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80章 无脸人案10

  天边月色如水。

  这一厢, 有人在花前月下,那一厢,有人却正面对着生死的难题。

  “……这是什么。”墨麒凝视着面前的这碗白红相间的汤, 从汤里还露出许多块带着血丝的排骨, 稍微吸一口气, 就能闻到冲鼻的腥味。

  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汤里还散落着八角、大块的生姜、没剥皮的蒜头、切得七零八落的大葱……甚至在白花花的沫子里, 还漂浮着完全没有化开的辣子粉。

  宫九将手里端着的海碗又往墨麒面前递了递,放柔了声音,努力营造出一种我很温和的错觉,道:“排骨汤啊。”

  墨麒用理智克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双脚,不让自己从这碗气味诡异的“排骨汤”面前逃跑:“谁做的?”

  ——难道是耶律儒玉吗?他终究还是不能忍受自己为心上人亲手准备的礼物, 被墨麒送给了辽主的妃子,所以准备用这种方式鸩毒他吗??

  猪肉的腥膻味配上辣子、八角、葱姜蒜最原始的气味, 让墨麒的胃部一阵翻腾。

  宫九没说话, 不过眼神开始从含情脉脉变成威逼胁迫:“我。”

  墨麒:……谁?

  九公子自己做的?

  墨麒看着宫九唇角, 开始以一种令他警惕的速度, 勾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怎么?”

  墨麒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往后退了一步:“九……公子, 为何要煮汤给我喝?”

  看看这汤的色泽, 闻闻这汤的气味,这恐怕是孟婆汤罢!

  宫九收敛了冷笑,拧起眉头:“难道你当真不懂我是何意?——罢了,其他的暂且不提, 你先尝尝这汤如何。”

  这可是宫九第一次亲自下厨,对自己做出的排骨汤的味道还是很抱有自信的。

  墨麒的手抖了一下,忍不住端详了好一会宫九的眼神,除了纯粹的期待之外,并没有看出什么杀意或者是阴谋的影子,顿时陷入了两难。

  ——九公子这是真心做汤给我喝的。但这汤不能喝!可是不喝,岂不是辜负了九公子的一番心意?但我若是喝了,岂不是会让九公子误解……不,不能喝,这排骨一看就没有熟,还有为何要在排骨汤里放辣子?这些生姜大蒜为何又不切碎?不,排骨汤里需要放大蒜吗??

  墨麒的头脑陷入了混乱,面前散发着腥膻味的排骨汤阴魂不散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还伴随着宫九充满诱惑的推荐。若是听宫九的话,这排骨汤简直美味的一口就能让墨麒感受到极乐。

  墨麒:“……”

  是喝一口,就能上西方极乐世界才对吧。

  他应该立即拒绝的。可墨麒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尤其是宫九总是带着狡黠慵懒的凤眼此时正微微睁大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中满是纯粹的期待,显然对于自己亲手做的这碗排骨汤抱有很大的期望。

  也不知道是今晚的月色太美,还是宫九的眸子太甜蜜,总之这一刻墨麒的大脑,突然被一种决不能被理智所理解的情绪占满了:就是喝一口又怎样呢?

  这懵懂的、隔着一层刻意遮掩的纱幕的情绪,在墨麒心中骤然酝酿出一种无畏的决意。已经偷偷在心尖牢牢站稳了脚跟的嫩芽,终于从身上压着的厚厚土层中又扑棱着钻了出来,激动地扑簌簌招展着枝叶,怂恿着墨麒的手,缓缓接过宫九手中的海碗,劝说着墨麒低下头,缀饮了一口红白掺半、还飘着白沫的“排骨汤”。

  墨麒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一股强大的、可怕的味道瞬间占据了他舌上的每一颗舌蕾,简直像是一撮撮闪电一样迅速将这令人崩溃的味道直传上脑,墨麒克制不住本能的反应,狠狠打了个哆嗦。

  宫九居然还能满含自信地道:“是不是很好喝?”

