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79章 无脸人案09

  花满楼和陆小凤一块给受惊的牧民包扎完伤口后, 众人也陆续聚集了过来。

  花将伸手将众人身上的蛊都取了回来:“方才,我放出去的蛊虫已经确认过了,这山谷中除了原随云, 没有第二个影子人了。”

  陆小凤本来看众人这么快聚来,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 听了花将的话后松了口气:“那便好。想来,像石观音、原随云这样, 能自己摆脱药物控制的影子人,应该也不多,不然早就天下大乱了,影子人内部肯定也不会好过。”

  “那牧民和士兵呢?”墨麒蹙眉问道。

  蛊虫飞快地从花将指尖涌了出来,飞到空中, 聚在一起指出了一条路。

  众人一路跟着蛊虫,在一处泥泞的沼泽中, 看到了一间孤零零的大屋子。在场的诸位皆是轻功卓绝之辈, 那沼泽的面积也并不怎么太大, 众人飞身掠到屋前, 推开了稻草扎成的简陋的门。

  屋里是一片恶臭,宫九被这刺鼻的味道熏得厌恶地皱起眉头, 往后倒退了一步, 恰好撞进在他身后的墨麒怀里。可惜这臭味儿实在是令他头晕眼花,没有心思再趁机动手动脚了。

  屋里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声音,透过月光看去,竟是满满一屋子惊慌失措的人。

  他们所躺着的床铺, 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堆叠在一起的鸽子笼一样。床铺外是铁笼,铁笼内是一张又一张被固定在墙上的木板,木板与木板之间甚至都不能容人侧身而眠,上面垫上一张薄薄的被单,这就算是他们用以休息的床铺了。

  陆小凤和楚留香最是心惊,已经从旁边墙上拿来了铁锹,运足内力,将这些铁笼子砸开了:“快出来,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墨麒将陆小凤和楚留香心急的话转述了一遍。

  他被宫九堵在门口,恰好沐浴在皎洁如水的月色里,银辉在他的五官上勾勒着俊美深邃的轮廓,宛如月中的无垢仙人,落入凡尘。

  已经被折磨了将近三个月的牧民们和士兵们,看着月下仙人呆愣了一会,空白一片的脑袋慢慢反应过来谪仙说的是什么意思,几乎浑身颤抖,热泪就激动地留了下来:“是月亮之神在保佑我们!感谢月亮之神的庇佑!”

  牧民和士兵们互相搀扶着下地,一边哭一边对着墨麒拼命跪拜。

  楚留香:“我记得,铁锹是我拿的,铁笼是我与陆兄砸的。”

  陆小凤:“我也记得,铁笼似乎是我们两个砸的。”

  两人齐齐向墨麒投来了幽幽的目光。

  墨麒:“……”

  …………

  这间不大的房里,住了一百多名“奴役”,大约是原随云他们懒得为这些奴役准备住处,又得防止他们逃跑,所以才特地挑了这片沼泽地,将屋子筑在了这里。

  众人找到了这些奴役,想要找到罂粟花田和那些被抢来的牛羊,就很容易了。毕竟不论是种植罂粟,还是喂养牛羊,都是这些被石观音他们抓来的俘虏做的,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这些花田、牛羊在哪。

  不止是墨麒等人,就连才被救出来的牧民和士兵们,都主动拿上了火把,帮着一块将分散在谷中四处的罂粟花田,一把火焚烧殆尽了。花满楼发现原随云的地方,恰是千山鸟飞绝内最大的一片花田,大到简直能在花田里跑马,众人各自分散,一人站了一块角落,齐齐将火点了,而后聚到了因为中蛊,还昏迷在田埂边的原随云身边。

  陆小凤一看墨麒和宫九:“……一定是方才的火太大,熏到了我的眼睛……我怎么看着道仙和九公子,像是在发光?”

