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与世殊伦>第六章

  温情在云深不知处查探不到阴铁的反应,却让远赴兰陵的温旭在金鳞台发现了似有阴铁的反应,到让温若寒对金光善这老狐狸起了戒心。

  毕竟,蓝氏虽有“师天下”之势,然,蓝氏中人却全是读书读得傻掉,无“师天下”之胆魄者。

  以克己守礼为律者,能成什么气候?

  便以碧灵湖的水行渊为例,蓝曦臣若真是个心有城府,志在天下之辈,就不会忍下这口气,明知水行渊乃是温氏所驱,而不上门问罪,就此隐忍便罢。

  故,单以此事可知,蓝氏中人虽有势,却无挟势而起之魄,实非能成势之辈。

  反到是兰陵金氏,家主贪花荒唐,又是极爱奢华享受,连先前他温若寒也小看了,若不是长子偶探出金鳞台有阴铁在,只怕大意栽在此人手中也未可知。

  果然,这不叫的,才专咬人呀!

  温若寒既生疑,自然会对金氏有所动作,而蓝氏与聂氏便乘这个机会抓紧间隙准备。

  为免打草惊蛇,也为防生变,蓝湛与聂怀桑被打发去暮溪山,夜猎。

  魏婴得聂怀桑指点,心如油煎猫抓,他也私下把话透给过江枫眠听,却只得到个温柔慈和笑颜及轻揉发顶便罢。

  江枫眠不是不信他,也不是听不进去,只是事已至此,早已是积重难返,他也只能一步步走下去而已,再无他途。

  诉之师姐与江澄?

  眼见江厌离人前依然温婉浅笑,可背地却是泪垂双珠,他又怎忍再让师姐心添愁烦?

  江澄?那家伙能听进去才怪,他怕还未及言至一半,已让其打出房外。

  魏婴虽是心思机敏,可于这谋算之道,那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不过魏婴也有招,他不通,有人通呀!

  聂兄能让所有人看走眼的把他当个寻常纨绔子弟,本身就是种不得了的能力,能通透到让年少成名,被喻“泽世明珠”的含光君蓝湛也对他言听计从的,还有谁更适合他魏无羡请教?

  于是,丢下张“夜猎去也”的留条,魏婴便悄悄离开,跟上了蓝湛与聂怀桑。

  蓝湛并不解兄长为何会让自家同“父亲”来暮溪山夜猎(尽管他眼里所见是怀桑,可却在心里固执的认定那是青衡君),只是能同父亲一起夜猎,是他一直的心愿,自然开心。

  因为开心,所以,在魏婴大呼小叫的插/进来时,蓝湛也没有冷下脸,反而偶有回应,到让魏婴惊觉他与在云深不知处的不同。

  其实,魏婴不知,蓝湛自幼长于蓝启仁膝下,一个不曾成亲有子却又被人辜负的男子如何会教养孩童?

  故,蓝启仁只能以管教顽劣的方式养孩子,偏蓝湛又天生寡言乖顺,结果就养成了如今的蓝湛。

  蓝湛还才少年,又如何不会欢喜有同龄者为伴?

  只不过被教养得不敢越礼半分,纵对魏婴的活泼开朗也心生向往,渴望参与玩闹,也因礼数,而强将心思压下。

  然,如今不同,这里不是礼数森严的云深不知处,没有视礼如命的叔父在,且相伴的是他的父亲,那个会将他抱在膝头,以箸尖沾酒逗他的男人,会纵容他撒娇的人,他又有何事不可为之?

  若真有,怕也只是担心,不知何时,父亲又自聂怀桑躯中不见消失,因此,要好的保护这聂二公子才是。

  聂老祖要知蓝湛会有如此想法,怕会撞墙。

  暮溪山夜猎,原是个借口,是聂怀桑把蓝湛带走,免得温旭万一又发疯去火烧云深不知处时,免得蓝湛受伤的借口。

  毕竟蓝氏子弟自有蓝湛后,事事依靠这少年,却全不见少年为蓝氏声名付出多少血汗受过多少伤。

  冷泉疗伤有奇效,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强行以之疗伤,生逼其肌体痊愈,却会留下隐患。

