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与世殊伦>第七章

  对于温情,聂怀桑并不见得有多待见,比之于她,怀桑更惜心思单纯的温宁。

  无他,乃因云深不知处中的一切事都是温情报予温若寒,虽说其因出自一族不得不依附。但,于是非中摇摆不定的女子,却不得怀桑之意。

  何况,非为其催促,魏婴也不会执意于金家百花宴上那般直白的就杠上,以至不仅没能及时救下无辜,反担了率温氏余孽叛逃之名。

  其实,温氏妇孺之灾百家仙门并非无知,连怀桑之兄聂明玦原也是有意相救,想以己功假做换奴之举,救下那些无辜。

  虽说那样做,看似对金氏让步做小低头,却可保全大多无辜者性命。

  可让魏无羡那般硬杠,惹怒金子勋,人没立时讨到手,反让金子勋之辈对无辜者先下狠手,更激怒魏无羡杀人率众而离,可说是得不偿失。

  且,以怀桑看,温情一脉之祸尽出温情一人,她助温若寒便沾了因果,才会累及兄弟族人。

  虽说温宁救江澄,敛江枫眠夫妻之尸身,但也只是施恩于江/氏而已,又何必要把本已身处危机边缘的魏婴拖下水?

  救温情一脉之事,温情大可求上江澄,她能以恩相请魏婴,就不能以其求江澄?

  不得不说,聂怀桑此人真是个不懂女儿心的,也难怪他修成老祖也没能迎娶到位仙侣,那心就块顽石,啃都不带动的。

  世间女子,除非抱山、蓝翼之流那般心志强大坚毅,敢与男儿争锋的女修,又有几人不柔弱,不想有所倚靠?

  温情相助江澄,并非是因江澄,而是因她的女儿心弦被那个相助温宁,体贴于她的恣意开朗少年所撩动。

  温情姓温,家族虽是旁系,却也属温氏,所以帮温若寒做事,也是理所应当,并不为错。

  她之错,错在既不能完完全全做个十恶不赦的温氏人,也无胆完完全全弃温氏,领全族而他投。

  但凡心有绝断,乘着射日之征的大乱时隐遁,或是有胆赌一把逃往不净世,只凭聂明玦的为人,温情一脉也不会有后来下场。

  可惜,温情只是个女人,所见所识有限,她的小女儿心思,她的犹豫不决,她的脉脉情深,也是最后乱葬岗之祸的诱因。

  ——江澄心悦于她,而她却守在乱葬岗,魏婴身边。

  别说温情,就是魏婴念了一辈子的好师姐江厌离,聂怀桑都很是看不上眼。

  若是真如此温柔淑娴,你到是把虞紫鸢给劝住拦下,让魏无羡少挨几记紫电,少听几句刺心骂人父母的话,少饿几顿跪祠堂呀!

  事后关切,无非是为自家母亲、弟弟之所言所为缓颊,乃是大棍加甜枣的招数。

  不是?百凤山上,先前不还义正言辞的要求金子勋道歉,金子轩两句话一哄,就万事皆休了?

  因金子轩对江厌离的嫌弃,江厌离不止一次被其恶语相向,魏无羡也不止一次出面维护,可两句甜言就让其转护金子轩,又置魏无羡于何地?

  最可笑者,你婚前尚身着嫁衣来见魏无羡,生了儿子还不会想个法子把儿子装上,拎给魏无羡看一眼?

  非要让本就同金家不对付,受仙门百家忌惮的魏无羡离开乱葬岗到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有心,那江厌离这温良娴静“好师姐”,便是个心机深沉,处处以情义挟制资质出众的魏无羡为其弟江澄效力的谋者。

  无意,也只能说,江厌离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她虽当魏无羡是亲人,可比之真正血脉之亲,到底还是差了些。

  只是魏无羡历经世情,对温暖太过渴求,才将平凡的好,美化成无限而已。

  言及此,聂怀桑当时还问过魏无羡,明明藏色散人夫妻已亡之事不久已传开,魏无羡也未曾远离自家所居之处,为何江枫眠四年之后才寻到他?

  又不是凡人,仙门手段寻人,有那么难么?

  当时魏无羡无语,良久方才摇头,不是不想猜不想知,而是,不敢!

  不敢的,不仅是包括那四年空白,也包括,魏长泽夫妻的死。

  更包括,江/氏全家对魏无羡的情谊。

  魏无羡资质出众,江澄本不及他,又有其父时夸魏婴,其母屡出毒语,江澄当能真心无芥蒂的把魏无羡当兄弟?