  姬冰雁干巴巴:“我也看到了,他们确实在发光。”

  火焰的映照下,宫九和墨麒的身上都像是撒了什么宝石磨成的粉尘一样,熠熠生辉,从衣裳到发冠,简直亮的像两尊宝石雕成的人像。不过一个是纯白的,一个是玄紫色的。

  牧民们和士兵们烧完了花田,飞快地聚过来,大老远就看见了站在正熊熊燃烧的罂粟花田边,闪耀着夺目光泽的两人,顿时一个接一个像种萝卜似的又跪下了。

  花将无比羡慕地凑近,仰头看向墨麒发冠上停着的那只透明的琉璃蝶:“这是不是蛊虫?我竟从未见过!这些粉晶,就是从它们身上抖落的粉尘吧?”

  “这是蛊虫?”陆小凤震惊,“也有这样的蛊虫吗?”

  他禁不住有些惋惜花满楼看不见这一幕了。

  “这叫什么蛊?”花将眼热无比。

  众所周知,越是艳丽美貌的蛊,越是可怕。这蛊虫这般漂亮,想必十分厉害。

  墨麒可疑地顿了一下:“……”

  这蛊在《虫书》上的名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可是这样的名字,他好意思说出口吗?尤其是这蛊一听就知道是成双成对的,而现在众人都能瞧见,这成对的两只,现下正一个在他发冠上,一个在九公子的衣领上呢。

  花满楼侧了侧脸,很是体贴地替似乎有些不愿回答的墨麒拉开了话题:“原公子……我们该如何处理?”

  宫九看了花满楼一眼:“自然是杀了焚尸。难不成,花公子还想替他求情?”

  花将摇头道:“最好还是不要。这个原随云是无脸人案背后的凶手之一,诸位受辽主所托来辽,目的便是为捉拿凶手归案的。现下既然将凶手制服了,自然是交给辽主处置——免得那糟老头子再拿这点芝麻大的小事,给大宋趁机添乱。”

  “有理。”楚留香叹息了一声后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这些无辜的辽人……?”姬冰雁看了看不远处,还在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墨麒和宫九的牧民和士兵们。

  墨麒低声道:“我们现下还不能将他们送走。无花和石观音我们还未解决,贸然将他们送出谷去,很可能打草惊蛇。还是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将他们送回去吧。”

  楚留香眼神复杂:“无花和石观音……无花倒还好说,实在不行,我们便扯下脸去一同出手,定是能将他制服的。可是石观音……”他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先前我也同花公子说过的,上一次我能够击败她,纯属侥幸。石观音是一个十分珍惜甚至深爱自己的美貌的人,我当时便是击中了她身边的华镜,令她分心,才得以抓到机会点住她穴道的。可是这一次,我们若是与她对决,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一定不会再给我们机会这么做——”

  陆小凤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虽说心头也是一样满是愁绪,仍是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楚兄,莫要担心。”

  墨麒看了看楚留香,沉思了一会后道:“……我知道了。”

  他却并没有说自己知道什么了,而是岔开话题道:“现下我们要对付的两人,一个在辽主寝宫,一个在古战遗。我们兵分两路,陆大侠、香帅、花公子,还有冰雁,你们四人去对付无花,务必不能让他再得机会金蝉脱壳。我与九公子,还有花将,一道去辽主皇宫,去寻石观音。”

  楚留香眼睛睁大:“道长,你们只去三人,当真能对付的了石观音么?”

  墨麒颔首:“是。”

  楚留香不赞同地拧起了眉头:“道长,你莫要小看石观音,上一回我同她缠斗的时候,几乎连她的身都近不了,你们——”

  墨麒看了眼楚留香:“至少我们去,不会死。”

  墨麒在方才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辽国皇宫内发生这么大的动乱,就连辽主本人都被挟持,耶律儒玉难道会不知道吗?他既然能在辽国一手遮天了,他难道会对石观音的动作毫无所知吗?

  不,他当然知道。

  只是依他薄凉的性子,他对这些都无所谓而已,更何况,石观音折磨胁迫的是辽主,他看戏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出手相助?

  如果这一次去与石观音对峙的人是楚留香他们,按照刚来辽国时,耶律儒玉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们的态度,即便是楚留香他们死在辽主寝宫里,耶律儒玉都不会想要出手相助。

  但如果去与石观音对峙的人是他呢?

