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玻璃时，查理准时睁开双眼。
这似乎又将是寻常的一天，就像查理毫无过人之处的样貌。他先是来到厨房，将新鲜送达的咖啡豆放进研磨机里，他将趁着磨豆子的工夫完成洗漱，在那正对着查特胡奇河的落地窗前饮用一杯新鲜咖啡当作早餐。
但在今天，这一成不变的生活节奏被打破了。
一辆汽车出现在查理的视野里，和查理名下的那些时尚跑车完全不同，它的外形很有些年代感，车身的线条笨重，外壳却漆成惹眼的橘黄色——像个嬉皮士，不论见过多少次都令查理摇头。
这么一辆毫无品味的汽车在查理家的院子里显得颇为不和谐，但只有这一次，查理看着它的目光好像正在欣赏一幅古典名画：“你完成工作了，我的男孩。”
“别那么叫我。”米沙皱眉，这个称呼令他想起人肉货架的男孩们。
查理有些意外，看着米沙的表情好像老父亲在迎接上大学后头一回放假回来的儿子：“好吧，让我们不要去在意细节。你这次花了不少时间，想必有所收获？”
“虽然路上有些波折，但是，我完成工作了。”米沙打开橙色轿车的后备箱，“见见尼古拉斯·维尔维特。”
深色皮肤的拉丁裔青年安静地地躺在后备箱里，他的嘴被胶布贴着，两只手腕用约束带紧紧地扎在一起。
“抱歉，他有些晕车，一直在大喊大叫，所以我让他睡过去了。”米沙拍拍青年的脸，后者悠悠转醒，看到米沙时立刻发出惊恐的叫声。
查理紧紧地盯着后备箱里的人，见他一直没有开口，米沙谨慎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查理盯着青年的左手说，“他看起来跟我的想象不太一样，他很……”
“无害，对吗？”
查理摇头：“做得好，我的男孩。你可以离开了。”他把早已准备好的口袋扔给米沙，里面是扣除预付款后剩下的报酬。
“什么，这就赶我走？”米沙受伤地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可以给你讲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我发誓这会非常精彩的。一开始是春天小镇上的连环杀手，然后来了一伙邪恶教派，接着就连阿尔巴尼亚匪帮都搀合进来，然后还有那个女孩，克丽丝……”
查理静静地看着他表演，脸上带着笑容：“好吧，正好咖啡应该煮好了。”
“没加什么奇怪的香料吧？”
“只有纯正的特立尼达咖啡。”
从查理的身后走出一位头发卷曲、身材健美的女士，同他接吻。她的出现让米沙有些惊讶：“特蕾莎？我的天啊，你还跟10年前一样美丽。”
“瞎恭维，10年前你还不认识我呢。”特蕾莎拥抱米沙，“好久不见，小可爱。”
“我可以想象。”米沙的笑容有些尴尬，每次见面特蕾莎都会在他身上揩油，今天也不例外，趁着行贴面礼时在他腰部和臀部到处乱摸。
“你的屁股还是那么翘。”特蕾莎放开米沙，看向刚从后备箱里坐起来的拉丁裔青年，“而这位小甜心又是谁呀？”
米沙用眼神询问查理，后者示意他可以在特蕾莎面前畅所欲言。
“他是我跟查理的新朋友，尼古拉斯。呃……你最好别，他对女人过敏，当心吐在你身上。”
“是吗？”特蕾莎看了眼米沙，手上动作没停，“那我很高兴他的嘴被封住了。”
等特蕾莎占完便宜后，查理才说：“让我们不要站在院子里了。进来吧，特蕾莎，准备两杯咖啡和一些茶点。”
米沙大大咧咧地占据了沙发上的绝大部分面积，后备箱里的青年也被他提溜着脖颈坐在妃位，他似乎非常害怕米沙，全程瑟缩着身子不敢看人。米沙尝了一口咖啡，特立尼达咖啡独特的花果香在口腔里蔓延。
查理的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然后他站起来，沿着客厅地毯踱步，最后在落地窗前站定，查特胡奇河的晨辉使他背光的面容显得晦涩难明：“你为我工作有多长时间了，我的男孩？”
“7年了。”米沙想都没想地回答。
“7年了，你认为我是做什么的？”
“你是个中介商人，不是吗？”
“一个犯罪中介商。”查理说，“在商人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跟暗网悬赏比起来，法庭给出的赏金不值一提。”
米沙没有看他，花果香逐渐散去，留给米沙的是隐藏其中的苦涩：“所以我交给你的那些人，他们全都被卖给了暗网？”
“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这些年来你连一张法院通缉令的实物都没有看到，我给你的那些工作却轻轻松松就能带来上万美元的收入？犯罪是门产业，我的男孩，而你一直是流水生产线上的一颗螺丝钉——体积微小，但作用非常关键。”
“你告诉我这些？”米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继续瞒着我？”
“因为这次我改变主意了。你不再扮演一个边缘角色，而是要真枪实刀地去干。我必须确定你已经准备好。”查理丢给米沙一样东西，“杀了你旁边的那个人。”
那是一把贝雷塔M92F，9毫米口径。漆黑的枪身在冰凉的同时又像是炭火那样烫手，米沙刚拿到就条件反射地丢开：“不，不可能，那太疯狂了。”
“只是在弥补之前的错误而已。”查理说，“在陪审团里时，你并没有用我给你的那支肾上腺素笔，是吗？”
米沙回想起，他在翻墙离开汽车旅馆时，由于泰德弄出较大的动静，他曾经从口袋里摸到什么东西扔出去吸引看守警员的注意力：“我把它弄丢了。”
“里面装着我并不是麻醉剂，而是足以致死的有毒物质。当我知道还有其他抢生意的杀手时，就决定不能将赏金让给别人。”
“所以我差一点就为你杀了人？ ”米沙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感到后怕，“你希望我做一个职业罪犯？”
“很可惜，鉴于这些犯罪活动是你主要的经济来源，我想你已经足以被称作一名职业罪犯，我的男孩。”查理平静而深沉地望着他，“还是说你忘记了——早在我们相遇之前，你已经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行，不是么？”
米沙猛地跳起来，尖锐地说：“不准提它！”