  莲花坞被血洗,究其根源乃是江/氏自毁臂助后又声名太过所至,与魏无羡相助蓝湛,救下绵绵开罪王灵娇并无多大关碍。

  王灵娇只是温晁的个妾侍,又有多大能耐能定江家的生死?

  让温晁决定动江家,是因江枫眠护送那位姚宗主之举,让温晁看清江/氏决不会轻易臣服,恰又家主不在,才让妾室上门以言语相胁,若虞紫鸢服软,自然好,不服,借此杀鸡儆猴,也就是了。

  所以,江澄恨魏无羡连累莲花坞,恨蓝湛,根本没道理。

  要恨,江澄得恨自家母亲自恃太过,断了江家臂助,得罪了仙门众友。恨自家父亲仁厚太过,对万事防之甚少,更恨他自己,因小失大,一着有错。

  明明魏无羡早提醒不得让王灵娇放出信号,他还是不知轻重,任信号被放出。

  莲花坞被血洗,非是魏婴之过,其责全在江澄。

  可笑江澄还口口声声说是魏无羡连累莲花坞,他当日若能截下信号,将王灵娇一刀两段,别的不说,江家众弟子不会惨死,更有机会安然退走,顶多莲花坞被焚而已。

  担心母亲?真担心,砍了王灵娇再回身助力有多难?

  且,就算担心,凭江澄那点子本事,只怕上去不是助力,是让人抓人质的吧!

  何况,退万步而言,温氏信号上了天,江家就没信号弹?

  立马发让弟子各自分散退去遁走,在温氏之人还未入莲花坞之前,很难?

  都有空把自家儿女丢上船,而后转身找场子,还没空发几个信号不成?

  无非素日刚愎自用,骄矜太过,夫婿方走便把人祖业弄丢了下不来台,想着拼个死活为自家缓颊罢了。

  如此,也能怪上魏无羡不成?

  可叹因虞紫鸢的一番言语,魏婴得剖金丹、让劳苦,用尽一切力量助江澄重建莲花,成为四大世家中最年轻的家主。

  结果,却只换了江澄亲自针对他弱点所设的围剿,以及个辜恩背叛之名。

  背叛?苏涉背弃蓝氏,蓝家人尚还不曾将之痛打入水,何况魏无羡处处维护莲花坞,背叛之名何来?

  无非是深恐温氏之事连累自己,做个撇清罢了!

  这些,全是当年蓝湛故后,聂怀桑气不平,一条条砸在魏无羡脸上,把那天真的夷陵老祖吼哭之所言。

  也是后来逼得魏无羡心性大变,破而后立之基。

  赤子之心固然是好,可没了那个会在魏无羡身后为他筹谋,让他倚靠的蓝湛,难保不会再有第三次围剿乱葬岗。

  人心,永远不可测。

  故,要心如赤子,便也要能心如妖魔。

  赤子无垢,妖魔庇之,才能长久,否则,终是害人害己。

  这一点,聂老祖自问,做得从来不错。

  所以,抽棍子把温情砸晕,让人把温情一脉的所有人全给打包去不净世,也是很正常的吧!

  正常?魏婴差点儿吓懵。

  魏婴原在好好的同温情说话叙旧,不料闻听得村民呼叫声,同温情赶去时,已经人去村空,只见到个聂怀桑在哪儿,还当头一棍把温情打晕,而后丢给个粗壮女修打包扛走。

  魏婴自然知道聂怀桑不会胡乱伤人,他只是有些吓到,不净世就算抢女修,也不至男女老少全抢,什么情况?

  到是蓝湛见他抓脸挠腮象只活猴子,破例相告:

  “有朝日落,温者皆罪,此乃护。”

  聂怀桑却不理魏婴,只先添了碗撇尽浮油的鸡汤给蓝湛,冷笑开口:

  “解释干嘛,他那脑袋就一摆设,不让他自家想,迟早锈住让别人给带坑里。”

  “嘿嘿~,我也没那么笨。”

  魏婴抓抓后脑勺,涎皮赖脸的凑近聂怀桑,吸着鼻子,小心的用湿漉漉的乌眸讨好的看着怀桑,那模样象只可怜兮兮的小幼崽。

  也让聂怀桑成功对这家伙没了脾气,只能把装了整只肥鸡的大海碗塞他手上,没好气的道:

  “快吃、快吃,好好补补你那脑子,别成天没心没肺只知道傻笑胡撩,可长点儿心吧!”