  墨麒一直不明白,为何耶律儒玉会对自己那般特殊,更不明白为何耶律儒玉身上会有蛊,这蛊还是为了防止耶律儒玉伤害他而下的。他所说的这个兵分两路的计划,一来是想赌即便自己失手,耶律儒玉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二来,也是想借此试探一下,耶律儒玉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他选的两个人,一个是与自己联系紧密的宫九,耶律儒玉看在自己的份上,也一定会出手相助。另一个人,是花将,耶律儒玉特意将乳果留给花将,将他从宋土带回辽国,想必也不会希望花将就这么死在石观音的手下。

  他想得很多,宫九却是没有什么犹疑的,反正只要自己是和墨麒一路的就行,现下已经催起来了:“天就要亮了,辽主给的时间只剩下这最后一天,没时间继续浪费了,现在就出发。”

  “等等。”花将伸手拦住了楚留香等人,递来了一个盒子,“这是我用乳果养出的蛊王,诸位倘若有何不测,或可用这蛊王一试,只消喂它一滴血,它便可听从血滴子主人的命令。”

  楚留香郑重接过:“多谢。”

  ·

  ·

  辽主寝宫里。

  才和石观音大吵过一架,被石观音厌烦地点了睡穴的辽主,正横躺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昏迷不醒。本该属于他的床上,正躺着安然侧卧的石观音。

  她正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将楚留香他们彻底摁死,宫殿的大门就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石观音懒懒地笑了一下:“来客人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伸出白如玉葱的手将明黄的帘帐拉开,足尖点上地面,“怎么香帅没有一起跟来?”

  石观音微笑着看向宫殿门口站着的三个人,目光落到花将身上的时候微微一滞。

  她记得,这个人是耶律儒玉的心腹。可是耶律儒玉都已经说过,他对这寝宫中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兴趣,又为何会派自己的心腹,跟着这群来办案的宋人一起来找她?

  她心中先是一紧,而后立即想起了另一个可能:如果耶律儒玉想要处置她,那早在之前就有无数次动手的机会了,又何必派一个看着就没有什么武功内力的手下来?

  ——想必,这个手下,是已经被耶律儒玉厌弃了,所以才送过来,想借她的手除之。

  石观音在心中笃定地笑了一下:“只来三个人,会不会太看轻妾身了?”

  花将卷起嘴角:“来三个人,已经算是很看得起你了。”花将嫌恶地侧开眼睛,“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这殿里没有想看你身体的人。”

  石观音的笑更加妩媚了:“那公子你为什么要移开眼睛?”

  宫九先是看了一眼墨麒,确认对方根本没有看石观音的意思,才满意地转回头,对石观音不耐地道:“不想穿就算了,动手吧。”

  他的手已经搭在剑上了,玉佩从他指缝间滑落,长剑嗡鸣之后,剑芒自玉鞘而出,剑尖已笔直地指向石观音。

  石观音叹了口气,眼神含情又惋惜地看着殿中的三人:“可惜了,若是三位客气一些,妾身其实还是很喜欢三位——”

  宫九浑身毛都要炸起来:“闭嘴!”

  话音脱口之时,宫九已一剑荡去,剑芒如龙牙般刺出,指向石观音的脸。

  石观音的笑容瞬间没有了。宫九这一剑,分明就是想毁她容的!这比想要杀她还让石观音不能容忍!

  她的腰肢柔软地一折,整个人便如天女一般凌空飞起,玉臂一展,揽过了一条光洁美丽的丝绦,空中旋身之后,便如衣裳一般半遮不遮地缠在身上。若不是殿下的人各个心里挂记的人都是带把的,只怕眼神和魂魄早已跟着石观音一道飞出去了。

  那玉带被石观音在舞姿浮动间看似轻巧地挥出,如出岫之云,“铮”地一声便击偏了宫九的剑。

  这丝绦分明只是普通的蚕丝制成的,可与宫九灌注着内力的长剑相击时,却发出了金属一般的撞击声,足见石观音内力之可怕。

  花将原本还想要跃跃欲试地扑上去帮忙,但刚踏出一步,就瞧见墨麒与宫九齐齐被那漫天飞舞的玉带击得倒退三步,在玉石地面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足印:“……”

  他默默缩回了步子,有点茫然地往后退了退,看着重又上前,与石观音打作一团的墨麒和宫九:……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早知道就不把蛊王给楚留香他们了!

