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了?”

  对方的手有些粗糙, 上头有很多粗粝的茧,还有些冰,羽-_熙但意外地让邵清禾感觉到了舒适。他完全是毫无意识地拿自己滚烫的脸颊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嗯…”

  因为生病, 向来敏锐的邵清禾也变得迟钝起来,他没觉察出对方被他的动作弄得整个人僵住, 他连眼睛都没睁开,继续嘶哑着嗓子黏糊糊地撒娇:“好疼啊…我好难受啊…”

  其实那时的邵清禾本身没有想对谁撒娇的主观意图, 他只是完全烧糊涂了。恍惚间还以为他现在是刚被驱逐到下城区那会儿呢。

  五年前,刚刚十八岁的邵清禾初来乍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迷茫, 他恐慌, 他无助, 可他没办法。他到下城区的时间是傍晚,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找不到求助的对象,又饿又冷,当天还淋了雨。

  下城区的雨水有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当时的闻嘉述嫌弃得要死, 但没有换洗衣物,就只能这么浑身湿淋淋的待了一晚上,早上理所当然的发了烧。

  烧得特别厉害的时候他甚至还看到了素未谋面的妈妈, 那个和他眉眼处很像的妇人照顾着他。当然,后面他也知道那只是他的幻觉。

  那会儿的闻嘉述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呢。

  在那个阴暗潮湿臭气熏天的地下室里,他可怜巴巴地躺在一块发霉的木板上, 全身上下痛得不行, 对他来说, 几乎每呼吸一下都是一种剧痛。可他能做的只有自己抱着自己, 小声喊好难受好痛好痛…

  五年前的邵清禾没得到回应,五年后倒是得到了回应。

  “妈妈…”烧糊涂的邵清禾抓住那双粗粝的手,极为乖巧地把自己的脸贴上去,委屈地吸着堵塞的鼻子,“妈妈…我好难受,我头好痛…”

  照顾他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呼吸都乱了,声音听着都带上了几分不稳的腔调。如果邵清禾是清醒状态的话,就能听出来,面前的人是真的很心疼他。

  “清禾,你先别睡。没事的。我们先吃退烧药好不好,然后我再带你去医院…”抚摸着他的额头的手都在轻微地发颤,“怎么烫成这样?”

  邵清禾晕乎乎地被一个他自己也看不清的人抱在怀里。对方想给他喂水喂药,他也觉察到了他的意图,也就乖乖地张嘴,喝水吞药。

  这时候可能也反应过来已经不是几年前了,所以也不乱叫什么妈妈妈妈了。

  但…其实也没多么老实。出于这么几年做陪侍的条件反射,半眯着眼睛的邵清禾挑逗似的舔舐了对方的手心,没别的意思,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清禾…”

  虽然看不清给他喂水喂药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但邵清禾和他离得很近,能够嗅到一点气味。他总觉得对方的气味有点熟悉,应该是哪个熟悉的客人吧?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接着又完全是靠着本能意识,抬手摸了摸来人胸口的肌肉,本来就硬,他这么一碰,那人更紧张,一紧张,肌肉就紧绷得更硬了。

  邵清禾喜欢软乎乎的,下意识觉得太硬的话,靠着不怎么舒服。他喝了水后,嗓子倒没那么疼了,也愿意开口说话:“别绷着…放松一点…”

  滚烫的手又去摸他的脸,小声嘟囔,“你也太不注重保养了吧,真是好粗糙的皮肤…”顿了顿,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说,客人会不高兴的,又赶紧补充,“嗯…我什么都没说…”

  那迷迷糊糊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其实当时很多行为和动作并不是邵清禾自想的,完全是他工作这么几年下来的一种本能反应。包括那些事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已经熟练到他就是毫无意识,也能依靠本能完成。

  “清禾,别这样…”

  被拒绝的邵清禾明显不高兴了,那会儿他刚被人抱起来,干脆就借着这个无比方便的位置,直接张嘴就咬住了来人的肩膀,咬完以后又心疼地摸摸。

  “……疼了吧?”