  “就知道老……,你最好了。”

  魏婴一不留神,差点儿把那“爹”字给叫出来,还好吞了下去,要不,他怀疑身边的蓝湛会把手里那碗汤扣他头上,然后抽出避尘将他剁成十七八段。

  ——至于么,反正现在是聂兄的皮囊,把“爹”分我一些,也不是那么要紧吧?

  魏婴有些小小的委屈,蓝湛连最要紧的抹额都能“分”给自家,为什么这就不肯了?

  聂怀桑算服气这活宝,心怎么这么大?

  听说过让金让银让江山的,有听过让爹的吗?

  蓝湛没活啃你,你就偷着乐吧!

  有魏婴这活宝在,确实心绪也算松快,所以夜半被食魂天女惊醒后,聂怀桑也没太生气。

  只手轻掩住蓝湛枕他肩上的耳,以免惊动这孩子的好眠,抬手甩出道金符于石天女额上,便将之轻易化为细细石粉流泻于地,飞升老祖的手段,岂是区区得了几分香火便作祟的野神受得住的。

  魏婴到是动了动,可靠在怀桑后背上睡得象只小猪似的他,也仅是动了动,便又睡得乱七八糟四脚朝天,那模样,被人拖去卖了也不知道。

  他们这里到是睡得香,吃得好,却不知兰陵金氏那边象蚂蚁炸窝,以至于连原本出来寻魏婴的江澄也未能成行。

  说来也是个笑话,金光善这喜欢吃窝边草的,终于让窝边草给噎死了。

  据说,是金光善看上了附属于他金氏门下的位宗主的夫人,却不想那位夫人看着柔弱可欺,里子却是朵食人花,且是专修毒术的食人花,不仅没让金光善占了便宜去,还给送了道“大礼”。

  ——只要这色虫敢起不良,做出什么不雅之举,就会脱/阳而死。

  偏金光善又是个喜欢“偷食”的,又逢温旭有心要套他话,引之去“锦绣阁”里,又碰了些迷/魂“助兴”之物。

  结果,金夫人闻听金光善去瓦舍,带人气势汹汹赶到时,却只见到温旭一脸无措的模样,及金光善死得冰冷尸体。

  温旭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迷/魂/药与少许助兴之香与金光善体内的毒一混合,立成催命,他还什么都没做,金光善就一命呜呼,这毒杀金氏家主的帽子,结结实实扣在了温旭头上。

  温家势大不假,可势再大,平白杀掉位世家家主,也是件麻烦事。

  于是,温旭只能一边把“毒杀”之事压下,一边抛出金光善祸害其下属夫人诸事来分薄目光,意图把他“毒杀”金光善,变成金光善被其祸害女子下毒而死。

  然,温旭此着虽是误打误撞戳中实情,却也要金氏肯认才行,一个风流得把命玩掉的家主,与个受人戮害的家主,自然是后者声名好听些。

  再说,温家势大,金氏的势也不小,传书百家挑起共仇之心,又有蓝、聂、江、金几家数百年相扶相助旧谊在,金氏也不是不可一拼,反正已撕破脸,杀就是了。

  于是,在三尊目瞪口呆中,今生的伐温之战,居然是由兰陵金氏开始,可以说金光善娶的夫人虽形与虞紫鸢似,但内里却不同,那是个真正的聪明女人。

  ——家主已故,其子尚未做好承位准备,又有外敌在侧,那不如以外敌为引,把一切内患引出同外敌一拼,减少内耗,纵是日后基业缩水,但新主却无忧矣!

  温旭武力极高,身边所带温家修士也尽非庸手,自不是金氏可敌,而江枫眠也在接金氏援书后前往兰陵,却不知自家也被盯上。

  温晁讨厌所有年少成名的仙门子弟,蓝氏双璧如此,云梦魏婴亦是如此。

  至于江澄?不过是顺带的,谁让江澄与魏婴师出同门,又被传二人亲如兄弟,加上江澄那桀骜不驯模样,就更让温晁讨厌。

  温若寒原是想,先让温晁以蓝氏为筏,拿下云深不知处,若引得百家联手为蓝氐出头,便以温晁“年少不懂事”为借口致歉,暂收手脚再图就是。

  可若蓝氏退避,或无人敢出头呼应,便借“蓝氏教化不善,温氏代行责”为由,逼百家送嫡传子弟为质,质子在手,收纳百家,便只在反掌须臾。

  然,事出意外,不想兰陵金氏居然私藏阴铁,且温旭查时又意外死手上个金光善,一时徐图之计已破,只能凭武力征伐。

  故,温氏之人尽出,伐征百家,不服不降者,血洗不留。

  温晁首挑征伐之门,便是云梦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