  墨麒艰难地把这一口简直比加了黄连还可怕的排骨汤强行咽下:“……可以。”

  可以毒死人了。

  宫九眼睛发亮:“当真?”他伸手从墨麒及不可察地颤抖着的手里掰回海碗,自己也喝了一大口,“……”

  宫九的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这口罗生汤在嘴里停留了不到一息,就被狠狠呕了出来。

  墨麒将宫九手里的海碗拿开,用茶盏倒来了水:“你没事吧。”

  宫九一句话不说,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

  他从没有发现,原来白水竟是这般好喝,这般甘冽,这般甜……

  宫九眼角都被这可怕的味道刺激的红了,辣子冲人的味道在口中、鼻中徘徊了一阵,催逼着被呛出的眼泪在眼眶摇摇欲坠:“这么难喝,你说什么可以?”

  墨麒张了张嘴,呐呐地道:“……可这是你第一次做汤吧?又是为我做的……”

  宫九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倒水,想把嘴里销魂的味道漱走:“那你也……不用骗我!”他放下已经肚里空空的茶壶,对墨麒道,“……我总会做出能喝的汤的。”

  墨麒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喜悦到令他不安的情绪在胸口暗自酝酿,他的手无意识地虚握起来,搓了搓手指:“你……”

  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为我学做汤?

  九公子?为我?学做汤?

  墨麒几乎瞬间产生了一种这简直太委屈宫九的心疼心理,下意识地开口阻拦道:“你不必……”

  宫九强势地往前迈了一步,逼近墨麒:“什么不必?我想做什么何时轮到你来决定了?”

  墨麒身体往后仰了一下,磕巴道:“不,我不是……”

  墨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宫九微红的眸子中还盈着眼泪,眼角简直像是被桃花瓣吻过一样,勾勒出动人的粉色,这种靠近的距离,这种从下而上仰望着他的姿态,这种毫不设防,这种热情和主动……

  墨麒不由地想起前一天清晨,他才在宫九房中见到的那一幕,又忍不住想起寒潭中他曾做的那些旖旎到令他难以面对的梦。如果这个时候……他伸出手去,将这个人摔到床上,附身上去……意识到自己正在想着什么的墨麒心中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他才决定了要远离九公子,要好好专心修心,先将眼前的难关度过,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沉湎于现下的这短暂的私情?

  宫九看着墨麒本已经有些松动的神色,在退了一步后重新板了起来,原本开始有点期待的心情顿时沉闷下来。事实上,从到了辽国以来,他的心情就时常这么直上直下,不过大部分急转直下的原因都是耶律儒玉那个家伙总爱往墨麒眼前凑。

  “算了,走了。”宫九伸手去端那个放在桌上的海碗。

  墨麒的手在他自己反应过来前,已经握住了宫九的手腕。

  宫九皱眉:“做什么,这么难吃,我拿出去倒掉。”

  别倒!

  这句直白到立即就能暴露心思的话,差点就从墨麒的唇中偷溜出去。

  墨麒克制地抿了抿唇,勉强遮掩了一下:“……不用倒,别浪费,可以重做一下。”他伸手端起了那碗海碗,“伙房里还有剩的吗?”

  “没了,就煮了这一碗。”宫九下意识地跟在墨麒身后。

  墨麒一边往伙房走,一边低声道:“把汤涮掉就可以了。你想吃汤,还是红烧?”

  宫九本能地道:“糖醋。”

  墨麒:“……已经在汤里煮过一次,做糖醋会有点老的。”

  宫九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糖醋。”

  墨麒要把这碗排骨汤重烧么?那新烧出来的菜,四舍五入,不就等于是他和墨麒一块做出来的么?

