应该送车,车之后是房子,最后送出戒指。

  陆书聿想找些东西压下重新见到池砚带来的悸动。反正在他这个年纪,爱情早已变成独奏曲,不需要另一个人参与。

  第二日,池墨开车送池砚上学。池砚坐在副驾驶,时不时看看他哥的脸色。

  父母的优缺点,像芝麻一样均匀撒在孩子们身上。平时,哥哥有和妈妈一样的好脾气,但着不代表父亲的基因不在他身上,一旦池砚做出他认为很出格的事,爸爸的性格就出现了,眉毛倒竖,变成另外一个人。

  “看什么看?”池墨没好气开口。

  池砚:“看你从妈妈变成爸爸。”

  “不见你害怕。”

  池砚戴着口罩咳嗽。

  第一节是格清的课,年轻的老师通情达理,很好说话,他让池砚不舒服就报告,可以随时离开课堂去医务室。陆言栀趁着格清板书的时候回头看过几次,可惜池砚趴在桌子上,只能看到柔软的头毛。

  教室门窗关闭,空气不在流动,池砚本来就呼吸不畅,要被憋死了。他捏一捏鼻梁上的口罩,从后门离开。除了读书声就是鸟雀声,穿着蓝色工装,头戴安全帽的工人抬着箱子从他面前走过,池砚从他们背后的标志看出,他们是画廊的员工。

  池砚无聊,就跟着他们走。

  展览的场地选在艺术中心,除了有工人在忙碌,也有几个学生拿着图纸确定位置。池砚戴着口罩混入其中,其他人偶尔看他,但没检查他的身份。

  靠近艺术中心大门的地方放着一块白色的签名板,池砚走近,上面不仅有名字,还有留言。

  艺术馆的外墙玻璃是单向的,会议室内正在听策划案报告的陆书聿,往外一瞥,暂停会议。原来墙体是一个大圆弧,陆书聿在会议室可以看到侧身在签名板上写字的池砚。

  玻璃外,池砚放空了一会儿,在一个角落,先写“祁寒山”,写完后发现没有地方了,隔着几个名字,再写“陆言栀”,然后把他们连在一起。

  保佑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

  池砚祈祷,趴在签名版上又写着什么。

  陆书聿拿起桌上的笔,学他的动作在空中写字。等池砚离开后,陆书聿出去,站在签名板前。一直拧着的眉头松了,陆书聿有些好笑地发现,签名板上写了一大片“池砚”,真是波涛汹涌的爱慕。

  难怪他当时眉毛一跳一跳,想必很得意自己受欢迎。

  中间最大的“池砚”后面,跟着小小的“谢谢”,陆书聿比对位置和手势,猜到是他最后写的两个字。

  他的字一点都不潇洒帅气,反而方方正正又有点圆润,很可爱。

  陆书聿用手机拍下。

  他的行为被下属看到,会议室窃窃私语:“陆总拍照离好远。”指的是陆书聿举着手臂拍照,“看起来和手机不太熟。”

  “可能他比较老派吧?不熟悉电子产品。”

  “刚刚那个是他侄子吗?”

  “回来了回来了。”

  大家安静下来。

  回到会议室,重新启动停滞的时间,陆书聿翻动手上的资料,“不用跟我讲这些画的价值,告诉我你们对它的估值就行。”

  下课后,陆言栀被一个陌生的老师叫去监控室,格清了解前因后果后,陪他一起去。

  离开教室前,陆言栀看了一眼祁与乐,后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朝陆言栀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看上去很无辜。

  监控室内,几个老师加上陆言栀一起看监控录像。陆言栀指着录像,监控室老师暂停,“怎么了?”

  “池砚也在?”陆言栀疑惑道,他昨天并没有见过池砚。

  “他和祁寒山一起进去的。”格清道。

  “不是,”陆言栀摇头,“我不是说他推我。”

  几个人又看了几遍监控,那个时间段没有第四个人出现。格清让陆言栀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脚滑记错了。

  陆言栀迷茫地摇头。调查进行不下去,事情只能不了了之。但陆言栀若有所思,回到教室,他找到祁寒山,小声道:“昨天晚上是池砚救的我吧?”

  祁寒山正在摆弄巴掌大的机器人,闻言看了他一眼,“出去说。”

  学生活动室内,祁寒山在自动贩卖机前买饮料,递给陆言栀一瓶可乐。

  “我看到监控,昨天池砚也在,”陆言栀道,“而且你昨天衣服是干的。”

  这种情况下,不是池砚下水就有鬼了。

  “是啊,”祁寒山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坏果子你也没有那么蠢,不过这不是我故意隐瞒,是池砚不想让你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池砚肯定是害怕陆言栀缠上他。

  陆言栀听到坏果子气死,但是听到后面有些茫然,最后傻笑两声。

  祁寒山:……他就说吧。

  晚上,陆书聿回来吃饭。两人坐在有屏风的大餐厅,陆言栀想到第一次在这里吃饭的情景。男佣撤掉餐盘,换甜汤,陆言栀对这个流程已经应对自如。

  陆书聿递给他一个画册,上面是陆书聿近年来的收藏,“你挑几个参展,这个活动会给你一个署名。”

  “谢谢叔叔。”陆言栀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但是心情很好。

  “怎么这么高兴?”陆书聿问。

  “叔叔,其实昨天救我的不是祁寒山。”

  “那是谁?”

  陆言栀:“他偷偷救下我,不想让人知道。”说话时眉间雀跃,一点都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陆书聿随口说,“那你好好谢谢他。”

  “叔叔,”陆言栀放下手中的餐具,“我可以要一辆自行车吗?我想骑着上学。”

  池砚的感冒已经拖了一个星期了,剧情失控累得他怏怏不乐。直到后来,他看到祁寒山和陆言栀有了往来,池砚才逐渐恢复健康,打起精神过自己的生活。

  一个月后是傅予的生日,他在周六把人约出来逛公园,顺便旁敲侧击打听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傅予是他们四个人里最细心、最有洞察力,池砚经常得到他的帮助,也很为这一段友谊骄傲。

  他们约在咖啡馆见面,池砚坐公交车坐到这一站,他一下来,带动一群人哗啦啦下车。没在意身后的动静,池砚满眼都是公园里漂亮的枫树,踩着铺满枫叶的路经到咖啡馆,傅予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地方敲电脑。

  池砚坐到他对面,

  PanPan

  要了咖啡和三明治。

  “你没吃饭吗?”傅予盯着电脑问,分心的样子像一个边织毛衣边看顾小孩的妈妈。

  “我很容易饿。”

  “嗯嗯,你还在长身体。”更像妈妈了。

  池砚看他真的很忙,就问:“在写什么?”

  “给新闻社撰稿,一个小工作。”言外之意是他会很快结束,不耽误陪池砚逛公园。看到池砚咬着三明治聚精会神盯着他看,傅予转过电脑,池砚立刻凑过去读。

  “安静的像夏天乡村的早晨,”池砚小时候和家人住在乡下,他指出这句话的问题,“夏天的早上很热闹,小动物醒的比人早。你不如写冬天大雪后的早晨。”

  “很有道理,你再看看别的地方怎么样。”

  池砚说:“稻子成熟后是金黄色的,稗子成熟后是灰色。”

  他是一点都不读诗,没看出来傅予在文章里的引用,认真告诉朋友稻子和稗子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