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昊挟持了黛玉,无非是为了威胁文湙送他出城,只是他在荣国府等到了第二天傍晚,都没见着林家来人寻黛玉。虽说第二日黛玉随行的丫鬟们都叫了回去报信儿,可这些人去一个少一个,从没见谁回头传消息的。荣国府派去的人倒是回来了,可他们见不到文湙。

  黛玉和贾宝玉一起叫他绑了手脚在屋子里坐着,一到饭点儿赫连昊就解开绳子,叫他俩先用饭,然后才是自己用。因为贾宝玉在他手上,荣国府的人也并不敢耍什么花样,只是时间拖得长了,赫连昊依旧急得跳脚。虽说他在极力掩饰,但一举一动,终究是叫黛玉看出了端倪。

  与贾宝玉的战战兢兢不同,黛玉倒是泰然自若,她见赫连昊浓眉紧锁,明显已经在忍耐的边缘了,还拨火道:“我来前就听哥哥说是出去寻你的,指不定这会儿怕是还没回来呢,你在这儿空等也是无用的。至于你放回去的我的丫鬟们,我哥哥向来御下严厉,就是不小心打破个茶杯哥哥都要赏她们一顿鞭子的。如今她们丢了主子,你觉着她们有那个胆子回去报信儿?”

  黛玉被困在这儿一天一夜了,先时叫外祖母欺骗乱了心神,这会儿冷静下来,便寻思明白了。这人大费周章地将她骗过来,就是要靠她来威胁哥哥替他办事儿,在事情办成之前,他绝不敢要她的命。

  与贾宝玉相反的是,她越是无畏无惧,要死要活,越会被绑住。反之,她若是表现得贪生怕死一点儿,反倒是可能自由一点儿。

  果然,赫连昊闻言转过头来看她,猎鹰般凶狠的眸子印着黛玉小小的身影,一眼望去,仿佛便要陷入无尽的深渊,旋即笑道:“小姑娘胆子还挺大,你就不怕我没耐心了,等不到与你哥哥谈判便一怒之下杀了你。”

  “谁说我不怕死?我就是怕死才会提醒你的啊!现在的形势,越是等下去越对你不利,时间越长,朝廷准备抓你的天罗地网就越是布置得完善。你若是失败了,绝不会还好心留着我的性命。所以请你相信,最希望你能顺利与我哥哥对上话的人,必定是我。”

  黛玉的声音并没有多少起伏,却很容易叫人相信她话里的真实性。听得赫连昊也起了稍许兴趣,他问答:“那照你这么说,你

  说我现下该怎么办呢?”

  黛玉动了动手腕,示意这样很不舒服。赫连昊看了她被磨破了的手腕一眼,动手给她解开了。

  这、这就聊上了?在一旁缩着的贾宝玉听得目瞪口呆吗,好似完全不知道适才发生了什么。

  黛玉活动了一下被困麻了的手臂,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汉人有一句古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连我和我哥哥之间的事情都不大弄得清楚,怪不得行动不顺咯。”

  “哦?可我听说林文湙那小子疼你如命啊,难道传闻有假?”

  听说?听谁说的?谁会这样莫名其妙跑到一个外族俘虏面前说自己家里的事儿?

  黛玉脑子里一瞬闪过这些问题,但是来不及细想,便将早已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三王子可有心爱的东西?”

  “自然有,我的牛角弓,我八岁时便能用它射下一只成年大雕。”想想还有些自豪呢。

  “那若是有人想从你手中将它夺走呢?”

  “当然是亲手剐了他。”

  “那若是它挂在了万丈悬崖的峭壁上,还只能由你自己去取呢?”

  赫连昊看了黛玉一眼:“你是想告诉我……”

  黛玉点头道:“没错,哥哥确实疼我,我们进京五年了,不论谁欺负了我,哥哥都替我讨回来了。之前有个胆大妄为的二世祖在大街上拦我的马车,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就咱眼前这个,之前诬陷我欺负他,结果哥哥直接亲自动手将他打成猪头,半个月都没敢出去叫人,这还是看在他祖母的面子上。”

  赫连昊听了黛玉后半句,“哼”地一笑:“他还能诬陷你欺负他吶,你俩这体格儿,光看着也不像啊。”

  贾宝玉听她们旧事重提,脸涨得通红,只是仍旧不敢说话。

  黛玉嫌恶地看了一眼贾宝玉:“这样明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儿旁人的确不会做,但以贾家的人品,哼哼,你以为我今天怎么会在这儿。”

  这倒是,赫连昊信服地点了点头,示意黛玉说下去。

  “想必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你自己对于朝廷来说意味着什么,每年那一万匹牛马不说,将你握在手里,总有一部分鞑靼人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你大摇大摆地叫人

  去威胁我哥哥,叫他放了你走,你猜朝廷会如何处置私纵俘虏的官员?满门抄斩!到时候就算他用放了你为条件救了我出去,我却依然逃不过一死,还得搭上他自己。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样的买卖你肯做?”

