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78章 无脸人案08

  楚留香的眼神很复杂,心情更加复杂。

  不止是他, 这一刻, 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了一个想法——这次回宋以后, 我是不是应该去“拜祭”一下,那些曾经打过交道的“老朋友”的坟墓?

  照影子人这么疯狂地挖阎王墙角法,也不知他们这次回去“拜祭”,会发现多少座空坟。

  还有——以后再办案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补刀。

  ——不, 最好直接火焚善后。

  姬冰雁用有些疲了的语调道:“……柳无眉, 石观音, 无花, 这三个人都被影子人挖出来了,只差一个南宫灵了。你们觉得他会不会也——”

  陆小凤咳了一下:“先前我受陛下所托,探查影子人的踪迹时,已经查到过他了,现下他的尸体已经被火葬了。”

  楚留香:“……”

  原来影子人还真的把南宫灵也从坟里拉起来了啊。

  他记得,石观音、无花、南宫灵还有柳无眉, 这几个人的坟墓并不在一块的啊!这得是多大的执念才把他们一个不漏的全部挖出来?

  那些影子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觉得, 一家子人一定得整整齐齐么?

  “无花?香帅说的可是大名鼎鼎的‘妙僧无花’?”花将像是后知后觉似的,扭过头来问楚留香。

  楚留香:“是, 怎么?”

  “无事, 无事。”花将一边摇头, 一边收敛了若有所思的狡黠表情。

  墨麒道:“虽说现下已大概知道无脸人案背后的影子人究竟是谁, 但我们仍然不能确认, 除这三人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暗桩。”

  宫九把玩着剑穗上的玉佩:“石观音和无花……暂不能动他们,莫要打草惊蛇。”

  “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些被掠走的士兵和牧民都在什么地方。”宫九轻轻松手,让剑穗从指尖滑落,“如果不能把这些幕后搞鬼的影子人一网打尽,只怕狡兔三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时候不仅抓不住剩下的帮凶,反倒还会害死他们手上的人。”

  陆小凤沉吟:“那如今之计,最好便是装作毫无头绪。”他想了一会,道,“不如先走道仙说的第一条线索,把隐藏在桑干的那处影子人的驻地找到。影子人在辽国和大宋之间联系传信,是以其间的驻地为联络点的,我们若是能一举将驻地中的影子人拿下,那便能切断辽主皇宫中的石观音,和藏身顾将军身边的无花之间的联系。”

  姬冰雁点头:“陆大侠所言不错,倘若当真能将这驻地先行铲除,我们便不必担心需要三处都派人,并且得同时下手的捉襟见肘、又难以把握时机之窘境。只要这驻地一除,我们便可分作两路,一路去对付无花,一路去对付石观音。将这两人,逐个击破。”

  ·

  ·

  辽主寝宫中。

  明黄的床帘下,笼罩着两个状似缠绵的身体。

  “箫美人”在笑,她笑得分外妩媚,声音也十分动听,可惜正被她压着诱惑的辽主早已看破了她的伪装,甚至因为自己一连被她害死五枚重要的棋子,而对她憎恶不已;更别提此时,这位美人纤细白嫩的手正钳制在他的脖子上。

  辽主也是男人,身为皇帝,他甚至比一般的男人更爱美人。但这爱,绝对比不上他对于自己江山的掌控欲——更加不能容忍区区一个女人给他带来的羞辱。

  石观音笑了一下:“陛下不喜欢我?难道是箫美人的这张脸还不够美丽吗?”

  她慵懒地挺起身,妙曼的身体勾勒出一条能令所有男人都血脉卉张的曲线。石观音看着辽主痛恨愤怒到赤红的双眼,慢慢抬起手,撕开自己脸上一直戴着的属于箫美人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

  即便在被石观音钳制的第一天,就已见过这张脸,辽主仍是不可避免地被这无边美色冲击地愣了一下。但很快,这抹惊艳便在石观音的微笑下,化成更加熊熊的怒火。

  “滚开。”辽主憎恶地对着石观音道。

  石观音俯下身,轻轻在辽主耳边呵出一口湿润的气息:“那可不行。陛下,我那‘千山鸟飞绝’可是又缺人了……您说,这一次,要请哪位将军去查查这案子呢?”

  辽主愤怒地瞪着石观音,忍耐地额头上青筋直崩:“你,敢。”

  石观音噗嗤笑了起来:“我有何不敢的?你忘啦,耶律燕将军是怎么死的?您要是忘了,可要妾身替您回忆回忆,帮您想起来呢……”

  辽主咬牙切齿:“你也威风不了几天了!那些宋人,早晚会查到你的头上,到时候,我大可以看你们狗咬狗,亲眼看着你被宋人亲手杀死!”

  石观音轻笑了几声:“陛下会不会太天真了?你可知道,当初楚留香是怎么杀死我的?哦,不,他根本就碰不到我一根手指。”思及当时楚留香击碎了镜子,令她一时疯狂,甚至自尽的场景,她的脸色黑了下来,“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得逞了。”

  石观音状似爱慕地轻轻抚摸了一下辽主的脸颊:“所以,陛下最好还是乖一点儿,就好好享受我给你的这点甜头,咱们俩各自安好,各取所需,不是很好么?”