  青衡君说是因情而逝,其实,内里与前尘的蓝湛是一样,都是因伤患隐身难愈,耗尽生机而亡。

  聂怀桑前尘已享数百寿,又是飞升老祖,既是真心将蓝湛当自家儿孙看待,便不会容有这等事,今次,他是决心护蓝湛周全,也不枉这小孩儿把他错当成青衡君一场。

  不过,这些话自不便告人,聂怀桑告诉蓝家的是,昔年薛重亥的阴铁有五块,而非四块,第五块才要紧的,让蓝湛要去寻的,便是这第五块。

  此言并不虚,昔时聂怀桑便从已成夷陵老祖的魏婴口中得知,暮溪山封印的屠戮玄武壳中那铁剑,便是可镇四方阴铁的最重要的那块,也是魏无羡炼成阴虎符的那块。

  所以,为防生变,还是取了才好。

  魏婴虽年少,可于夜猎一事却不曾少经,不说云梦大泽多出水祟山妖,就是精怪尸魔也是见识过的,何曾见过这般夜猎的?

  小山堆似的丑八怪玄武,被聂怀桑以符箓法阵困居于池,动弹不得的挨着真火雷符的炸烤,而蓝湛与聂怀桑二人,则一人一琴的在学教着《东皇太一》增加炎阳之力。

  阴冷湿漉的洞穴中,不出半刻就变得干燥得能踢块石头就出火星地步,把魏婴都热得汗流如瀑,何况那动弹不得的丑王八?

  屠戮玄武也是倒了血霉,它就是只人为造出的多活几百年的有丝玄武血脉的蛇龟罢了,却偏让位飞升老祖惦记上,就这么又炖又烤的折腾,连死都那么憋屈,生生是焖熟的呀!

  而就这样,它的残蜕也是未得保全,成了聂怀桑的教学所用,让魏婴与蓝湛见识了如何在手中无剑之下,利用符、阵、法等术攻击敌人,以保全自家的法门。

  “……就如此物,其甲虽坚,却也非不可敌,它困于潭水不可离便是最大弱点,以玄火之符点沸潭水,纵有活水流入,只要你画符速度够快,一样把它能煮熟。

  加上水能导引雷电,雷火符人人皆会,砸下配合,若再有千钧阵与泰山压顶等,我们都不用进洞,它就成泥了……。

  妖兽,是这世上最易收拾的了。”

  聂怀桑用长柳为线,卷着那乌沉沉的阴铁剑在溪中洗了又洗,才满脸嫌弃的拿在手中,微运灵力便觉其中怨气四溢,歪头看了看早已被他一番手段惊得木然的魏婴,和沉湎于他新授的《梨雪》中的蓝湛,心中已有所决断。

  世人只知聂氏先祖是屠夫出身,却不知,其在为屠之前是个铸匠,为避世乱而改为屠,其手中之刃乃出己手。

  也因此,聂氏子弟配刀都是由自家亲手所铸,亲自开锋,所以才不会被旁人驱使。

  故,聂怀桑其实也是会炼器的。

  做为飞升老祖,净化阴铁,那就不是件事。

  魏婴晕头胀脑的从聂怀桑所授的奇言妙论中回神时,只见一只小鼎正浮空自旋,不少黑气煞雾自鼎盖中冲出消散,而后化为灵光远去,聂怀桑以手托腮,边瞌睡边三不五时向鼎里丢东西,那模样简直跟与小狗崽崽玩丢骨头的游戏一个样。

  蓝湛想是习琴已毕,头枕在怀桑膝上,身上盖着袭雪狐大氅正在好梦正酣,在怀桑的另一边也有袭熊皮大氅摆放,另有只海碗中莲藕排骨汤尚温。

  魏婴的眼窝微热,有些湿润起来,这一路行来,怀桑都在照顾他和蓝湛,尽管不想承认,可每次看着怀桑的背影,他都会想起自己的父亲,魏长泽。

  莲藕鲜甜而脆,排骨香滑多汁,不同于师姐所炖的软糯而酥烂入味,却与记忆中的味道重叠。

  魏婴眼中泛泪却满面欣喜,将那海碗的莲藕排骨汤吃个干净,腹中饱足后,他悄悄偷看怀桑与蓝湛都已入眠,拖着大氅挪到怀桑旁边,轻轻将头靠在怀桑的另一边膝上,而后心满意足睡去。

  他睡了,聂怀桑却睁开眼来,心中暗自叫苦,他这算是,又捡一儿子?

  算了,一只羊是养,一群也是养,算他聂怀桑还这俩的吧!