  在从屋子到伙房的短短百步里,若不是理智告诉宫九,自己和墨麒谁都没有生育的功能,只怕是连未来儿子闺女要取什么名,宫九都已经想好了。

  今夜的风,格外的温柔,就连寒凉都不那么刺骨。习习夜风将满树梅花吹落,花瓣飘散在夜色之中,在月下随风飞舞。

  宫九亦步亦趋地跟在墨麒身后,若是有人看见,一定会产生一种自己在看鸭崽子屁颠颠跟在鸭妈妈身后的错觉,快乐的样子简直不像任何人所认识的那个宫九。

  坐在房梁上的暗卫们眼神忧郁,遥望月亮,酸酸地想:……饱了,饱了。

  宫九抬起右手接过一朵飘落的梅花,左手拽着墨麒腰后的衣裳:“我还想吃梅花糕。”

  墨麒抱着海碗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脸上一片沉稳肃正,语气却很无奈:“现下来不及做。”

  宫九使劲拽着墨麒不让走:“那你是会做了?”

  墨麒在心里叹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会,你想吃?”

  不对。我为什么要这么问?墨麒的理智在质问自己。

  不是已经决定今晚一过,明天早晨就与宫九告别吗?梅花糕也可以等到那件事了后再做!

  可有一种软弱的、瞻前顾后的情绪压住了理智,犹豫又担忧地劝说道:可是,万一那件事结束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给他做梅花糕了……那该怎么办?

  只是梅花糕而已。

  宫九已经眼神发亮地去霍霍身边梅树了,摇了几下后又指使着墨麒快快将外衫脱下来,给他接梅花。

  墨麒在已抛弃了理智后,试图保住自己的外衫:“……梅花糕不需要梅花的。”

  宫九皱眉:“什么?那凭什么叫梅花糕?岂不是骗人?我要吃用梅花做的梅花糕。”

  屋顶的暗卫不由地对墨麒心生同情:哪里有梅花糕是用梅花做的。主子不会是吃了桂花糕,就以为梅花糕和桂花糕是一样的吧?

  也不知道道长得怎么和主子解释这件事——

  他们正无比八卦地想着,就听屋檐下的道长低声道:“好。”

  暗卫们:……??不是,道长,你都不解释吗?你就这么答应了?

  暗卫们:……撑了,撑了。

  于是,一夜之间,耶律儒玉府上的梅林,有一半的梅树梢上少去了开的最好的花骨朵。

  在挑选梅花这件事上,宫九几乎拿出了所有的耐心。在暗卫们几乎无神错乱的目光下,墨麒居然也跟着宫九一道以采茶叶的流程,一起挑起了梅花。

  暗卫们:……就是桂花糕也不至于这么挑吧,你们到底是在采梅花呢,还是在借机调情呢……

  掠过无数树梢时,墨麒和宫九恰好路过花将的屋子,纸窗上摇曳这明明灭灭的烛影。

  宫九半蹲在墨麒身边的一根枝丫上,一边翻找这梅花,一边随口道:“花将也没睡呢。”

  …………

  花将不仅不没睡,甚至还很精神。

  原随云被废去了内力,自然也恢复了清明,一双无神的眼睛微微睁大,随着花将的动作,自眼眶中被逼出泪来:“你……混账……”

  一旁同样陷入危境的无花,和原随云一样的惊怒:“我早晚会杀了你——”

  花将在两人耳边挨个亲了一口,直起身眯起眼睛,望着在床中交缠着身体,陷在被窝里显得又凄又艳的两人:“你们可以试试。”

  “你不是和楚留香一伙的吗?他可知道,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原随云低吼。

  花将撇嘴:“我何时说过,我是好人了?”他俯下身,“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清楚的,落到同类手上,会是什么下场。”

  “倘若当真愤怒,又何必当初呢。”

  “你们还是早些认命吧。”

  花将的眼中带着一丝凉意。

  床帐落下,遮住了帐内的无边春色。

  ·

  ·

  墨麒等人在辽国额外多呆了一天。起因是前一天晚上,宫九那碗半生不熟的排骨汤,虽然最终因为宫九中途想去摘梅花,而没有被墨麒回锅重烧,但单是那一口排骨汤,也令两人狠狠闹了一番肚子。

  墨麒的止泻药都没管用,陆小凤不禁由衷地惊叹,这世上竟有九公子这般了不得的厨艺……竟然能将一碗简单的排骨汤,活生生熬成一碗泻药,这药甚至连墨道长都解不了。

  也不知道宫九随手往里头还加了什么东西,总之两人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苍白着脸从房中走出来,脚步皆虚浮,一步一停,手还不自觉的捂着肚子,宛如刚刚流产的孕妇。