  不疼,一点也不疼。

  哪怕邵清禾咬的时候的确用了点几分力,但依旧不疼。别说他只是隔着衣服布料咬的,就是阿七脱了直接让他咬肉。

  相较于之前的经历,那点疼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根本都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牙印还是挺深的。

  阿七低头看了一眼,隐约能看到自己的肩膀靠近脖子的位置有两颗牙印特别特别明显,那两个小小的小孔也比别的牙印要深许多。

  那应该就是邵清禾的小虎牙了吧?阿七又仔细看了看,在心里点评着,别说,这小牙还挺尖的。

  只看着那个牙印,他居然还觉得挺可爱的。

  就像是……被打上了某种标记。

  明明他过去是最讨厌那些Alpha,他不止讨厌Alpha,更加讨厌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阿七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起初是没有名字的,因为族群间压根不像这里的人,需要用声音打招呼,都是用属于他们的独有语言。

  虽然离开族群时还没成年。但他自己偶尔也会到很偏僻的地方看看自己,哪怕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本体依旧还是正常的发育速度,他很满意。

  说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而且来这个奇怪的世界以后,他似乎还成了一个Omega?最开始的他连Omega是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后面才慢慢知道三种性别的不同。

  特别是在知道自己以后如果被某个Alpha永久标记后,就相当于失去的自由,永远属于这个Alpha的所有物时,他对标记充满了厌恶和排斥。

  他不愿意成为谁的附属品,也幸好他自己的外貌和体型好像也不符合这个世界的Alpha对于Omega的主流审美,他们不喜欢他,而他也看不上他们,也算落个清闲。

  至于会辗转来到现在工作的地方,是意外,也是必然。在得知他没有这里的ID证后,找他的人也没说什么,只说这样的话他就只能在地下了。

  阿七想了想,觉得也可以。那份工作他自己觉得挺合适的,虽然有时候觉得有些无聊…

  毕竟他的身体素质比这里的人类要强多了,因此每次比赛的时候,比起要怎么赢下比赛,他最考虑的是要怎么收敛自己的力道,怎么让自己小心一点,别不小心弄死他们。

  当然,也生怕被发现什么异常,所以还要时刻注意着,不能因为情绪激动露出原形。

  不得不说,他们的身体素质是很差,没有厚厚的皮毛做掩护,浑身上下都是致命弱点。

  刚开始挺好玩的,不过久了以后就觉得…真的挺无聊的…直到…邵清禾的出现。

  他比这里的其他人类都要好闻,香香的。

  那个Alpha是真的很漂亮,无论他出现在哪里,都能快速地吸引周围所有人的视线。他真的太耀眼了,就是阿七想不注意到他,都很难。

  所以早在邵清禾主动向他走近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他,这很正常。

  阿七给邵清禾打电话时,心里是忐忑的。

  说起来,他身上的手机还是店里给他配的,但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一个摆设,他自己本身又没什么朋友,那还是第一次主动给别人打电话。

  太拨下那通烂熟于心的数字后,等待提示音的十多秒里,他特别担心邵清禾会生气,担心自己打扰他睡觉,可他更担心他…出事。

  邵清禾不是说过他得罪了谁嘛,还说对方知道了他在这里,说怕会报复他吗?那次他主动靠近他,在他面前露出那样可怜巴巴的眼神,谁能够拒绝啊?阿七自然是答应了。

  以这里人普遍孱弱的身体素质,阿七觉得自己可以保护他。

  天知道,在清禾第一次主动向自己靠近的时候,他是怎么才控制情绪的。他当时用眼神测量着邵清禾的身高和大小,觉己如果自己变回本体的话,应该是可以把这个漂亮的小A牢牢圈住的,嗯!想想就觉得很棒!!

  但……他得控制住,不能吓到他。

  电话里的提示音响了约三遍,对面才接通。

  电话那头是邵清禾近乎嘶哑的声音,他生病了,不管阿七对他说什么,邵清禾都一直重复着:“好疼…我不舒服…我今天不能去上班了,好难受…”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邵清禾的小公寓,在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他更着急了,生怕清禾在里面出现什么意外,急得他当时就想把门卸了。

  绕到后面观察了一下,又一口气没带歇的,轻轻松松地通过窗户抵达清禾的家。

  清禾长期居住的地方依然是充满了清禾的气味,刚一进屋,他就被里面扑面而来的木质香。

  他对这些所谓的信息素不是很了解,还是从其他人口中知道,原来邵清禾的信息素气味就算在他们这个世界,也是很独特的。

  他的信息素是少见的乌木沉香。

  沉香的气味复杂多样,初味清凉,后味清香,起初只能闻到浓郁的药香味,但闻久了后,又能从里面闻到一丝丝醇厚的奶香。沉香的气味是多变的,会和沉香的生长产地和年份有关,因此邵清禾在其他人眼里的确很吸引人。

