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米沙有些征愣,“她在找我?她没事?”

  弗朗西斯探员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隐藏的意思:“她应该有什么事?”

  “对不起,当年的事情我记不清楚,我还以为安娜可能受伤了。”米沙当着两名探员的面说谎,“如果安娜一直在寻找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没有见过安珀警报①?”

  探员告诉米沙,由于办案人员并没有掌握绑架犯的车辆信息,所以无法发布安珀警报。

  “我知道,在你身上可能发生了一些令人难过的事情,但我希望你明白,难关都过去,已经没有人能伤害你。”佛朗西斯的语气让米沙有种被珍视的错觉,她一定是位慈爱的母亲,“法尔克里克警方已经通知你的姐姐,你不想见她吗?”

  “不!”米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拒绝,“我不知道什么抢劫案,我是自己离开法尔克里克的。这几年里我过得很好,我有朋友,有工作……没必要改变。”

  佛朗西斯探员试图询问米沙的职业与生活,但不管她如何努力尝试,米沙都像一只被倒空了的酒瓶,无论怎么颠,也流不出一点东西。探员们对视一眼,换成雷米发问:“那么谈谈你车上那个被绑着的男人吧。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提醒你,对联邦探员说谎是一项重罪。”

  “当然。你想问什么?”

  “我对你们的关系十分好奇,你是他的‘约汉’②吗?”

  米沙不懂:“什么约翰?那不是我的名字。”

  “现在我相信你是个外来者了——‘约汉’是俚语,意思是嫖客。”雷米从桌子后面走过来,弯下腰盯着米沙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距离近到米沙都能闻出这家伙发胶的牌子,这让他很不自在,“而你看着不像需要付钱才能解决生理需求。所以你想对里维拉先生做什么,会强·奸或者杀害他吗?”

  “我说过那是个误会!”探尖锐员的语气让米沙下意识坐正身体,“我没有对他做任何事,我甚至根本不是同性恋。”

  “干嘛激动呢,你恐同吗?”

  “我对别人没有骗见。”米沙回答。

  “你没有正面回答。同性的身体会让你产生兴奋感吗?在你青春期梦遗的时候会见到男人吗?当你看着埃托尔的时候,会想要拥抱或者亲吻他吗?”

  米沙扭头对佛朗西斯说:“如果一定要进行性·骚·扰,我希望由你来,女士。”

  “够了,裘勒斯。他不是同性恋,还一直盯着我的胸部看呢。”佛朗西斯边系胸前的扣子边说,“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年纪对小男生仍然具有吸引力。”

  “并不是只有同性恋才会对伤害男人,类似的犯罪行为更多出于厌恶甚至憎恨,性只是一种展示力量的方式。更有意思的是,很多对同性施暴的犯罪者,自己在童年也曾受到性侵害。他们希望让这些臭男人也体会自己曾经历过的恐惧……”

  米沙问:“你在暗示什么吗,警探?”

  “我知道你姐夫威尔曾经有过暴力伤害跟性犯罪的前科,他并不是个合格的家人,对吗?他做过什么伤害你姐姐、伤害你的事么?”

  “威尔不是天使,但每个家庭都会有矛盾,我的童年遭遇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做过任何严重违法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做。”

  “好吧,我为刚才的无礼道歉。”雷米探员做了个让步的手势,回到座位上,“我们没有更多问题了。”

  探员们离开后,一位本地的侦探走进讯问室,告诉米沙他只要为非法□□易缴纳一笔保释金就可以离开。米沙没那么多钱,只好再次忍痛跟珊迪分别,把车子留下来作为抵押物。

  在拿回随身物品的时候,米沙又见到了佛朗西斯探员。她问米沙:“如果你不想见安娜,为什么还要保留她的照片?”

  米沙没有回答。

  佛朗西斯叹口气:“如果你做好谈话准备,任何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在纸条上写下一个号码递过来,米沙郑重其事地收下了。

  走出警局时已是黄昏,米沙在路边见到一间酒吧,想也没想地走进去,经过乱七八糟的一天之后,他急切地需要摄入酒精,或许还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性。

  一个身材高挑的拉丁裔姑娘在吧台后面忙活,见到米沙的时候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一杯正宗伏特加。”

  那姑娘挑挑眉:“给我看看你的身份证明。”

  “我可以给你看看别的东西,来证明我是个发育良好的成年人。”

  那姑娘不接招:“显然你拥有一具完美的身体,但我还是得看证件,警察就在对门盯着呢。”

  “那行吧。”米沙泄气地坐上高脚椅,“可乐就行。”

  于是她打开一听可口可乐,倒在鸡尾酒杯里递过来:“10美元。”

  “在超市里买只要三分之一的价格。”米沙肉疼地说。

  “没错,但超市可不提供服务。”

  米沙递钱的动作停滞在半空:“像你这样的姑娘才收10美元?我今天还被教训过,50美元都属于需要警惕的价格。”

  姑娘抽走钞票,无语地看着他:“我说的服务是指聊天。”

  “哦,抱歉。今天过得不怎么顺利,好像遇到的每个人都觉得我得花钱或者使用暴力才能获得……”米沙看着那姑娘性感的肤色和丰润的嘴唇,立刻就联想到在留置室里发生的事情,“算了,不说这个。我叫米沙,你呢?”