  花将正懊恼间,脸颊突然一下刺痛。他惊愕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团蛊虫便从脸下的皮肤移动到了指尖上。花将奇怪地垂下头一看,便瞧见这团蛊虫在自己食指上来来回回涌动了一会,拼出了一串字:“孵蛊,越多越好。”

  他才懵逼地将这串小字看完,那团莫名其妙就突然不听他使唤的蛊虫,就从他食指上飞了出来,组成了一条黑黑的细线,指向花将的肩侧。

  两只正依靠在一起的琉璃蝶,正落在那里,互相搓着爪,抖落下一簇又一簇晶莹的粉末。

  花将看看肩膀边上的琉璃蝶,又低头看了看还在使劲指着他肩头,试图传讯的蛊虫,突然明白过来,这团莫名其妙就叛变了的蛊虫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当时他在千山鸟飞绝,分给墨道长的那部分蛊虫么!

  花将顿时心口一痛,有一种自己辛苦养出的大白菜,借人家看一眼,却直接被人家偷走了的悲愤感:“……”

  他想是这么想着,但身体已经动了起来,飞快找了处遮蔽物藏了起来。他不像墨麒和宫九那般,有足够深厚的内力,可以与石观音一决,现下能做的,便是帮忙做好自己能做的事——虽然他也不清楚,这琉璃蝶孵出来的蛊究竟有何用途——

  还有,什么叫越多越好?到底需要多多?孵完了又该怎么办?!花将一边想着一边飞快取了腰间的饮血刀割开掌心,将血抹到了两只还在互相蹭爪的琉璃蝶身上,而后心念敦促这这两只蛊虫飞至空中,在大殿上四处产卵。

  蛊虫是不分性别的,产卵也并不需要交.配,只要血够多,就能孵出足够多的虫卵来。

  石观音并没有在意一直躲在角落里的花将到底在干什么,也没有心思在意。她的天武神经已经催发到了七成,可即便如此,那个身穿着玄紫色衣裳的道人依旧能与她相抗衡,即便偶尔有一两招疏漏,一旁的白衣男子也能勉强帮忙补上。他们三人,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竟是变成了一场苦斗。

  石观音已经不想再和这两个人纠缠了,眼看白衣男子已经开始有些捉襟见肘,索性一下将天武神经催发到了极致,天空中唯美舞动的玉带狠狠击向白衣男子,这一击下去,定叫这人胸膛透风。

  她正觉胜券在握之时,未料那玄紫衣裳的道人居然无视了面前的那道袭来的玉带,而是一个折身,向着即将被击中的白衣男子扑了过去:“九公子!”

  花将刚刚一探头,就瞧见这样一幕,心中一惊之下,居然一下没控制住,直接将琉璃蝶所有产下的卵当下就催孵了出来。

  所有琉璃蝶飞经过的地方,像是突然结出了冰霜一般,瞬间将整个大殿覆盖成了一片明镜的世界。

  一面又一面棱镜折射着大殿中的人,三人的身影在镜中倒映出千千万,一眼望去几乎令人头晕目眩,站不稳地面。

  墨麒抱着宫九在地上滚了几圈,被他们压过的镜面又破碎出更多的小镜面,成漩涡的形状,倒映出一圈又一圈人影。

  石观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琉璃蝶在空中扑闪着翅膀,重新飞进墨麒怀中,下一秒,墨麒与宫九就突然在这片镜子的世界中消失不见了。

  石观音的反应很快,几乎在墨麒与宫九从她视线中消失的瞬间,就已经将那玉带丝绦飞快地舞向他们消失的方位,可除了将那里的镜子击得更碎,变得更加令人头晕目眩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她警惕地在这片只有无数自己的镜子世界中原地转了一圈,除了自己,没有看见任何人。正当她向玉带中灌注了十足十的内力,想要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统统击碎的时候,镜中的她突然变了。