  姬冰雁和楚留香已经提前离开了。他们一个得回去照顾自己的生意,另一个则是被等急了的李红袖、宋甜儿他们催的狠了,不得不与众人分别,免得自己回去的时候,就连最后的栖身之所都被妹子们一怒之下划走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留了下来,因为先前墨麒已经应诺了的,待无脸人案结束,会给花满楼看看眼睛,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宫九夜晚送汤的这一神来之笔,居然让大家在辽国又多耽搁了一天。

  花满楼的眼睛是幼年时被铁鞋大盗刺瞎的。这种伤便和普通的被毒侵蚀不同了,和先前松溪镇的黄老将军一样,是不可逆的。但好在,花满楼被伤害的只是一双眼睛,所以只要换一对眼珠就行了。

  陆小凤听墨麒说的轻描淡写,不由地面露惊恐:“换一对眼珠——?”

  花满楼脸上的笑也不由地勉强了起来:“道、道仙……当真可以换眼珠吗?”

  花满楼原本想问的是,活人真的可以换眼珠吗?

  墨麒:“可以的。”

  陆小凤忍不住道:“还、还是让七童再仔细考虑考虑。”

  墨麒点头,对花满楼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事。你若是考虑好了,随时来找我。做这个不必很长时间,只消一炷香便可,只是后面恢复起来久一点,建议有家人在身边,可以随时照料你的时候做。你若是决定了,可修书与我,我可以去你家中替你做。”

  花满楼还没消化完,墨麒就又道:“对新的眼球可有什么要求?颜色?瞳孔大小?”

  “……”花满楼勉强了笑了一下:“不,不用什么特别的了,只要能让我看见就行。”

  换眼珠这件事,听起来还是太悚然了。花满楼一下消化不了,而且这也算是一件大事,如果真要做,时不时就可能麻烦上身的陆小凤是肯定陪护不了他的,早晚也要说给家人听,既然如此,倒不如早些回去将这事和大家说了,再和家里人商量商量,要不要做这个手术,什么时候做……

  众人从辽国离开的时候,就各自分别了。陆小凤决定和花满楼一块赶回江南花家,讨论换眼珠的事情,至于墨麒,他在出发前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唐家堡唐远游的信。

  等陆小凤和花满楼一块离开后,墨麒才将信打开,已经被唐家堡人养的肚溜圆肥,比之前还要胖的雀翎就趁机和站在墨麒身后宫九耀武扬威,一会撅撅尾巴,一会拍拍翅膀故意在宫九面前飞来飞去。

  宫九:“……”

  他眼睛一转,突然一下倒向墨麒后背,强行诬赖:“哒、哒又夺窝!”

  半点没有碰到宫九的雀翎惊得炸毛:“啾啾啾啾?”

  它气得啾啾叫了好几身,怒气冲天地把小脑袋转向主人,等着对方狠狠揭穿这个两脚兽的骗局,没想到——

  主人非但没有大骂这无耻的两脚兽一顿,居然还反手揽住了这个家伙,还将人半扶半抱到面前,喂了药后,伸出手来赶它!

  雀翎伤心了:“啾啾啾啾!”

  我根本没碰这个家伙!这家伙是个骗子!骗子!

  墨麒敛眉,严肃地对雀翎道:“不可随意伤人。”

  雀翎:……伤鸟了!

  雀翎无比伤心地一展翅膀,飞跑了,并且决定没有十天半个月绝不回来。

  宫九按照上一次的经验,掐好时间“恢复”,在墨麒怀里多赖了一会才不大舍得地坐起身,佯装正经道:“唐远游说什么?”

  墨麒将信递给宫九:“他说,远道已经开始独立出门派任务了。”

  墨麒眼中有淡淡的笑意,明显很为自己这个徒弟骄傲。

  宫九:“……”

  他啧了一声。他能说其实他早已经忘了这个小拖油瓶了吗?

