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维拉先生,请进。”

  埃托尔走进卡玛的房间,一眼就看见墙上的画:“画得不错。”

  “那是我们的命运之母。”卡玛说。

  埃托尔点头:“所以你们的教义是发源于印度吗?我注意到这副画的风格很像印度教神话里的梵天。还有你的名字——卡玛,也是源自那个地方的语言。”

  卡玛没有回答,而是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如果一个新生教派要向宗教歇会注册,就必须溯源。假如我把那些表格拿来,你会发现上面还要求写创建者的姓名呢。”

  “创建者?”

  “一个宗教当然需要创建者、需要领袖。就像教宗之于梵蒂冈、史密斯之于摩多尔教……他们是信徒的精神领袖,姓名将会被记录在案,跟圣人们陈列在一起。”

  “哦?”

  “当然。如果审核通过,协会还会发放专门的资金,用于宗教建设、信徒招募等工作。”

  “有多少?”

  “上一个我知道的新兴宗教靠这笔资金在洛杉矶最繁华的地段建了教堂。你们一直待在这里,大概想象不了,他们的殿堂能勾容纳上千人同时参加礼拜,从主教的房间向外眺望还能看见比弗利山的富人区。”

  “比弗利山?”

  “是啊,就连好莱坞明星们,都经常去他们都教堂观礼呢,一位影帝还捐赠了纯金的容器用于盛放圣饼。”

  卡玛坐直身体,埃托尔知道做自己已经成功让她兴趣,于是话锋一转:“但不是所有想要建立宗教的人都那么幸运。协会的审核非常严格,在那些庞大、繁杂的表格面前,就连梵蒂冈的奇迹调查官都只能算小巫见大巫,绝大多数人都无法通过。而且全美等待审核的宗教人士每天都排着长队,而工作人员每天分配到文书处理工作上的时间只有2个小时……”

  卡玛摆弄着耳边的头发,从根部梳到发尾:“但一定有别的法子可以提高效率?”

  “那当然。首先你需要一位内部人士,帮忙处理那些复杂的表格,确保每一处空格都填写得无懈可击;其次,你还是需要一位内部人士,他能保证不论何时,你的申请表格总会出现在所有材料的最上面。而我恰好认识不少这样的‘内部人士’,同样的事情我们已经干过很多次了……”

  卡玛会意:“我猜,这不会是免费的?”

  埃托尔摆出一个只可意会的表情,用手势比划出一个数字。

  卡玛不禁笑出声:“那可真是贪心。”

  “收益总得跟风险对等。”埃托尔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那是不耐烦的表现。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我谈交易吗,毛头小子?”卡玛说,“你就不怕命运之母降罪吗?”

  “如果我们在一宗电视节目里,你还可以拿这套读心术的说辞来赚点收视率。”埃托尔摇头,“但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骗子了。”

  “好吧,你是个无神论者。非常有道理,只有无神论者才能应付宗教协会的工作,在不同的教派中左右逢源。”卡玛向他伸出手,“如果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不亲自来见证一下呢?”

  埃托尔当然不会跟她握手,除非他想当场吐出来。

  见他一动不动,卡玛发出一声叹息:“我想那位扶养你长大的神父会很失望的。”

  埃托尔的动作迟滞了。

  “那位神父的姓氏是……波比,不,波特,波特神父。他被杀的时候你才几岁?19岁?18岁?关押青年犯的监狱跟收容少年犯的教养所不太一样吧,里维拉先生?”

  窗外响起一道惊雷。

  或许在命运之母的地盘上祈祷的确不是好主意。

  就像某种诅咒应验似的,两日来连绵不绝的银丝不知何时变成瓢泼般倾泻的大雨,台风真的来了。

  泰勒站在落地窗前,满脸凝重地看着外面:“在这样的天气,没法耕种……”

  “很糟糕吗?”

  “很糟糕。如果不能及时把种子撒下去,明年就没有收成,不会有面包和麦酒。”

  “所以,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自产自销吗?你们不会到市场上购买食物?”

  “那正是他们需要我的原因。我是本地农民,知道该如何种地。如果不劳动的话,我就变成没用的废物了。”

  “你对教会真是忠诚。”米沙不高兴地说。

  出乎意料地,泰勒纠正他的说法:“我对教会并没什么忠心,但卡玛需要我,就像我需要她一样。”

  米沙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你喜欢的姑娘就是卡玛?你跟命运之母上过床?”