  阿七倒不懂那些,他就是单纯的觉得邵清禾很好闻,特别好闻,味道是他喜欢的,长相也是他喜欢的,皮肤白得仿佛能发光,说话的声音也好听…

  “清禾?清禾?你怎么样了。”

  生病的清禾比他清醒时还要黏人,似乎是做了什么梦,把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他认成了妈妈,无比依赖看着他。一瞬间,阿七的心软得不成样子。

  “妈妈…我难受…疼…”

  “没事的…清禾…吃了药就会好的。”

  他在邵清禾的家里找到了许多种类的药,多得能够满满当当装下一个箱子,能看出来他以前肯定经常生病,不然也不会给自己买了这么多药。

  他不怎么认识这个地方的文字,但好歹生活了这么久,也勉强在几个药里找到了带有发热字样的药,给他吃了下去。

  大抵是喂他吃了药,清禾后面的状态明显要好一点了。已经能够睁开眼看他,看起来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很明显,他还是没完全醒。

  他似乎…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客人?

  等邵清禾再次有清晰的意识时,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输液管,又看看周围的病房,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天空…

  所以他他睡一整天了?

  下城区的医疗资源是很宝贵的,不少家里没什么钱的穷人宁愿自己在家等病好,都不肯去医院,这也侧面说明了医院的收费多么的贵。

  邵清禾又特意看了看环境。嗯,还好,这里应该就是家里附近的那家小医院。要是稍微去大一点的,他的那些假ID证件就用不了了。

  “……清禾。”

  守在他床边的人看到他醒了,很惊喜地凑上来,先是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他真的不烫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体温终于正常了。”

  邵清禾最先注意到的是对方脖子上的痕迹,还有他身上明显萦绕着自己的信息素气味。Alpha对于和自己有过关系的Omega,是能看得出来的。

  “………我…”

  一个音节都还没发出来,阿七熟练地坐到床边,又把他扶起来,让他的头靠在他的臂弯处,另外一只手端来一杯水放在他唇边就要喂他喝下去。

  就那熟练的动作,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喝了点水,嗓子好了点,邵清禾的大脑也更清晰了,开始慢慢地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现在是几点了?”

  “嗯,晚上七点多,你昏迷一整天了。”

  邵清禾靠在对方怀里,当然能闻出这个Omega被自己临时标记过。不过因为他腺.体有缺陷的缘故,标记也是很淡的,现在有气味,但再过一会儿就彻底闻不到了。

  “………”

  注意到邵清禾僵硬的动作,阿七也反应过来什么,他紧张得绷紧了手臂:“早上的时候,我…我…………你发烧了,然后…”

  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阿七来说了,邵清禾自行在心里为他补充上后面发生的事情。首先他昨天晚上喝酒,喝醉了跑出去吹夜风,给自己弄发烧了。

  那几天他全部精力又都放在以前那些事上,就没再注意日期。因为他自己的易感期一直都不怎么准,所以他忘记了第二天的日子。

  发烧外加易感期,两重加持下,他才会那么那么难受,如果真要他自己挨下去,说不定情况会比现在糟糕。但…谁能想到那天还会有Omega自己送上门。

  他看了看阿七手臂的肌肉,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凶啊。他那会儿发着烧,就算因为易感期的关系,他想对这个Omega做什么,也应该是做不了的。

  更何况…就以阿七在八角笼里拳拳到肉的身手,对付一个病得软趴趴的自己…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居然真的让他给…

  邵清禾也不是全然没有记忆的,还是能够想起来一些比较零碎的片段,比如他知道那个闯入他房间的Omega给他喂了水,又喂了药,知道他想送自己去医院。

  当时的他心里还很迷惑,为什么自己都病成那样,眼睛都看不清了,却反而如此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信息素的气味?居然知道来的人是个Omega。

  其实就是因为易感期到了,所以才会对Omega的信息素特别敏.感…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羞愧地捂着自己的脸。

  不过邵清禾羞的不是和阿七做了什么,这种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或许刚工作那段时间会。但几年过去了,还羞,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所以他羞的只是自己以前那么看不起那些被本能支配的人,觉得他们和动物毫无区别,他以前易感期好歹是清醒的,这次发烧的确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了。

  阿七好像误会了他动作,以为他是为上午的事而不高兴。他给他喂粥的动作一顿:“抱歉…”

  “啊?”邵清禾听到他突然道歉,有些懵了,不过也从他的反应里觉察到了一些。

  他那时脑袋不烧了,自然又恢复成了那个敏锐的他,目光注意到他通红的耳背,突然想到了什么模糊的记忆碎片:“……你不会以前没有被标记过吧?”