  墨麒淡淡道:“——而且,远道因为制造出了唐门密室中,迷藏的卷宗里记载的机关弩,所以被额外批准了可以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熊猫。如果这一次门派任务能够干的漂亮,这只熊猫就会正式成为他的同伴。”

  宫九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

  ——和那种懒得摔到地上都不想翻身的黑白熊成为同伴有什么好的。

  宫九不懂这些唐门人对黑白熊流露出的热情和痴狂,简直叫他摸不着头脑。

  墨麒明显坐不住了,神思不属地站起身道:“我们去找远道吧。”

  能分给远道的不会是已经有了主的大熊猫,肯定是还小的熊猫崽,如果能找到远道……就能摸到熊猫崽了!

  墨麒人还在辽国,魂已经飞到了唐远道……身边的熊猫崽身上。

  宫九眉心跳了一下:“我记得唐门任务不可传与外人知?”

  墨麒很有动力:“不必他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查。”

  影子人他们都已经跟拔土豆一样的拔出这么多串了,唐远道他们还能找不到吗?更何况,唐远游已经把唐远道的大致方位说出来了。墨麒急匆匆地去牵大黑,边解缰绳边道:“远游长老的信已经说了,远道这一次的任务位置大约在巴山。”

  宫九张张嘴,想问为何唐远游会知道,可这问题才在脑里一过,就有了答案:……还能有谁?

  不就是唐家堡那个色令智昏的堡主唐怀侠告诉唐远游的么!

  宫九不知道的是,唐远游得知这一消息,甚至不是他自己去问的,而是唐怀侠屁颠屁颠跑来,特地告诉自己的好师兄的,用的理由还特别义正言辞,凛凛大义。

  他是这么说的:“……怀远死了,元延也死了,咱们唐门放眼望去,除了远道,还有能站起来的人了么?倘若这个时候,远游再有什么不测,那这唐门千年的基业传到我手上,难道就这么断了么?师兄,非常时行非常事,远道的安全我们必须保护好。我记得,远道的师父国师大人,是不是已经去了辽国有七天了?也该是时候回来了。远道的任务,我们定然是不能出面的,不如请他的师父代为照看一下……”

  唐远游还骂了唐怀侠呢,结果唐怀侠十分坚定地说:“我这个唐家堡主失不失职,由唐门未来的延续来判断。现在,作为唐家堡堡主,我认为远道不能有一丝差错。”

  于是这封信,就这么飘悠悠地送到了墨麒手里。

  宫九上下翻了翻,对于这封打破了自己和墨麒独处时光的信十分不满,冷嘲热讽道:“亏得唐怀侠还有点脑子,至少没把到底是什么任务也一并说了。”

  “巴山……也在妙音城附近吧?”墨麒不知何时,已经将自己和宫九的行囊都一并拿出来了。现在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道长此时虽然面色严肃,实则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几个暗卫翻身下来,将行囊都接了回去,方便两人可以轻装上马。

  宫九跟着墨麒一块骑上马,一路出府,并且试图以自己的路痴之姿,同墨麒讨论巴山究竟在何位置:“古人云,巴山夜雨涨秋池。巴山应该在南方吧?”

  墨麒:“……不,巴山在巴蜀。”

  难不成就因为会下雨,所以巴山就是在南方么?

  一只白色的信鸽扑棱棱地飞了下来。

  宫九停下了争辩:“……这又是谁的信?”

  墨麒皱起眉头,伸手取下了信笺展开:“……”他面上的神色骤然一紧,“是东方教主的。”

  宫九看墨麒的神色不对,也收敛了继续和墨麒拌嘴的兴致:“信上说什么?”

  墨麒道:“他说,有黑木崖的教众,发现了影子人的踪迹。”

  宫九道:“在何处?”