  乌黑的头发变得灰败枯燥;美丽的脸蛋瞬间失去了水分,皮薄肉骨得宛如骷髅;妙曼的身体上生出一个又一个疮泡,流着恶心的脓液,然后像是畸形的水果一样鼓起一个又一个大包。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最恐怖的是,不论石观音的眼睛落到何处,她都只能看见千万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丑陋地几乎比蛆虫还要令人恶心。

  东南西北,天上地下。

  被蛊虫隔绝的另一片天地中,墨麒还俯在宫九身上,双臂撑在宫九两侧,有些惊魂不定:差一点,差一点石观音的丝绦就要将宫九在他面前杀死了。

  花将眼睛要瞎了,不想看打到一半突然抱在一块的墨麒和宫九:“你确定你们现在这样,适合?”他不得不提醒两人,“石观音还没解决。”

  他伸手戳了戳自己身体上方罩着的,像是石灰一样硬而不透明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蛊?”

  墨麒缓了几口气,坐直了身体:“……”他瞄了一眼宫九的眼神,像被烫到一样飞快侧过脸,决定将千里姻缘一线牵这蛊名烂死在肚子里,“镜蛊。”

  墨麒没有说谎,只不过镜蛊是他在当时试过了这种蛊虫之后,重新取的名字。

  “这些蛊虫的翅膀能制造一些扭曲的镜子,并且令人产生幻觉,每对蛊虫之间可以相互映照出对方的镜像。”墨麒道,“石观音先时与香帅交手时,便是因为心神不定而走火入魔,因而导致死亡。现下她又服用了影子人的药物,这种药本身就能令人的心智更易动摇,她再看到镜蛊的镜像,内力定然会因此再次出岔子。”

  正说着,藏在墨麒怀中的琉璃蝶就抖了抖翅膀。

  墨麒伸手敲了敲头顶的硬壳,将这些伪装成镜子的蛊虫赶飞,站起身道:“……可以了,石观音死了。”

  花将与宫九立即照葫芦画瓢将硬壳敲开,放眼一看,一具枯尸正倒在还没飞走的镜蛊之上,枯槁的尸首倒映在细碎的镜子之上,丑的不堪入目。

  可在这尸首身边,整个寝宫里,正扑闪扑闪地飞着这些美丽的、透明的琉璃蝶,从它们身上落下晶莹的粉尘来,简直像是仙境。

  花将搓手:“道长,你看,这么多镜蛊呢……”

  宫九的眼睛立即从石观音的尸体转到了花将身上:“那也是道长的。”

  花将:“……”

  难道我就白放血了?

  好歹也是我孵出来的!

  墨麒伸手接过一对琉璃蝶,送到花将手中,而后捧起自己掌心里那一对有点蔫哒哒的琉璃蝶,在自己指腹抹了一个小口子,将指尖血抹到这对大功臣身上。还在漫天飞舞的那些透明的琉璃蝶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一只又一只地扑进墨麒掌心,与和自己同色的那只大蛊虫蹭了蹭,像是水珠一样融回了母蛊的身体里。

  方才还美轮美奂的琉璃宫殿又变回了原先金碧辉煌的样子。

  花将看向还毫无尊严倒在地上的辽主:“走吧,现在可不是将石观音交给他的好时机,莫要叫他恼羞成怒。咱们回去等陆大侠一块汇合,到时候再将这三个凶手一同交给七皇子,让七皇子帮忙斡旋。”

  宫九眉心顿时跳了一下:“为何要交给耶律儒玉?”

  花将委婉地说:“等凶手抓到了,你们还想和已经不需要你们的辽主打交道么?”

  过河拆桥这种事情,辽人又不是没做过。

  ·

  ·

  众人回到七皇子府时,耶律儒玉已经在府中了,看到他们带着石观音的尸骨回来时,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甚至还指给他们看了院子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块裹尸布,让他们把这具碍眼的尸体放进去。

  等到快要晌午的时候,陆小凤等人才急匆匆地赶回了府里,一进府就奔向了花将:“多谢救命!”