  “………”

  看来是的。

  邵清禾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他倒不至于那么眼瞎,真一点也看不出阿七对他的感情。但他们都在那样的地方工作,他也下意识以为他……

  可他竟然……

  “你知道我的,我是不可能…”不可能因为这次临时标记就对你许下什么承诺,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和你的关系有什么变化…

  邵清禾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阿七倒是一点也不在乎他这种犹豫的态度,他吹了吹勺子里的米粥,喂到邵清禾嘴边。

  “白天你都在睡觉,都没吃一点东西…饿了吧?医生说你醒来之后不能吃刺激辛辣的东西,只能喝点清淡的…”

  邵清禾沉默几秒,咽下小米粥,“诶…味道还不错。”他以前吃过这边的小米粥,味道不怎么样,这个味道还行,居然有点甜滋滋的。

  “我自己做的。”阿七默默补充,“用的你家的锅。”他解释着,他是在他休息的时候,回他家去做的饭,顺便加了一点点他自己珍藏的蜂蜜。

  他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呢。

  “哦……”

  说起来,以前别的Omega来他家都是为了那事,他自己也习惯了。第一次有Omega在他生病的时候,来他家给他做饭,照顾他呢。

  心情复杂,无比的复杂。

  “真不吃了?”那个高大的Omega看了看小桶里剩下的一半,又看看自己的小碗,“你怎么就…就吃这么一点点?”

  邵清禾坚定地摇摇头。

  这话说的好像他真就只吃了一点点一样。因为粥的味道不错,他吃得可比平时多了好多,足足吃了有两碗多呢,怎么在他眼里自己好像就吃了两口?

  很快,邵清禾就知道为什么这个Omega会皱着眉觉得自己两碗饭量很小了。

  醒没一会儿,阿七说他出去买饭,邵清禾也没在意…直到看着阿七拎了十多个袋子进来的时候,他人都懵了,还觉得他是一次性买了几天的饭吗?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拎完。

  “………你真的是人吗?”邵清禾看着旁边空空荡荡的盒子,粗略数了数,八个了,这只是米饭,菜还没算。“你……你…”这也太能吃了吧。

  和他比起来,自己的饭量确实很小。

  邵清禾低头沉默地刨着自己盒里的饭,刚吃完两口,突然碗里多了一大块肉,“你多吃点…”

  “………”

  邵清禾咽下嘴里的米饭,余光处瞥了眼窗外,阿七小声问邵清禾要不要他去处理掉。

  “……别。”邵清禾按住阿七的手,他并不看向窗外,只是默默地拿筷子夹着米饭,把之前阿七夹给他那块肉又加回到他的碗里。“你先当没看到。”

  他当然相信阿七能够把监视的人解决掉,以他的身手利落地解决掉不算什么难事。可他要的解决,不是单纯把命解决掉,而是整件事情解决掉。

  如果阿七真出手了,只解决了眼下的麻烦,后面连续不断的麻烦才是最让邵清禾头疼的。他不怎么想把他牵扯进来。

  因为昨天喝了太多酒,记忆有些模糊,他也不确定霍楚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虽然记得他说他要杀了现在的自己,但具体为什么会离开?

  不知道。

  邵清禾的易感期还没完全过去,按理每个Alpha的易感期正常应该是有三天左右的,长的可以达到四五天。邵清禾就很短了,他也就两天。

  “………你去哪?”邵清禾看着端着盒饭离开的阿七,下意识地开口询问。

  “去外面扔垃圾。”阿七没注意到他的口气,诚实的回答他的问题,“你不高兴,我不出去了。”说着把大包垃圾放在了门外,自己径直走向邵清禾。

  “………”

  Alpha易感期时会对身上带有自己气味的Omega格外依赖,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变化。邵清禾哦了一声,现在太晚了,要出院也得明天早上了。

  “啊,我是不是忘记给店长请假了。”

  那个小气的Beta肯定要生气了,邵清禾想起这个赶紧在身上摸着电话,“我手机你帮我拿了吗…或者用下你的…”

  “别担心,我已经帮你请过了。”阿七语气平静。“而且,从昨天晚上开始,店里暂时停业了。”

  “……”还问出为什么停业,突然就想到了霍楚来,他又把这个疑问咽进了嘴里,故作轻松道,“那…太好了。我可以休息几天了。”

  会是谁在看他呢?