  蓝湛觉得,这次夜猎是他平生最开心的日子。

  可以毫无拘束的同魏婴学一切会让叔父看不上的“小道”,可以同父亲一起山中行猎,溪边烤食,不用理礼仪与杀生与否,只要他略显欢喜,父亲便会把他之所喜放之于掌,那种感觉,真好!

  甚至,父亲居然把那块据说很重要的阴铁净化后炼器,为他炼了七根琴弦,余下的铸成两枚阴阳互嵌的虎符,他与魏婴各持一枚在手,两枚相合,可净化一切阴煞尸妖。

  ——据说,连温若寒所炼化的阴铁尸傀也不可敌。

  虽最重要的是,聂怀桑已将他二人精血各滴入符,认主之后不失不毁,只要此符在,便可保性命无忧。

  魏婴觉得自家简直是脸大来蹭宝的,什么忙也没帮,还被传授堆本事不说,连人家杀怪净化后炼出的宝贝也蹭了去,自家都觉脸皮太厚不带红的。

  可是,那是“他”给的,魏婴舍不得不收,握着那暗银色的虎符就象握着个小火炉,心里软软热热的有些甜。

  尽管魏婴知道,他该请教怀桑后,立刻回莲花坞,可是,他就是不舍怀桑,不舍蓝湛,想和他们再多处一刻。

  就这样,魏婴居然同蓝湛与聂怀桑一起出发往清河,借口居然是去看赤锋尊。

  天知道,聂明玦如果知道夷陵老祖魏无羡,居然会为看自己一眼而专门跑去清河,只怕下巴会砸地上拾不起来。

  聂明玦的下巴砸不砸得到地上且不提,魏婴这一路却是下巴差点儿没拾起来。

  聂怀桑经营家族数百载,他的见识与见解,又岂是如今的魏婴与蓝湛所能及?

  且聂怀桑本身就所习甚杂,他平生未出一刀,却将仙门百家削得服服贴贴,这其中,武力只占三分,其智却占七成。

  魏婴虽是天生机敏,却如他的名姓一般,太过天真,赤子心肠不是不好,但有时太过天真也易伤人伤己,为免前事重现,怀桑也只好对他多做提点。

  反是对蓝湛,聂怀桑却是极尽宠溺。

  蓝湛心志极坚,择善而固执,不会因世之毁誉而动摇心念,比起魏婴,蓝湛更容易看穿事之本相,到无须聂怀桑太过担心。

  因此,对蓝湛,怀桑更关心他的身体是否已有伤损,而不是担心他会因世人之言,放弃与魏婴的共同信念及知己之谊。

  世人只道仙家道侣才得长久,却不知仙门久长还有同修、共魂之仙侣。

  同修者,若有道者几人,结生死同心之兄弟姐妹情谊,同助同修不论男女之别,皆可结为同修之侣,共证仙途,互助永扶,决不会有分离之厄。

  共魂,却是仙门万载也少见的。

  先不言相互是可共生死的知交,心念相通。还得相互有共修一途的灵力互补之基,最后,还得其魂可互补共融,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境。

  能结为共魂之侣者,无一不是可举霞飞升的仙门才智之士,遇一人尚难,在同一时期遇两个或以上,几乎不可能。

  只是,世事奇妙,又有谁可尽知?

  老实说,若非是真的错过宿头,怀桑真心不想再去看食魂天女那张笑得诡谲的脸。

  无他,太丑!

  做为书画双绝,且,可以之布阵,称得圣手的人来说,聂老祖拒绝一切伤眼睛的丑货。

  倒霉被生生焖熟的屠戮玄武便是例,它但凡不那么丑怪,只怕还能死痛快些。

  而这食魂天女亦然,尽管身姿尚算曼妙,可那石脸上的诡谲笑容却实在伤眼,让聂怀桑暗下决定,干脆打烂得了。

  魏婴性子活泛,他对这石天女到是好奇得紧,乘着聂怀桑从乾坤袋里取东西生火造灶,为他们准备晚食,便跑出去打听这石天女之事,却让他意外见到了,温情。

  魏婴向来就是个在女儿家面前口甜舌滑的,他哄自家师姐习惯了,结果对所有女儿家都是一副温柔体贴模样,到让人初之觉其轻浮,相交后方知,他根本就是把天下女子全当他师姐在哄。

  如此之人,赤子之心,纵是“多情却被无情恼”,却也让人不忍怪之吧!

  温情也未料得会在此遇见魏婴,她原是受温若寒所派,来此处相助温晁试探蓝湛身上是否真无阴铁的,却不想会遇上魏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