  “对其他人来说,她是圣母;但对我来说,她只是她。”泰勒说,“要成为命运之母的代言人,必须有肉.体的连结来提供力量,还有比做·爱更加紧密的肉.体关系么?”

  他说得很有道理,米沙竟然无法反驳:“所以……这个教会里的其他人也跟卡玛上过床?”

  “或许萨米跟你说过,我曾经有过一段很糟糕的生活。我跟坏朋友们混在一起,还沾染违禁药物。”泰勒忽然说起毫不相关的话题,“妈妈很生气,用很激烈的语言骂我。其实她说错了,我的良心并不是不会痛。”

  泰勒知道自己烂透了,他只是没法停下来而已。

  他从小就喜欢自己的姐姐,萨米好像一直都活得很潇洒,永远追求新鲜事物并乐在其中。可是泰勒并没有什么爱好,究竟、药物和性是最能带来快乐的东西,所以他喜欢它们。

  萨米只知道弗莱迪先生的农场改变了泰勒,却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你或许曾看过类似的新闻报道:一位因热爱巧克力而严重超重的女性,成功减重超过80磅的秘诀竟然是吃巧克力。她坚决不碰除了巧克力之外的一切食物,一日三餐的盘子上都堆积着原味巧克力、白巧克力、松露巧克力……就连饮料也全都是用可可粉冲调而成。她不停地在巧克力海洋中畅游,直到有一天,这位女士发现自己只要闻到巧克力的甜味就条件反射地呕吐,最终患上了厌食症。

  弗莱迪先生不怎么约束农场的帮工们,他们可以得到无限量供应的麦酒,就算喝得酩酊大醉让土地荒芜也无关紧要,男女帮工们随意厮混,弗莱迪先生鼓励他们尝试不同的伴侣。

  泰勒会给自己的酒里添加药物,喝到兴致高昂便随便抱着什么女人就地一滚。他以为那样的生活正是自己想要的,直到见到死后的世界。

  跟原先的想象不一样,并不是没有边际的虚无或混沌,而是五颜六色的,同现实没什么两样,他回到了亲人身边,他们坐在火炉前慢悠悠地享受一顿苏格兰高茶,唯一的区别是妈妈跟萨米的脸上挂着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满足笑容。

  然后他就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说:“你刚刚经历了一场心脏骤停……”

  映入眼帘的是红发女人关心的面孔,即使视线还不甚清晰,泰勒也知道那是一位很美丽的女性。

  命运之母降临人间,拯救了他的孩子。

  “我是命运之母的化身,里维拉先生。”卡玛慢悠悠地说,“即使不需要肉.体连结,我也能‘看见’,只不过我更喜欢和孩子们亲密接触喜欢而已。”

  “在农场居住、工作的信徒全是男性,也是因为你喜欢?”埃托尔讽刺地问。

  卡玛没有恼怒,而是撩了一下头发:“当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谁不想为自己谋求一些福利呢?享受性·爱并不是过错,即使对神的代言人来说也是,这点你很了解,不是么?”

  她风情万种的样子让埃托尔感到不适,她将眼神从女人的身上移开:“你还知道什么?”

  “他说一位受人敬仰的神职人员,不是么?对失去双亲的孩子们也很好,你们一度非常亲近……正因如此,当知道他隐藏在和善面容下的真面目时,你猜感到非常失望……一位道貌岸然的神职人员,一个出身下·贱的漂亮男孩,我不需要‘看见’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埃托尔的眼神暗了下来:“我不喜欢你的用词。”

  “没关系,我的孩子。保护自己并没有罪,我想你的陪审团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压根就没接受过审判。”埃托尔说,“他们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证据,大陪审团直接做出了不起诉决定。”

  “但温特兰的信徒们并不这么认为。有多少次,你被粗暴地挡在教堂之外,连布施的钱都只能悄悄托附近的孩童带进去?”卡玛说,“我可以帮助你,在电视节目中证明你的纯洁无辜,但我必须获得足够高的名望,才能拥有那种可信度。做个交易吧,埃托尔。”

  她的声音非常温和,却具有不可反驳的说服力,抛出的诱饵甜蜜到让人无法拒绝。

  走出卡玛的房间时,埃托尔的脸上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但没过几步,那儿便化为一片情绪的荒漠。

  “真是令人失望啊……”他用没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心希望你是货真价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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