  是霍楚来还是另外那两个?

  邵清禾想着这样问题,一边在Omega的怀里翻了一个身。对方肌肉在没有那么紧绷的时候,在他尽可能放松的情况下是软的,靠起来很舒适。

  可能是因为前一天意识无比馄饨的时候,是他照顾的自己,再加上易感期又还没完全过去,他很自然的拉着阿七要一起睡。

  对方这回倒没拒绝,只是尽可能贴着床边把大半的位置让给邵清禾,毕竟医院的床不比家里,略有些窄。“休息会儿吧,清禾,要是渴了就跟我说。”

  “嗯好…”感觉自己真渣啊,明明并没有想和他建立关系的打算,却又这样吊着人家。

  外面的视线又多了一道,之前那一道能够感觉到只是毫无感情的监视。这次的窥探明显多了点别的,邵清禾眯着眼睛,唇角小小地勾起一个弧度。

  “清禾…”阿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可以告诉我吗?”他试探询问,“……可以吗?”

  很明显,他口中的告诉代表了很多很多东西。

  邵清禾犹豫了,他能告诉他什么呢,告诉自己过去的那些事吗?告诉他自己怎么从一个上城区的小少爷变成一个下城区的男.娼吗?告诉他自己过去性格多么天真又残忍吗?现在只是得到报应了…

  “你不要去。”他闭着眼睛抱着阿七,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谁说,“不要去,陪我。”

  前一晚能无所畏惧地面对死亡,可仅仅过了一个白天,他又成了胆小鬼。先…活下去吧,虽然还不知道会活到什么时候。

  一个人越是逃避什么,越不愿意面对什么,越是能够一次次地重新遇到。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邵清禾觉得挺对的。

  他在医院待了一晚上,等第二天白天时,阿七送他回去。他替他交了住院费,还有医药费,为他忙前忙后的,动作倒是很快。

  就是签字的时候,他有些慢吞吞的。

  邵清禾走过去看了眼,发现他的字歪歪扭扭,与其说是在写字,倒不如是在模仿着画,还画错了。他思索片刻:“你……不认字?”

  “………嗯。”阿七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没人教过我…”

  阿七想说的是,他看不懂这个世界的文字。而邵清禾理解则是另外一层意思,他知道下城区居民的受教育程度低,倒没想到低成这样…

  “来,我教你吧。”邵清禾勉强覆盖着阿七的手,一笔一划地教着他怎么写自己的名字,“怎么样…很简单吧。”

  邵清禾随口许诺着:“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再教你别的字吧,你想学什么?”

  阿七当真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我想学你的名字。”

  此时邵清禾尚且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对他来说,只是不经意间许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承诺罢了。

  “好啊,我教你。不过我的名字笔画有点多哦,比较难写呢。”邵清禾笑了笑,“说不定你要学很久呢…”

  阿七使劲点头,不管多难写,他都想学。

  阿七亲自把邵清禾送回了家,依旧还是不放心,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依旧本能地想守在邵清禾身边,他不放心邵清禾。

  但邵清禾不让,非推着他走。

  “明天,明天早上,你过来给我送饭怎么样?”邵清禾为了让他走,随口说着,“就你昨天晚上给我端来的那个,我挺想吃你做的粥…”

  “真的吗…你喜欢就好…”

  阿七的眼睛更明亮了。那时他身上已经没有邵清禾的信息素了,他倒是想让邵清禾再给他一点,但看着对方略苍白的脸色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最后依依不舍地被邵清禾催促着到楼下,还是舍不得。楼上邵清禾注意到他下意识摸了摸肩膀的位置,好像是自己之前咬过的地方吧?

  “清禾!你要好好休息!别不开心啊!”那个一点也不像Omega的Omega在楼下使劲和邵清禾挥着手,看起来好蠢啊,“清禾!我明天来看你!”

  “嗯,好。”

  漂亮的Alpha跟着点头,他久违地感受着外面的阳光。记忆中,自己白天几乎都是在睡觉,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早晨的太阳呢。

  似乎下城区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灰蒙蒙?

  一刻钟后,邵清禾刚回房间,嘴角笑意还没消失,腰间已抵着了冰凉刀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土狗(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