  “萨米。”那姑娘打量着他,“米沙,你从哪来?”

  “对门。但那是场误会。”

  “在那之前呢?”

  “亚特兰大,再之前是一个很冷的地方。”

  “难怪你的名字这么奇怪。你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米沙想起埃托尔离开时,爱德华多侦探提到过的一个词,“你知道一个叫‘人肉货架’的地方吗?”

  “‘人肉货架’?”那姑娘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他,“它在迈阿密,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和我的工作有关。”

  “你在那儿工作?”

  米沙没注意到那姑娘微妙的态度,含糊不清地说:“不完全是……我得去那儿找个人,但是现在我连路费都给不出。”

  “当然是找人,所有男的去那儿都是为了这个。”那姑娘说,“我的弟弟在一座农场干活,也许你可以去打个零工,赚点路费。”

  “他们包住宿吗?”

  “食宿全包,不过你得在这等一会儿,马上就是酒馆生意最好的时候。”

  店铺打烊后,米沙跟着萨米来到后门,出现在那儿的是一辆相当拉风的哈雷摩托车,蓝色的摩托像一头雄壮的野兽,改装过的排气管则是它巨大的獠牙,气势十足。

  “这是你的车?”

  “怎么,女人不能拥有冒险精神吗?”萨米不由分说地跨坐在上,对一脸愕然的米沙说,“快上来,甜心,你会爱上风的滋味。”

  从背后环住萨米的腰肢时,米沙有些心猿意马,但很快,狂野的风就吹散了他的遐思。哈雷摩托飞快地穿过街道与乡间,米沙的脸被头发抽得生疼,最后停下的时候,他心有余悸地嘀咕:“我想珊迪……”

  萨米问:“珊迪是你的女朋友?”

  “是我的车。”

  萨米的眼神在米沙胸口的吊坠稍作停留:“那件过时的首饰跟你的服装可不匹配,是前女友的纪念品吗?”

  “不,我姐姐。”米沙给萨米看安娜的相片,“这条项链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她去世了?”

  米沙摇摇头:“我做了错事,没脸回去见她。”

  “我不认识你姐姐,但我知道她一定很爱你,即使你们有过意见分歧。只要你愿意敲响家门,她就会立刻走到门廊处,给你一个拥抱。”

  “你怎么知道?”

  “我们正要去我弟弟工作的农场,记得吗?泰勒曾经有滥用药物的问题,妈妈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他赶出家门。但那已是过去,农场彻底改变了他,所以当我听说你很迷茫的时候,就立刻想到这儿。”

  他们在农场外缘地栅栏处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人,他用很慢的语速问萨米:“他是谁?”

  “他在找短工。”萨米说,“我听说你们这儿正在招人,就带他来试试。”

  年轻人用对讲机说了什么,一个身材干瘪、眼窝凹陷的男人从农舍里走出来,跟左右观望的萨米打招呼:“萨米,你好。如果你想找泰勒的话,他正在聆听命运呢。”

  萨米有些失望,但随即露出欣慰的表情:“看来他今天干活也很卖力。”

  “是的,泰勒一向非常出色。”

  “替我向他问声好。”萨米笑笑,“这是米沙,他在找住的地方,我猜你们这儿应该缺人手,就带他来了。”

  “我们确实缺人,尤其是强壮的小伙子。”斯特凡诺看向米沙,“你会种地吗?”

  “不会,但所有人都说我学得很快。”米沙回答。

  “那很好,进来吧。太阳已经下山了,让我先带你去房间休息。”

  斯特凡诺招呼米沙进来,守门的小伙子在他们身后关上篱笆。

  “你不跟我们一起吗?”米沙问萨米。

  “农场里不能有女性,这是规矩。”她回答,“等你见到泰勒的时候,帮我问声好。”

  萨米朝他们挥手,米沙跟着斯特凡诺进入农场,在他们背朝的方向上,最后一点夕阳逐渐隐没在地平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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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安珀警戒(AMBER Alert),是在美国和加拿大是当国内确认发生儿童绑架案时,透过各种媒体向社会大众传播的一种警戒告知。(摘自百度百科)

  ②:John在俚语中可以代指嫖客,个人觉得“约汉”这个谐音梗的机灵我抖得还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