查理走过来，他的行动缓慢而优雅，米沙却不由自主地后退，跌坐回沙发上。查理绅士般地将双手撑在这个脆弱年轻人的肩膀两侧，如同恶魔在耳边低语：“你是个罪犯，你杀过人。一次跟两次、熟人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米沙的面孔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为什么是我？”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你从黑暗中扑到我的车窗上，用你那富有进攻性的灰眼睛死死盯着我，像一头迷茫且无助的狼崽子倔强地露出獠牙。我当时就想，这可真是个可塑之才。”
“我一直很感激你。”米沙克制地咬着牙，“但是杀人，这种事情……”
“你觉得罪犯都十恶不赦吗？别这么想，我的男孩。我只是顺应市场，提供某种服务。职业杀手是中立的，就像一样工具，这世道什么东西都能明码标价，人命当然也一样。”查理的手指顺着颈部向下，勾住项链的吊坠，“你有犯罪的天赋，从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它是与生俱来的，就在你的内心深处，而我所做的切都只是在帮你找回自我。而现在是时候听从内心的召唤，我的少年。这回你不需要做个打杂的，你会成为真正的专业人士，主宰全局。想想那绿油油的5万美元吧。你可以把那辆嬉皮士座驾赎回来，或者干脆买辆新的。”
他的语气似乎很友善，却令人不寒而栗。这个认识7年的男人是个危险人物，突然冒出的念头让米沙心烦意乱。他跌坐回沙发里，烦躁地将双手放在头上，进退两难，而查理则重新退出安全距离，给米沙足够的思考空间，他是如此从容不迫，这让米沙觉得自己仿佛笼子里的仓鼠，轻易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必须现在就做决定吗？”米沙问。
“你可以走出我家，坐进你那辆嬉皮士座驾里，在城里兜一圈，最后在某个脱衣舞女郎的膝盖上醒来，但你最终会回到这里，接受我的条件。所以干嘛浪费时间呢？”
米沙回忆起为查理工作的这些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掌握大量职业杀手需要的专业知识，就连查理推荐他看的那些医疗及间谍题材的电视剧都变得别有用心。他已经牵扯进太多犯罪活动，他无法抽身了。
“你说得对，我别无选择。”米沙泄气地说，“你真是个糟糕的老板，艾尔金夫人雇凶杀夫都花了10万元，你只给我2万。”
“等以后你接到更值钱的悬赏，我们可以重新商量分成。”查理想了一下，“再给你2万，只要你肯开枪。”
米沙还有问题：“真正的艾伦·莫里斯在哪儿，你该不会杀了他吧？”
“你的问题太多了。”查理说，“我得纠正你的认知，我是个罪犯，但不是变态，我的目的是报酬而非取乐。我说过，我给了他一套大联盟的门票，直到这会他可能都还乐不思蜀呢。”
“你对陌生人慷慨，却对我如此残忍。”米沙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每条人命在你那儿都明码标价……”
那我呢？
他没有继续。有个空洞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他绝不会喜欢自己听到的回答。
米沙默默地捡起枪，在查理的注视之下，对准了他。
“到此为止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打911自首，不然我现在就开枪。”
查理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你让我失望了，我的男孩。”
特蕾莎从厨房走出，看见米沙举枪对着查理，发出一声尖叫：“小可爱，你在干什么？”
“回厨房去，特蕾莎。”米沙大声说，“我不能让你再错下去了。去自首，洗清你的罪孽，然后祈祷上帝还愿意接受你。”
查理没有慌张，而是朝他说了一个名字：“你还记得他吗？”
“保险诈骗，他把自己的妻子溺死在浴缸里。”米沙没花多少时间去回忆，“我在一家汽车旅馆抓住他，当时他已经物色好新的对象。我在搏斗的时候被划伤了，眉毛很久后才长出来。”
“那家伙伤得更重。你把他血呼啦差丢在我面前的时候，身上连张止血胶布都没有。”查理看向米沙身边的人，拉丁裔青年的左手缠着绷带，无名指根部被绑了一个蝴蝶结，“真是扎眼啊，看起来就像结婚戒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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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可以吗？”米沙担忧地问。
“就在这里吧。再往前的话，他可能会从窗户里看见。”埃托尔说。
“可是你的幽闭恐惧症……”
“如果你担心的话，就给我一点鼓励吧。”埃托尔坐在后备箱里，朝米沙嘴上迅速地亲了一口，然后自己贴好胶布，乖乖地躺下。
米沙放下后备箱，深吸一口气，回到珊迪的驾驶座。他要尽可能快又尽可能稳地开到查理的房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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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的表情让米沙意识到什么，他猛地调转枪口，朝扑过来的特蕾莎射击。
弹夹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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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完结倒计时啦！
上一章修改了一处小细节。原本写的蝴蝶结是打在中指，但是后来我查到的所有贴子都说欧美人订婚戒指跟结婚戒指一样戴在无名指，所以改成无名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