  花将:“……嗯?”

  楚留香从陆小凤身后走过来,摸了摸鼻子:“无花实在狡猾,我们去抓他时,他已经抓住了顾将军做威胁,让我们立即放他走,否则他就杀死顾将军。”

  姬冰雁难得笑了一下,眼神中有几分促狭:“所以,楚留香就学着花公子对付原随云时的招数,假作被无花制服,实则悄悄将蛊王下到了无花身上。”

  花将面上一喜。

  楚留香以为花将是因为借给他们的蛊王排上用场而喜,很是配合地大力赞扬了一番蛊王的功劳,而后问众人:“这三人,我们是不是该立即进宫,把他们送到辽主手上?”

  花将连忙摇头:“先时我也与墨道长和九公子说了,最好不要你们出面。现在辽国之患已除,你们对于辽主来说便是无用之人了,若是他想要过河拆桥,甚至将从这三个人身上受到的气撒到你们身上,那便不好了。将原随云和无花的武功废了,和石观音的尸体一起,让七皇子代为押送给辽主是最好的。”

  陆小凤和楚留香对视了一眼,显然对于让耶律儒玉做这件事很是不放心,但也不好直接与花将说,而且花将所言也极为有理。于是便道:“那便辛苦七皇子了,我们就帮忙将他们的内力废了吧。”

  陆小凤和楚留香一人负责一个,将无花与原随云的筋脉与丹田皆毁了,仔细检查,觉得万无一失后,才稍微有点放下心。

  若不是要交给辽主,这种时候,其实应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陆小凤和楚留香纠结地想。

  姬冰雁不动声色地和墨麒传音入密道:“我还是觉得不大妥当。你可有能够察觉人内力的蛊虫?若是无花和原随云用什么法子恢复了内力,便能直接万蛊噬心,将他们杀死的那种。”

  墨麒看了姬冰雁一眼:“我已经下了。”

  这三人都是在被影子人救起后,因残杀辽人而被抓的。石观音内力走火入魔而死便罢了,无花与原随云既然没死,按照道理来说,确实应该将处置权交给辽主。但不论辽主是想将他们斩杀,还是想将他们留着活着折磨,都不能给这两人任何重新再起的机会,所以在方才,墨麒已经悄无声息地将蛊虫给他们下过了。

  耶律儒玉直到他们站在院里商议完,才恰好踩着点似的姗姗从自己屋里出来:“诸位,此案既然已经结了,你们是准备在辽国先住一晚,休息休息,等到明日再启程,还是现下便走?”

  花满楼想了想:“我们还需得将千山鸟飞绝中的那些士兵与牧民送回去,这一来一回,怕是就已经是黄昏了……”

  宫九警惕地看着耶律儒玉:“那又何妨!送完人便走!”

  陆小凤嘿笑了一下:“九公子,你这般匆忙做什么,也不赶着做什么事。我们在辽国这么几天,天天奔来奔去便是办案、探查,今天大家又都与敌人交手过,都很累了,就多住一晚么。”

  墨麒抿了抿唇,他自己其实也有点想走。虽说确实如陆小凤所说,已经很疲惫了。但和疲惫的赶路比起来,他更不想再继续和宫九在辽国多呆一晚——他还记得前一天耶律儒玉差点对自己下杀手,自己却毫无反抗之力的事情。

  我应该与九公子分开一段时间,也许就能静得下心,专注精神,定神修心了。墨麒默默地想。

  他的心里涌起了一阵不想分开的不甘愿与不舍,但这样的感觉,更加让墨麒坚定了要与九公子分开的想法。

  我要没有时间了。墨麒想。但我已经答应了师兄一定要活下来……

  墨麒看向还毫无所知的宫九:……而且我也确实想活下来的。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日后的长久。

  我应当这么做。

  墨麒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服自己。

  耶律儒玉走到墨麒面前,笑容里有几分叫墨麒毛骨悚然的慈祥:“多留一夜吧,饭菜都准备好了,莫要浪费。”他半是劝说半是威胁地道,“为了帮你们办案,我可是连红玛瑙金珠都送出去了,难道你们却连一顿饭都不愿同我一块吃吗?”