  墨麒放下手中的信,面色肃然:“在巴山。”

  ·

  ·

  墨麒与宫九往巴山的赶路之行,并没有一路顺利。

  在边界线时,墨麒被拦了下来。拦他的人是一名少年,眼眸黑亮,年轻的脸庞因多日等候在风沙中而干燥脱皮,带着一分倦意和悲伤,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手里拿着一柄剑,或者说,是绑着铁片的木棍,可是即便他手里拿着的这柄剑这么滑稽,也没有人会轻视他。

  因为此时,这个少年的身边,满地都是倒下的马匪,所有马匪都是被一击毙命,都是被那柄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力的剑一剑杀死的。

  宫九看了一眼少年手上的剑,皱起了眉头:“你是……阿飞?”

  少年的目光在宫九和墨麒身上来回看了一下,变得有点疑惑,而后坚定地将目光落到了宫九身上:“对。”他上前一步,沉声道,“我有事相求,请和我走一趟!”

  宫九:“……”

  求什么?求谁?求他??

  宫九震惊了一下,什么时候有人求帮忙居然能求到他身上了?还是说,其实他曾经和这个少年见过面?

  他不禁问道:“我们曾经见过?”

  少年的声音很稳,心也很稳:“不,我们没见过。但我知道你,你就是太行仙尊,墨道仙!”

  宫九:“……”

  墨麒:“……”

  宫九迟疑了:“我……哪里像是太行仙尊了?”

  少年坚定地道:“你穿的是白衣。”

  宫九低头看看自己:“……可我没有银尘?”

  少年有着自己的理解:“但你身边的人有。”

  宫九不由地问道:“那为何你不觉得他才是太行仙尊?”

  少年皱起英挺的眉头:“银尘可以由别人帮忙拿,难道白衣还能让别人帮忙穿?”

  在少年的逻辑里,辨认太行仙尊的唯一标准就是白衣银尘。银尘,只有紫衣人负着。但银尘在用不到时是可以易手的,可白衣不行。难不成在临到法事之前,还要临时换白衣吗?所以,拿着银尘的可能是小厮,但穿着白衣的,一定是太行仙尊。

  宫九和墨麒木然听着少年用简短的语言,将自己的推论娓娓道来,心中不由地:“…………”

  墨麒忍不住道:“做法事?”

  他何曾做过法事?

  而且,正常人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应该是认为拿着银尘的才是本人么?银尘可是武器,衣服可以随便换,但谁会把自己的武器易手他人?

  少年愣了一下,看了墨麒一眼,又看向宫九:“你……你不是国师吗?”

  国师难道不是都会做法事吗?

  少年大大的眼睛里有着满满的疑问。

  宫九:“……”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第一,我不是太行仙尊,他才是。第二,我不做法事,他也不做法事。你难道不知道墨道仙的名号么?他可是江湖百晓生神兵榜第二的绝世高手!”

  宫九无比顺溜地吹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墨麒,并且不自觉的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腰背。

  少年的眉头紧紧扭在了一起:“江湖百晓生,神兵榜?第二?”他喃喃地道,“也对,上官金虹已死,就连……”

  他没有纠结多久,就抬起了眼睛,看向墨麒道:“我来找你,是想问影子人的事情的。”

  “我听到有人说,有人在巴山看到了死而复生的荆无命。”

  宫九和墨麒对视了一眼,原本感到好笑的心情顿时化成了严肃:“你听谁说的?什么时候?还有——”宫九眯起了眼睛,“你怎么知道影子人的,荆无命即便复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

  ·

  茶馆角落,阿飞低声和宫九、墨麒说着这些年的事情。

  “在当年瓦解了金钱帮之后,我便去西域历练了。我当时与他约定了三年后再见,但西域的人太不禁打了,一年以后我就回来了。”

  阿飞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小李飞刀李寻欢。

  刚开始说的时候,墨麒眼中还流露出了一丝迷茫。

  他是真的不怎么管江湖事的,唯一和江湖人接触的机会就是去办那些有江湖人卷入的案子,就连当时在授冠大典上,陆小凤等人都是赵祯给他一个个介绍才认识的。

  宫九就低声和墨麒抓紧补了一番小李飞刀的旧年往事,从他的才华惊绝,说到李寻欢为了义兄龙啸云送了自己心爱的表妹又送了园子,再到龙啸云最后终于幡然悔悟,为了救李寻欢闯入金钱帮而死……

