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弥实在累得很,沾上枕头,眼皮子就不由自主合起来。

  她脱去睡袍,身上只剩一件黑色小吊带,搂着林晚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

  屋内的暖气很足,两人身上盖了一张薄薄的小被子。

  林晚清修长的腿搭在她的腰上,两人贴得紧紧的,她还觉得不够,脑袋往时弥怀里使劲蹭了蹭。

  时弥嗓音淡淡的:“睡觉。”

  安静了一会儿,林晚清问:“你去铭远市干嘛?”

  顿了顿:“我爷爷干的吗?”

  “跟爷爷没关系。是我自己要去的,说来话长,去铭远是为了回来见你。”

  林晚清没听懂,她抱着她:“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去那么久了。”

  时弥摸着她的头发:“不会了,以后去哪里都带上你。”

  “好。”

  时弥说:“腰疼。”

  林晚清伸小手给她揉腰:“怎么腰疼了?”

  “为了赶回来见你。”

  “嗯?”

  “我去铭远乡下了,今天凌晨才忙完事情,车子坏了。恰好隔壁大叔要到的镇上,拖拉机上面都是秸秆,怪好闻的。”时弥笑了下:“我差点睡着了。”

  林晚清想着她到底多累才会觉得秸秆好闻,她揉着她的腰:“然后呢。”

  时弥继续说:“到了镇上,又没有直达阳江市的汽车,我跟别人租车,别人都不肯,最后还是用买的,唔也不算买,还没过户呢。”

  从铭远镇上到这里,起码十个小时,难怪腰酸。

  林晚清想起来,她不爱开车的。

  她心里涩涩的:“那你吃饭了吗?”

  “吃了,服务区吃的,挺难吃的。”

  林晚清眼眶酸涩,她从铭远赶回来还不忘担心她,找粥铺给她带粥过来。

  时弥还想说点什么,突然脖颈上一暖。

  她一路向上,亲吻她的下颌,她的唇角,她的脸颊,她的耳垂,一点点吻过去,像清晨的阳光,所到之处,都带着一股初生的暖意。

  林晚清从来没有主动过。

  她的主动不像时弥那般明目张胆、霸道直接。

  青涩的,稚气的,连叩开她的贝齿都是笨拙的。

  她是个笨学生,只能从时弥那里学到的东西,再一点点稚拙的给予回去。

  时弥的疲惫被这一寸柔软慢慢推到身后。

  她的吻,像弹奏钢琴,每轻轻落下,就响起一个音符,不成曲,不成调,凭着天性,感觉,没有技巧,没有节奏。

  不够悦耳,却舒服。

  时弥想教她。

  林晚清轻轻摁住她的手:“不要。”

  她去咬她的耳垂。

  时弥轻轻哼出声。

  得到她的鼓舞,林晚清含住她的耳垂,柔软与柔软的碰撞的触感,在舌尖一点点蔓延。

  时弥屈起一条腿,睡裙滑落到她的腰肢,薄被也被掀到一旁。

  月色从窗户铺进来,亮堂的。

  她嗓音低低的:“真的好想明天就娶你。”

  林晚清的鼻息吹进她的耳朵里:“今晚也可以了。”

  时弥没听清楚:“嗯?”

  “我说。”林晚清松开她的耳垂:“今晚洞房吧。”

  时弥松了腿,伸手理她滑落的衣衫:“很快了。”

  “我想要。”

  时弥眼睛闪了闪:“可是我想等到结婚。”

  “不要。”

  林晚清又去亲她,甚至还屈起一条腿去抵她。

  破碎的声调从时弥嘴里逸出。

  “你看,你明明也想的。”

  时弥笑了,脸上的醉人的红像朵花慢慢舒展开:“我怎么不想啊,从看到你的第一天我就想了,想了很多。”

  “想我们两人缠绵的样子。”

  “想听你哼曲,一整晚,一整晚都哼着,嗯我也哼着。”

  时弥勾着她的手指,在她手心画圈圈:“嗯……大概还有很多。”

  “以后有的是时间。”

  “不要,我要现在。”

  时弥抓住她的手腕。

  林晚清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亲着亲着就委屈起来了,冰凉的泪落在时弥的脸上。

  她咬着时弥的唇瓣。

  时弥伸手擦去她的泪珠:“亲我的时候不要哭,不甜。”

  林晚清抽噎,胸脯起伏着,她说:“我们私奔吧。”

  静了许久,她又说:“这些年我存了很多钱,够我们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了,要省着点花吧,应该可以的。”

  林晚清见她许久不回答,就问:“你在想什么?”