  辽主打定了主意绝不会让石观音再得逞了:“你休想!谁想要你这种千人枕万人骑的贱.货,朕就是一根指头都不想碰到你!你这次休想再蒙骗我,让我调任何一个大辽的将士回国,朕是不会让你这毒妇的计谋得逞的!”

  石观音依旧笑着,仿佛辽主的辱骂对她来说不痛不痒似的。

  她也确实不在意,反倒还戳了戳辽主因为愤怒而不断起伏的胸膛:“陛下倒是仔细看看,现下到底是谁在枕着谁,谁骑着谁呢。”

  “不过,您这么不配合,倒还真是让妾身有些为难呢。原本妾身可是不想用这个办法,伤了咱们之间的夫妻情分的。但陛下这么凶地对待妾身,妾身也是没办法了。”

  她在辽主惊怒的眼神中,从床上轻盈地滑下来,白皙的美足不着罗袜,直接踩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一路走到床边一个巨大的木箱边。

  辽主失去桎梏,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你要干什么?!那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石观音纤细的手指在锁头上轻轻一捏,那结实的铁锁,就这么直接被她用两根白嫩的手指给捏断了:“陛下这么心急,不如自己看哪?”

  木箱的盖子被石观音掀开,露出了里面被石观音封了穴道,只有眼睛在睚眦欲裂地瞪着,眼珠子疯狂打转的耶律洪基。

  辽主从床上奔了下来,伸手推开石观音:“洪基!”

  耶律洪基又惊又怒地瞪着眼睛,拼命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您觉得,这个惊喜,够不够换您的一纸调令啊?”石观音倚在木箱边,懒懒地问。

  辽主怒道:“难道我不同意,你还想杀了洪基不成!”

  石观音无谓地笑了一下:“我看辽主身子骨也挺硬朗的,不像是短寿的人。能在这位子上撑个二三十年应该不是问题。二三十年……妾身觉得,也该能养出另一个‘耶律洪基’了。”

  耶律洪基骇然地瞪着石观音。

  辽主震怒道:“你想要杀了洪基,让人冒名顶替?!”

  石观音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木箱:“杀,还是不杀,就看陛下您到底是更疼爱您的太子,还是更舍不得您的棋子了。”

  辽主的脸色一变再变,一双手紧紧握在木箱边沿,骨节咯吱作响。

  他在衡量。

  如果这一次他松口,下一次,石观音定然还会再进一步。石观音可以仗着耶律洪基,步步逼近,他却得步步后退,到最后,辽国早晚会被石观音蛀空,等到耶律洪基继位的时候,这辽国还能支撑多久?

  可如果他不松口,那耶律洪基就会被石观音杀死,他便会失去制衡耶律儒玉的棋子,耶律儒玉很可能会趁虚而入,到那时……得到太子之位,对于耶律儒玉来说,就如同探囊取物一样简单了。到时候,他就是再想怎么撬动耶律儒玉的根基,也不可能了。

  辽主眼神阴冷地瞪着石观音,半晌后:“调令,我给你写。人,你立刻放了!”

  他在赌。赌那些宋人能够在一切发生前终结这一切。

  赌赢了,皇位、太子、辽国,他都能保下。赌不赢……他宁可牺牲耶律洪基,将辽国送进耶律儒玉的手里,也不会让一个宋人毒妇,将辽国当做她的手中傀儡!

  辽主决定既下,调令很快便写好,令宫人送了出去。

  石观音将耶律洪基的穴解了,看耶律洪基满脸感动地冲进辽主的怀里,对于辽主的下一步计划一无所知,两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不由地嗤笑了一声,而后转身披上了衣裳,走出后殿。

  花园中种植着许多梅树,此时正雪白一片地开着,仿佛结了满树的霜华,沁凉的冷香吸入鼻中,令人神怡。

  辽人是不喜欢梅花的,但有一个人喜欢,于是即便是辽主的宫殿之后,也种满了这种宋人极为推崇风骨的花树。

  而此时,这个人正站在梅林之中,带着和梅香一样似有似无的笑,看着她。

  石观音僵了一下,老实地将自己的衣裳裹严实:“七皇子。”

  耶律儒玉笑了一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说过,这殿中的事情,我不会管。”

  石观音细声道:“七皇子乃人中龙凤,自然看不上妾身的这些雕虫小技,更不会放在心上……七皇子这次来,只是为了赏梅么?”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示弱。

  她不得不示弱。

  石观音自恢复神智以来,一直觉得自己的内力已经少有敌手了,便是此时让她和玉罗刹对敌,她都有把握能战个平手。可是耶律儒玉……

  石观音悄悄在心里咬了咬牙。

  这个男人,不仅长得俊美,他的内力也深的怕人。石观音刚开始还曾把心思打到耶律儒玉头上,可现在,已经下意识地老远一见耶律儒玉,就开始条件反射地低头检查自己是否衣冠整齐,别又因为疑似觊觎他而被打的半死不活。

  原本石观音还想在梅林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现下也没有心情了,勉强笑着和耶律儒玉行过礼,就又回到了宫殿之中。

  她看着到现在还抱在一起的辽主父子,不由地在心里想:……

  这对蠢货和耶律儒玉到底哪里有半分相似。

  就辽主这幅模样,当真能生的出耶律儒玉那样的枭雄么?