  “那你先时说的,你的丫鬟们都是贪生怕死不敢回去报信儿”

  “这自然是哄你的,不说我来时有跟车的侍卫,就算她们真的跑了,卖身契还在我哥哥手里,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跑不掉一个死。你之所以还没得到动静儿,是因为我哥哥要把这件事压下去,就算是要放你走,他也绝不会希望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知道。除非你亲自去找他,不然谁都没机会见到他的。”

  让他亲自去?赫连昊听了一愣:“小姑娘,你还真是不怕死啊!你这样哄我自投罗网,你就不怕我真的要你的命。就你这小细脖子,我只要两只手指,便能拧断。”

  说着还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番,但是黛玉却只回以一声冷笑:“怪不得你会输给我哥哥,你这脑子,简直蠢钝如猪。我劝你还是乖乖回去做俘虏吧,听说你的两个哥哥已经将鞑靼的势利分割完了,以你的本事就是回去也捡不着汤喝,你们鞑靼人看着也不像是会顾念亲情的人,说不好你命都要没有了。就算你两个哥哥真的比你还蠢,叫你夺了权,你就是跑回去一百次还是得叫我们抓回来,还白白搭上你们自己人的性命,何苦呢!”

  不得不说,黛玉气人的本领,那是真得了文湙的真传的。

  “你!”赫连昊一下子一怒之下拍碎了手边的案几,吓得贾宝玉一个哆嗦。

  黛玉鄙视道:“我都还在你手里,你怕什么,你只要去的时候将我与这贾宝玉藏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自然能叫我哥哥投鼠忌器,贾家也不敢声张出去。若是我哥哥真不打算顾忌我的性命,宁愿舍我的命也要拿住你表功,早便放火一把将这荣国府烧光了,届时还怕你不出去,外面再叫弓箭手守着,你还有跑的机会?如今你就可劲儿拖吧,这贾家的事儿,向来藏不住三天。等风声漏了出去,届时放不放你,可由不得我哥哥做主了。”

  黛玉说完这些,便不再开口说话,任由赫连昊一个人在考虑。但是黛玉知道,他心动了。

  “诶,小丫头,”过了半晌赫连昊才道:“你哥

  哥对你这么好,你就这样利用他?”

  黛玉闻言一愣,难堪地别过头去:“早便与你说了,我们是同父异母。并且也不是打小一道长大的,不过是几年前才相认的。”

  “这样啊!”赫连昊摸了摸下巴:“要不这样吧,既然这个哥哥不怎么亲,不如你同我回去做我的三王妃。我在这儿这么多年了,家里的妻子们怕是早便被人霸占了,正好你是头一份儿,绝不会委屈了你,如何?”

  似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如我们今儿晚上就洞房,等我成了你哥哥的妹婿,他不是更要放我走了?届时永安与鞑靼修百年之好,你还能成为你们汉人的功臣。对了,就像你们的昭君出塞,还有那什么文成公主,到时候我也向你们的王为你请封个公主,岂不比你现在尊贵。”

  “你放肆!”黛玉见他真的伸过手来,终于第一次变了脸色,重重打开他的手,怒道:“你要是敢向我哥哥提一句你是他妹婿的事,他定会当场射杀你。因为他绝不会相信,我被你侮辱了后,还能苟且活着。”

  赫连昊遗憾地缩回了手,摇头道:“真是不懂你们汉人,所谓的贞洁就比命还重要。好了别生气了,等我回去了,再派人来正式迎亲好了。小美人儿,你可得等我哟。”

  说完也不顾黛玉铁青的脸,哈哈大笑地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并且将黛玉重新绑上,提了就走。如今外面已是深夜,黛玉还叫他蒙上了眼睛,只知道自己叫人提上了马车,其余的一概不知道。

  她只感觉到,贾宝玉还在身边,估计是为了保证贾家能继续将此事瞒住——这么说来,赫连昊相信了自己的话。

  黛玉嘴角挂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白日间就看到了闪进房间的光,她认得那道光的,文湙曾经拿回来给她玩儿过,那是工部新制的千里镜。哥哥一直在外面观察着这边的动静,如今只要赫连昊一动,哥哥便有机会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