  “想看看你的小脑袋瓜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我认真的。”林晚清又说:“户口本在我爷爷那里放着,就是不能扯证了。嗯我们私奔之后,我爷爷大概率会断了我们的生存之路吧,不过不要紧,我存的钱够花了,省着点吧。”

  “大不了我们去国外,二哥他们会帮我们的。”

  时弥问:“我又不会外语,嗯靠你养我啊。”

  “我可以的。”

  “被你养也挺幸福的。”

  林晚清眼睛一亮,急忙忙道:“你同意了么?我这就让二哥他们帮我们安排。”

  时弥拉住她,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慢慢说,一个字一个字说:“我怎么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堂堂正正娶你就是要堂堂正正娶你。”

  “我从无虚言。”

  风静了。

  过了很久很久。

  林晚清趴在她脖颈间,吮吸出一个漂亮的草莓印记:“那你下次来的时候,要带我走。”

  “好。”

  ……

  ……

  天亮,秋寒。

  时弥看着林晚清熟睡的脸庞,轻轻亲了下她的脸颊。

  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草地上的露珠濡湿她的裤脚。

  她脚步一顿:“二哥?”

  林琛站在不远处,他走过来,递过手里的文件袋:“这是爷爷给你的。”

  时弥笑了笑:“爷爷还是心疼我。”

  林琛不置可否:“到陈家注意安全。”

  “嗯明白了。”

  林琛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下次过来别翻墙了,走正门。”

  “好。”

  时弥拆开文件袋看了下,笑声散逸在风中:“唔你真应该看看,我就说吧,我说什么来着。”

  “我是你的不二人选。”

  ……

  ……

  陈家,会客厅。

  陈森漫不经心靠着椅子,语气锐利:“听说老二跟老四也回来了,不知道父亲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呢。”

  陈落坐得笔直:“待会不就知道了。”

  “我倒是听陈大力说,我们失踪多年的小妹找回来了。”

  陈大力,陈申荣的心腹。

  陈落意有所指:“大哥你跟大力哥的感情真好,这些事大力哥都能告诉你。”

  陈森淡定:“呵呵,陈大力跟父亲汇报这件事时候,我站在边上听着的。”

  “挺好的,家里多了个人,热闹一些。”

  陈落面色镇定,端起茶杯润了喉咙,藏在桌子底下微微颤抖的手当出卖了她。

  这件事,她一直让梁特助跟进,只查到了铭远市,父亲像是有所察觉,切断了所有的线索。

  可现在,父亲居然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哥。

  还有上次找到小妹的线索,父亲也告诉了大哥,却没有告诉她。

  陈落放下茶杯,垂下眼睫毛。

  父亲在防她。

  至少在小妹这件事情上,父亲在防她。

  为什么?

  “小妹一回来,三妹你手上的鑫光娱乐就得让出去吧,那本来就是母亲留给小妹的东西。”

  陈森又道:“噢对了,还有跟林家的联姻,啧,三妹你霸占的东西可真多。”

  陈落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面色云淡风轻的:“以前不止一次说找到小妹,每一次都是让人失望的,这次是真是假也说不准。”

  “父亲这次兴师动众把我们四个都叫回来,出不了错,况且。”陈森话锋一顿:“父亲已经做过DNA了。”

  陈落眯眼:“DNA也能造假,大哥就不怕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觊觎我们陈家。”

  “我相信父亲。”

  “为父亲排忧解难是我们做子女应该做的吧。”

  “三妹你好像特别不想小妹回来,也是,小妹回来,跟林家联姻的人就不是你了,怎么,你该不会跟几年前一样使计让林晚清跟你订婚吧?还是跟前阵子那样,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陈森不紧不慢的:“三妹你真是丢我们陈家的脸。”

  陈落脸色铁青,捏紧手:“大哥,你够了!”

  这时,二哥陈屹跟四弟陈霆走进来,瞧见气氛不对,陈屹调侃道:“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跟你三姐说事情,教她怎么交接鑫光娱乐。”

  陈霆道:“发生什么事了?三姐你为什么要移交鑫光娱乐。”

  陈落不吭声。

  陈屹坐下来,揉揉胳膊:“我说父亲怎么把我叫回来呢,天南地北的,听说小妹找到了是吧?”

