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与世殊伦>第二十章

  蓝湛因灵力尽竭而昏睡,魏婴与之也不过五十步与百步之别而已。

  因怀桑是将蓝湛打横接抱在怀里,所以,魏婴还是未能如愿让怀桑背,而是让聂明玦大头朝下扛回来的。

  魏婴对此只有一个感受:他情愿让老爹当柴火抱,也再不想接受聂大公子好意。

  ——忒受罪了!

  温氏旁系、门生、附属者众多,非是攻破不夜天城,斩杀温若寒便可了结的,此后诸多善后事要忙,三尊只觉脑袋都大了。

  忙得头晕的三只一时脑子不清,居然就那么任人把一应账册与诸多庶务全堆上怀桑案头,把他的古画玩器折扇什么的挤到角落皱成一堆,成功惹恼了聂老祖。

  于是,好不易才处置完手上事,准备回不净世来休息休息的三尊,在踏进三人合居的院落后僵住身子软了腿。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办法,让三尊连拔腿就逃的心都升不起。

  百家之典藏,毫无情感平仄起伏的诵读之声,那似魔音穿脑的不断循环,让聂明玦与孟瑶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而让蓝曦臣动弹不得的却是,这法子,他幼时曾见,乃是青衡君收拾自家叔父用的,以至叔父后来但凡非是美乐妙音便不可忍,非将之斥退不可。

  ——耳朵受不得!

  蓝曦臣从未这么真实的感觉到,“或许忘机并没认错,那怀桑真是父亲”这事实,他觉得,自家有些晕,还是先去看看忘机如何了再说。

  蓝曦臣做梦似的飘走了,聂明玦与孟瑶却没那么好命,早听得从心里就发虚的,折扇轻击掌心的声音传来,聂怀桑挥手停下那让人脑袋直嗡嗡做响的诵读声,斜在廊柱上悠然轻笑:

  “大哥、三哥,您二位,谁可以跟你们可怜的弟弟解释一下,那些堆在我案头,把我的书画折扇都弄坏的东西,都是些个什么玩意儿呢?”

  我靠!怪道这小祖宗炸毛,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主动现身,原来是那些东西跑他那儿去了。

  原还在庆幸这些日子诸事皆顺,杂事庶务与账本都少许多的兄弟俩立时知晓,是什么惹到这位了。

  聂怀桑缓步走近自家俩倒霉蛋哥哥,清秀白皙宛若脂玉似小脸上扬着抹让聂明玦与孟瑶都背后生寒的轻笑,微微弯腰语声温柔而轻缓:

  “我早说过,该我做的,我从不假手于人,不该我做的,我也做不来。我一个逗鸟玩扇的纨绔,你们坑我,有意思吗?

  行了,那些个事儿念在乃是非常时,我都处置了。接下来,要有一件再丢我面前来,我怎么把二位弄出那木头匣子的,我就能怎么把你们装进去,接着,听、训~。”

  折扇轻展,聂怀桑也不等俩兄长回神,便这么自顾自的离开,全不理那双腿软成泥,坐在地上相顾无言的难兄难弟。

  ——叫你们把事甩给我,吓死?活该!

  不独聂明玦与孟瑶惊魂,蓝曦臣也是吓得不轻。

  自家人自以为是的猜测,与明明白白的实证相比,到底是后者要吓人得多,至少对蓝曦臣来说。

  只要想到怀桑那壳子里套的是自家以雅正称世的父亲,蓝曦臣便有种想以头抢地感觉,特别对上那张清秀精致小脸,蓝曦臣就觉得,自家想撞墙清醒一下。

  反是被蓝曦臣告之此事的蓝启仁甚为淡然,他由幼至长被那不靠谱的兄长都吓过多少次了,也不缺这趟,习惯便好。

  ——只这占了人聂家孩子壳子的事不好说,聂嘲风那老小子又是个护短不讲理的,为免多生事端让两家生出嫌隙来,还是昧着良心装不知为好。

  于是,在蓝氏人三缄其口中,聂怀桑这“青衡君”的帽子到越扣越实在,抠都抠不下来了。

  对此,聂怀桑也只剩无奈,而再无其它。

  毕竟,此事旁人或不知不解,聂怀桑却心知肚明。

  当日聂老祖飞升,魏无羡那惊天一吼便是因果早定,加之前尘那含光君故去前二人的相处,也让其误认怀桑是青衡君。

  故,无论是蓝湛的执念,还是魏无羡的因果,聂怀桑都得算蓝湛父亲,连天道也是如此算法,才至令青衡君身上有许多与聂怀桑的“相似”,实则这是天道带给青衡君与蓝氏众人的印象。

  也正是因此,聂怀桑早知晓自己无论认与不认都结果相同,左右蓝湛与之也算有缘,他又是占便宜的那个,这爹,当就当吧!