  顿时无法拒绝了的墨麒:“……”

  ·

  ·

  众人将千山鸟飞绝的牧民、士兵们送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牧民们激动地点起了篝火,为了庆祝部落的同胞们回归而围着篝火跳起了舞。陆小凤则受到了先前还骂得他狗血淋头的孩子的热情拥抱。

  孩子一只手牵着自己的阿爹,另一只手死死抱着陆小凤的腿,埋在陆小凤怀里边哭边道:“你、你特别好!你一点也不丑!特别有脸!我不要你头顶长疮脚下流脓了呜呜呜呜,你是好人!”

  陆小凤带着慈爱宽容的微笑,摸着这倒霉孩子的脑袋瓜子,其实一句都没有听懂。

  花满楼看着月色下终于与家人重逢的那些士兵和牧民,道:“这次来辽,虽然影子人的线索又断了,但看这些家庭幸福的样子,我们做的一切还是值得的。”

  陆小凤身体一僵:“……!”

  对啊,线索又断了!

  想到等到回宋,又要面对笑眯眯的赵祯,陆小凤不由地绝望地一把抱住了还在哭的孩子,很有种想要与这孩子一起抱头痛哭的欲望。

  …………

  七皇子府,雪梅林中。

  树梢上坐着的纤细身影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腿。

  耶律儒玉走进梅林时,看见的就是万树梅花中掩映的那人,他总是带着一丝挥散不去的薄凉的眸子,瞬间被一种汹涌到难以抑制的感情点燃了,总是不急不慢的步子此时也带上了几分急切。

  “这些梅花,你可还喜欢么?”耶律儒玉站在树下,仰着脸柔声道。

  他这样仰望着树上的人的神情,就仿佛在看着自己此生唯一的神明一般全神贯注,又无比憧憬。

  树上的人伸手,摇下了一片片梅花瓣,落在耶律儒玉的脸上,他都不愿移开眼睛,任那些花瓣拂过他的面颊,停在他的唇畔,点缀在他殷红的眉心痣边。

  “喜欢。”

  耶律儒玉的嘴角几乎控制不住的扬起来:“你喜欢就好。”

  树上的人扬起脸,看向南方。

  “你在看什么?”耶律儒玉轻轻问。

  树上的人道:“我在看人。”

  耶律儒玉:“什么人?”

  “伤心的人。”树上的人又荡了荡腿,“你听过这句诗么?‘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我听过,但我不喜欢。”耶律儒玉靠在树边,微笑着道,“那不是我的性格。如果是我,我定是会与心爱的人共赴黄泉的。既然已经准备好与心爱的人皆为白骨了,又为何要可怜呢?我更喜欢另外一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也分不开我们的。”

  树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欺身到了耶律儒玉面前:“但还有另一件事,能够分开我们。”

  耶律儒玉轻轻握住面前爱人的手:“但这件事不会发生。”

  墨唐低声道:“你对他下手了。蛊动了。”

  耶律儒玉仍然笑着:“可我并没有真的伤到他。”

  墨唐轻声道:“你知道的,在我心里,他永远比你要重要。”

  耶律儒玉轻轻吻了一下墨唐的手:“所以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他。”他握着墨唐的手,引着她摸了摸自己眉心的那颗红痣,在墨唐的指尖触到那颗红痣时,从红痣的四周,居然徒然生出了八根细爪来,“所以我才让你下了生死蛊。”

  他看着墨唐,眼神偏执又热烈:“为了你,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宫九:我把你当情敌,你却想当我岳父????

  龙曜:准确地来说——按照攻受——那应该是你公公——

  所以送走红玛瑙金珠当日,耶律儒玉的心理其实是这样的:嗷嗷嗷打不死你这熊孩子——→唉,孩儿他娘不让打孩子,我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得像老父亲一样把你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