  陈屹跟陈霆两人被陈申荣发配到外地,远离本家势力,这会才从外地赶回来。

  陈霆一脸震惊。

  没等他说话,会客厅厚重的大门打开了。

  陈申荣坐在最前面,目光扫过四个人,沉声道:“今天叫你们四个回来,是有件事情宣布,那就是你们失踪二十五年的妹妹回来了。”

  陈落攥紧手,指甲掐进手心,她眼里闪过一抹坚定。

  不管她回来没回来,跟林家联姻的人只能是她,没有林家的帮助,不出三年,她也会跟二哥三弟那样被父亲发配出去,远离陈家中心。

  既然二十五年前,她有办法让妹妹失踪,即使现在妹妹回来了,那又怎么样?

  她还不信,自己斗不过她了。

  会客厅厚重的大门再度被打开。

  巨大的光亮中,一抹身影缓缓走进来。

  陈落满脸不可思议,瞳孔睁大,腾地站起来。

  怎么会是她?

  陈落的胳膊开始隐隐作痛。

  陈申荣不满地皱了皱眉,手指敲了敲桌面。

  陈落条件反射,忙地坐下来:“父亲,不好意思,小妹终于回来了,我太过高兴,有点失态。”

  陈申荣嗯了一声:“鑫光娱乐的事情你得多教教你妹妹。”

  陈落笑得很难看:“小妹她刚回来,对管理公司的事情一窍不通,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管理公司。”

  陈落转头,对上那道目光。

  时弥与她平视:“我很在行的。”

  全程,陈申荣在说些什么,陈落心不在焉的,听得模模糊糊,只记得三天后,入宗祠进族谱。

  对了,三天,还有三天时间。

  这件事绝对有蹊跷,她怎么可能是她的妹妹?

  绝对不可能!

  她一定要查出来。

  ……

  ……

  林晚清这两天恢复了点起色,她拿着镊子夹起最后一抹花瓣黏在相框里,然后装好背板压片。

  林环环夸道:“表姐,你的手艺真好。”

  “嗯。”

  梅姨端饭菜进来,都不用她开口,林晚清收拾好东西,洗完手,就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梅姨见此,松了一口气。

  前两天不管怎么劝,小姐滴水不进,现在主动吃饭了。

  这几天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啊,少爷他们被老爷拦着,不让他们来看小姐。

  她们几个人虽然跟小姐亲,但是终究比不上少爷他们。

  现在小姐是怎么回事?应该是想开了吧。

  想开就好,小姐还年轻,犯不着为一个人要死要活的。

  那姜呦,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听林管家说老爷给了一笔分手费,估计现在在哪里潇洒快活了吧。

  林晚清吃完饭后,到楼下花园散步。

  林环环像个小尾巴跟在她后面,她总觉得晚清表姐虽然不像前几天那样难过,但眉眼间总有一股散不开的郁气。

  变得很忧郁。

  跟十几年前那场车祸很像,但又有点不一样。

  那时候表姐的忧郁是封闭的,冷漠的,现在的忧郁,林环环想了想,是苦闷的,死气沉沉的。

  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晚清表姐的情绪起伏为什么会那么大。

  林晚清坐在秋千上。

  林环环上前伸手扶住秋千的绳子:“表姐,你要荡秋千吗?”

  换做以前,她肯定不敢自作主张说这些话,是因为这几天她跟晚清表姐的关系变得亲密吗?

  好像不是的。

  应该是晚清表姐身上没有了那股冷傲的气势,变得亲切了。

  “不用。”

  林环环收回手。

  古铜色的枯叶蝴蝶扑着翅膀从林晚清眼前飞过,她伸手去抓,连影子都没碰到,虚虚收回手。

  林环环自告奋勇:“表姐,我去给你抓回来。”

  说着,她就找了个网子,开始抓蝴蝶。

  林晚清抓着秋千绳子,双脚轻轻一蹬,她整个人荡了起来,晃悠晃悠的,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蝴蝶。

  风轻轻吹拂着,闻着阳光,扑闪着轻盈的翅膀。

  路程很远,她飞累了,就停下来,静静躺在花蕊上,翅膀收起来,等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她又开始上路。

  她见过绚烂绮丽的晚霞,也见过深邃静谧的星空,这些风景过于短暂,不值得她驻足停留。

  飞过山川。

  跨过河流。

  最后,她落到她的肩膀上。

  流淌过岁月。

  “林环环,你表姐在哪?”

  徐倩气喘吁吁跑过来,逮到林环环就问。

  林环环收起网子:“在那边荡秋千呢,怎么了?”