  不过,蓝湛这儿子捡也就捡了,魏婴缠上来,聂怀桑也认,可薛洋缠上来又算什么?

  说来也是怪事,薛洋今生早早让孟瑶丢去与晓星尘在一处,晓星尘乃是薛洋前生执念,今生又是师兄弟,二人纠缠得紧到也说得过去,可聂怀桑今生与薛洋相见时晚,相处不多,却不知为何,薛洋也对聂怀桑缠得紧,但凡见到,便会缠上去。

  晓星尘也因此问过薛洋,结果,薛洋居然说,怀桑象他爹!

  聂怀桑听闻后,几乎没一跤摔平在地上。

  ——感情聂老祖是专门来养儿子的。

  等趴窝躺了几日才得起身的蓝湛听闻后,面上虽不显,可琴弦却生生挑断几根。

  对此反应最平淡的是魏婴,他只不过是笑嘻嘻的去寻薛洋喝了顿小酒,顺便把人喝倒在地,醉得好几天没醒而已。

  小辈们的胡闹,那些仙门百家并不曾放眼里挂心上,于他们而言,如今射日之征虽未结束,却也算大局已定,是时候划分利益,圈定地盘的时候了。

  所以,许许多多不曾在射日之征出力,又不曾受损的仙门世家纷纷开始冒头,想着云梦江/氏已算覆灭,清河聂氏与姑苏蓝氏因正面对敌岐山温氏而受创最重,兰陵金氏又因家主更迭,仓促上位迎战只勉强维持住地位,便想着落井下石,做鹤蚌相争后的渔夫。

  然,别说三尊乃是重返之客,容不得他人算计,就算他三人不是,聂氏老宗主聂嘲风尚在,姑苏蓝氏元气未伤,也不是那些个蝇营狗苟之辈所能算计。

  不过,小丑跳梁虽无大碍,却也让人心厌。

  因此,聂怀桑让手下暗子群出,又开始了波清洗。

  仙门世家许在寻常百姓眼中高不可攀,但于老祖眼中,真没什么了不起。

  一样有良莠不齐的门人弟子,一样有兄弟阋墙的尔虞我诈争斗不休。

  所以,查知劣迹实在不要太简单,收拾起来也是很方便,反正射日之征尚未休,借此一清仙门百家之风,也是很有必要。

  此事虽是聂怀桑在做,可顶名头却是三尊,如此番做为下来,众人看三尊时,只觉三人浑身上下都笼着层血气。

  可怜三尊这锅顶得,龇牙咧嘴,还不敢有半分怨气,人前还得肃然清冷的处置此后之各种杂事,那苦闷心情也唯兄弟三人自知。

  聂明玦到底是有妻有子的,好歹还能寻个地儿找些安慰。可蓝曦臣与孟瑶却都是孤家寡人,回房也就冷对孤灯。

  因此,常在一起吐苦水喝闷酒的三尊,往往是酒酣耳热送走聂明玦后,蓝曦臣与孟瑶接着续盅。

  一次两次尚好,三次五次亦可,日子一长,可就坏了菜。

  某日薛洋因与晓星尘要离堡助阵平阳岳氏,前往孟瑶处辞行,因薛洋与孟瑶处得极好,便未依礼数敲门告进,而是直接就推门而入。

  随之,便见往日自称风流皮厚的薛洋连跌带撞的出门,那张小脸儿红得跟涂了几盒胭脂似,扯了不知所以的晓星尘就跑,仿佛慢半步,身后就有恶兽扑追。

  晓星尘都来不及相告魏婴一声,便被薛洋带着身不由己的御剑逃离了不净世。

  他们二人离开后,聂怀桑便在其后进了房闭了门,随后发生何事无人知晓。

  只知道泽芜君蓝曦臣忽然受寒,在房中休养了数日,连门也不曾出,窗也开不得。

  而敛芳尊在受赤锋尊指点时扭了腰,连着几日走路都是别别扭扭坐立难安。

  最重要的是,聂嘲风老宗主居然与素来由古板固执出名的蓝启仁先生一起,议定了姑苏蓝氏宗主蓝曦臣的婚事。

  ——云萍孟氏宗主孟瑶与姑苏蓝氏宗主蓝曦臣,结为仙侣。

  这桩亲事不知惊掉多少人的下巴,连清冷稳沉如蓝湛听闻时,也是手下一重,又将丝桐弦断,抿着唇半天也没能回魂。

  魏婴向来就是个心大的,他虽从前喜撩拨人,可自得聂怀桑教导之后,也改了这乱撩人的毛病,只其心单纯,对于结仙侣之事心中并无成见亦无计较,趴在案头看怀桑处置堡中事务,不解的问:

  “老爹,这结仙侣一事不当是娶个仙子回家吗?象蓝宗主这样与孟瑶哥结为仙侣,日后岂非要抱养蓝湛的孩儿当儿子?”

  “仙门之中结侣与凡世不同,只要志趣相投,无关男女皆可结侣。至于子嗣,仙门百家绝嗣湮没者众,又有何希罕?”

  聂怀桑笔走龙蛇,不过片刻已将所有事务处置妥当,他停笔后自有仆侍上前收拾,怀桑移步离案,早有婢子备下净手的净水、香胰、丝巾等,侍奉怀桑净手。

  魏婴眼珠溜来溜去,他自到不净世后,方知自家这老爹活得有多精致,也才懂为何那些世家子弟天然就有股矜贵气,想来在云梦时眼界也实在小些,只以为这就是“臭毛病”,却不曾想过,这原也是种世家子弟养气的方式。

  ——奢靡为人所不喜,便是因其会令人心志颓靡沉迷逸乐,而精致的享受却不同,那是另一种随心所欲的逍遥,是仙门中人破境的法门之一。

  曾经的魏婴不懂,还暗笑过蓝湛养得娇,却不知这也是修仙破境明心见悟手段之一,如今到真觉自家见识浅薄。

  魏婴见聂怀桑净手,便也上前凑趣一把,递了方丝巾与怀桑拭手,涎皮赖脸的纠缠着问:

  “老爹,听闻此事是您牵头的,蓝先生古板,就没,骂你?”

  聂怀桑斜睨了眼满脸八卦的魏婴,抬手用折扇轻点他额头,冷笑道:

  “你还有心思听别人的八卦,你不日也当往夷陵为你魏氏开宗立派了,就算有大哥他们帮衬,你要做的准备也不少,那些个一应准备都忙完了?

  再说,曦臣哥与孟瑶哥结侣,又不是你要娶仙子,你在这儿瞎掺和什么劲儿?

  何况,谁告诉你,他二人结仙侣就无后,得从阿湛这一边抱孩子的?孟瑶哥乃是不净世的人,我们不净世第三代老祖的仙侣便是男儿身,不照样有亲子三人!”

  “啊~?”

  此言不仅惊住魏婴,也让正进门准备与怀桑议事的蓝曦臣足下一滑,几乎摔倒。

  蓝曦臣如今都不知当以何面目来面对聂怀桑,那日酒醉,他与孟瑶也不知为何,竟出了越礼之事,还让薛洋撞破,被怀桑堵在房中。

  聂怀桑到不曾对孟瑶如何,只斥了句“不争气”便放过,到将蓝曦臣是顿好揍,且因蓝曦臣想着这是自家老子,又是自己理亏,所以只能受着,若非孟瑶求情,他如今还不得出门。

  也是因此,所以蓝启仁纵是固执古板也只能出面应下婚事。

  ——人家老子都同意,他这做叔父的还能如何?

  蓝曦臣与孟瑶也算得姻缘早定,虽觉尴尬却也是两心欢喜,至于子嗣,原也如魏婴言,是指着蓝湛。

  谁料,今日原是来给聂怀桑这“青衡君”递吉日请他勾定的,却不想居然听闻聂氏有让男子有子之法,到是出其意料。

  “泽芜君。”

  魏婴见蓝曦臣进来,忙收起身懒散,端立身形向蓝曦臣施礼问安,蓝曦臣亦还礼,而后轻笑:

  “魏公子如今已越来越有一宗之主的风范,实是可喜可贺。”

  “泽芜君谬赞了,实不敢当。”

  魏婴重眸浅笑,颜容谦恭:

  “泽芜君与聂公子有事,魏婴便不打扰了,告辞。”

  魏婴施礼而退,出得门后,却听得蓝曦臣一声低沉的“父亲”,不觉吐吐舌,转头便要去寻蓝湛,却让名聂氏弟子拦下:

  “魏公子,老宗主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