  宫九慢慢地停了下来,觉得自己说的故事越是品越是不对,不由地看了看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的阿飞,对方的表情非常坦然,好像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宫九:“……”

  从前他听闻小李飞刀的传闻时,从没有往旁的地方想过,只觉得李寻欢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义气,有义气的简直过头了。至于龙啸云终于幡然醒悟,也不过是浪子回头的普通例子而已。但现在……他看着也有些疑惑的墨麒,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李寻欢当年当真是因为义气,才给自己的义兄送祖传的宅子,又送自己心爱的女人吗?送完了以后还伤心地远走他乡?龙啸云闯入金钱帮,又当真只是为了成全自己最后的义气,单纯地只是救一个兄弟,以至于自己到手的祖宅、妻子、儿子都不要了?

  宫九慢慢闭上了嘴。

  阿飞没有察觉出不对来,见宫九不说了便继续道:“我原本以为,他和孙小红是真的去隐居了。但当我找到他们隐居的地方时,只找到了一个空屋子,还有……一座坟墓。”

  墓上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写着“小李飞刀 李寻欢之墓”。

  墨麒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飞道:“我不信,所以我就把那个墓挖开了。墓里面有一口棺材,陪葬品皆在,但没有人。”

  没有李寻欢的尸体。

  阿飞皱着的眉头就一直没松过:“我想找孙小红,但一直没有找到。”

  墨麒若有所思:“孙小红若是江湖百晓生的弟子……当初留下是为了李探花,现在李探花走了,她也许是回归江湖百晓生的组织了。”

  阿飞迷茫了一下:“……组织?”

  墨麒看了阿飞一眼:“嗯。”

  江湖百晓生当然不止一个人,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整个大宋,甚至更远的地方的消息。这个组织掌握着江湖和朝廷的秘密,其实很久之前,就已经有皇权搀揉进这个组织了。在没有确定全身心投入这个组织之前,弟子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名字的,但能够掌握的情报将会被大大限制。只有当弟子确定要为组织投入全部身心之后,才能除去原本的俗世姓名,更名为江湖百晓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真正掌握整个组织中的情报。

  而成为江湖百晓生的人,是不能有自己的生活的,当然也不能继续留在随随便便一个小院里,他们会有自己必须要驻扎的区域。

  宫九道:“所以,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李寻欢他没有死?”

  阿飞抿了抿唇:“不。”

  “他如果没死,小红不会离开他,也不会给他立这个墓碑的。我觉得,他确实是死了,毕竟他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那么爱饮酒。但……”

  墨麒看向阿飞:“你认为,他变成了影子人。”

  阿飞:“对。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影子人这个东西,直到我打听到了荆无命的消息。”

  他看向墨麒,眼神坚定:“与他有关的人我都打听过,没有什么消息,只有荆无命的消息是唯一与他、也与影子人相关的,所以我就来找你了。”他说着说着,眼神有点迟疑,“……死人复活,是应该找道士的吧?”

  在阿飞心里,李寻欢就算是鬼,也一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鬼,只有最强的道士才能制服他。可刚刚,那个白衣服的男人又说他们不会法事……

  阿飞很迷茫。

  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剑,也相信小李飞刀。所以荆无命当时一定是死的透透的了,那现在在巴山出没的荆无命,一定是鬼。

  宫九又搞不清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影子人又和道士有什么关系……等等,你到底以为影子人是什么?”

  阿飞疑惑地道:“难道不是鬼的一种么?像影子一样的人,不就是鬼么?”

  阿飞觉得自己的逻辑盘的非常顺。

  作者有话要说:  阿飞同志的逻辑确实很顺,就是顺得有点独辟蹊径……

  我又要问一个扎心的问题了:是不是大家都已经忘了唐小白菜?

  PS:花将这种极端偏执、凌驾于正义之上的惩罚方式是错的!这里只是不让花将极端正义暴徒人设OOC的剧情设定而已,这三个恶人未来的结局……反正都是死吧。不在疯狂中加冕,就在疯狂中死亡← ←以后应该不会有他们的剧情了,所以这里交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