  “出事了出事了。”

  徐倩一边喊一边跑。

  林环环见状,也连忙跑过去,出什么事了?

  徐倩跑到林晚清面前,缓了缓气:“晚晚,晚晚、陈家小女儿回来了!”

  林环环怔住,不是失踪很多年了吗,怎么回来了?

  她不由得忧心忡忡看向表姐,只见表姐面色出奇的平静。

  林晚清脚踩着地面:“嗯。”

  徐倩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么了?我说陈家小女儿回来了!”

  “我知道。”林晚清笑笑:“要不然爷爷为什么把我抓回来呢。”

  徐倩下意识反驳:“林爷爷抓你回来,那肯定是……”

  拆散你跟姜呦啊!

  徐倩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你知道她要回来了,怎么还那么冷静?你不是不想要这个婚约吗?”

  林晚清盯着地面:“那又有什么办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我欠的不是钱。”

  “你要是想,我二姐她会帮你的!”

  林晚清看向她:“倩倩。”

  “嗯?”

  “当年沉烟姐跟我表白时。”林晚清眯着眼,似在回忆:“我说——我可是陈家钦定的小媳妇耶。”

  徐倩愣住,嘴巴机械地一张一合:“什么时候的事?”

  林晚清歪头:“忘了。”

  过去不成熟的岁月里,曾经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带着她挣脱这个牢笼。

  她尚且觉得沉重透不过气,又有谁会替她背负。

  陈家又怎么可能放弃跟林家联姻呢。

  徐倩不知道说什么:“我二姐一时糊涂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那么喜欢你,你等着,我这就跟她说。”

  “倩倩。”林晚清喊她:“你知道那时候沉烟姐说什么吗?”

  徐倩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

  她希望晚晚不要说出来,又想知道二姐究竟说了什么。

  “对不起。”

  “你二姐说对不起。”

  林晚清继续说:“那时候陈家小女儿失踪很久了,可能会回来吧,也可能不会回来吧。肯定会回来啦,跟林家联姻天大的好处,谁肯放弃,就算不回来还有个陈落呢。”

  “唔,当时我也想过对不起就对不起啦,跟沉烟姐谈谈恋爱也挺好的,你不也是一直撮合我们两个嘛。”

  “想想,算了吧,我挺麻烦的,最后不好收场就麻烦了。”

  徐倩张嘴:“晚晚,别说了,别说了。这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不会……”

  “倩倩,这事跟你没关系。”林晚清语气轻快的:“陈家小女儿长得漂亮吗?”

  徐倩机械地回答:“不知道,陈申荣保护得很好,前两天就回来了,现在才传出风声。”

  “希望她能长得好看一点,毕竟……”林晚清握着秋千绳子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还是轻快说了出来:“以后要天天见面呢。”

  林晚清跳下秋千:“风好大,好冷,回屋吧。”

  这时,梅姨走过来,脸色很难看。

  “小姐,明天陈家小女儿入祠典礼,老爷说,务必让你出席。”

  “知道了。”

  ……

  ……

  铭远。

  宋薇跳楼死后,程云的事业一落千丈,解约函赔偿函如雪花般纷沓而至,网友对她花式辱骂。

  程云不甘心她打拼多年的事业毁之一旦,端起笑脸在娱乐圈继续奔走,好几次跟投资方喝到胃出血。

  也只能得到投资方轻蔑的眼神。

  有一次她跟投资方喝完酒后,出了门,不知道从哪里收到风声的娱记冲上来,对她就是一顿追问。

  除了娱记还有一些路人上前围观,有备而来的,一颗鸡蛋砸到她身上。

  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她记不清了。

  如浪潮般翻涌着:“程云滚出娱乐圈!”

  她脸色平静,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仍然顶着辱骂挽救她岌岌可危的事业。

  直到某天她接到程母的电话:“小云啊,回家吧,你还有爸爸妈妈。”

  渐渐地,她跟投资方喝酒喝到胃出血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记不清自己怎么回家的。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她听到程母跟程爸的对话:“……我以为小云跟他回去是享福,谁知道……当时就不应该……”

  她跟谁回去?

  这天晚上,她接到梁玉的电话,说她争取到一个小角色。

  程云整个人醒了,瞧见镜子里的自己血色全无,她可是影后,怎么能这样?

  于是翻箱倒柜找口红,无力东西散落一地。

  精致小巧的玉佩出现在她眼前。

  她拿起来,怔怔看着。

  一道记忆强行塞入她的脑海里。

  陈家小女儿?!

  作者有话说:

  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