  被质疑戴了绿帽的辽主狠狠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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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麒等人赶到桑干河牧民们的帐篷边时,天色已晚。

  陆小凤匆匆翻身下马,压力很大地道:“等这一轮月亮下去,晨日升起,辽主给我们的时间,就只剩下一天了。”

  墨麒低声道:“所以,今晚我们一定要趁夜拔除影子人的驻地。”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来桑干,众人就多带了些珍珠。但即便如此,将牧民们挨个问过后,仍是一无所获。

  因为没有答出问题,这些虽然排外,但却很朴实的牧民们便没有收众人的珍珠。到最后,陆小凤只能有些沮丧地捧着一手的珍珠,钻进了先前那个骂他“头顶长疮脚下流脓”的孩子的帐篷里。

  孩子被这个突然窜进门的家伙吓了一跳,哇呀呀叫了一声,跳到“床”上去,差点把组成“床”的那几块木板压折。

  “别怕别怕,我,是我。”陆小凤把珍珠往这孩子手里一塞,也不管这孩子听不听得懂他说的话。

  陆小凤挤到孩子身边坐下,看着鱼贯而入的众人,深深叹了口气:“居然没有人知道——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自己到整个儿草原上,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找,纯碰运气么?”

  小孩懵懵地看着这群人,手里还一动不敢动的捧着一大把珍珠。

  花满楼笑着拿出了一个小包囊,让孩子把珍珠都倒了进去,而后系上了袋口,比划着让孩子收下。

  这孩子的父亲也不知能不能寻回来了,倘若寻不回来,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明年开春,一头牛羊都没有,等着喝西北风么?

  孩子使劲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墨麒见孩子不愿接受,想了一下,对孩子道:“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难题,想问问你。你收下这珍珠,就当做是回答问题的酬劳。”

  孩子狐疑:“什么问题?”

  墨麒道:“你可知,在这桑干河与古战遗之间,有没有一处地方,少人有知,并且地势宽广,土地肥沃,足以播种花籽,赶放牛羊?”

  既然已经确定石观音也是影子人之一了,那这些影子人为何需要这么多的牧民、士兵来做劳力,便顺理成章一想便知:自然是为了重现罂粟田。

  但想要耕种罂粟花,也是挑土地的条件的。

  孩子懵道:“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平日里阿爹去放牛羊的时候,都不会带上我呢!”他看了看陆小凤又暗下去的眼神,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珍珠,突然从床上下来,“不过我知道有谁会知道这种事情!”

  他兴冲冲地一脑袋钻出了帐篷,站在外面招招手让众人跟上,边甩着小短腿边说,“阿嬷肯定知道的!她是咱们部落活的最久的阿嬷,以前小的时候,她常常和我说桑干河上的故事,都是在阿嬷年轻的时候踏足过的地方!”

  孩子在一个不大的帐篷前停下,一掀帘门。

  里面的男子喊了一声:“你们问的我真的不知道!”

  孩子:“阿叔你在说什么呢!我是来找阿嬷的!”

  那男子从帐篷后转了出来,看见孩子和孩子身后的众人,无奈地对墨麒道:“阿嬷?她说的那些可都是故事。你们不会认为,她当真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吧?”

  孩子不轻不重地踹他:“才不是故事!我要见阿嬷!”

  男子叹口气:“好好好。”

  众人跟着孩子一块钻进了帐篷里。男子劝了几句见没用,就又绕回帐篷后面继续去洗衣裳了。他也没娶媳妇,天天陪着自己年迈的母亲过日子,洗衣裳这样的活当然得自己动手。

  阿嬷坐在床上,看见孩子像头小牛犊似的冲过来,喜笑颜开道:“来啦,今天想听阿嬷说什么?”

  小孩扭头指了指身后那群大人:“不是我,是他们。”他转回头,问道,“阿嬷,你知不知道在我们桑干河,和宋人的古战遗之间,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就是那种大家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去过的。”

  墨麒应陆小凤紧张的小声碎碎念补充道:“那里最好地势比较平坦,并且面积宽广,能够赶放牛羊。土壤最好也很肥沃,足以播种花籽。”

  阿嬷笑了一下:“啊……这种地方,阿嬷还真的知道一个。”

  陆小凤一直紧紧盯着墨麒,看见他的神色一动,忙道:“是不是知道?”

  墨麒对陆小凤点点头,而后道:“不知此地在何处?”

  阿嬷摸了摸小孩的头:“这个地方……我也已经几十年没有去过了。咱们部落的人,已经有了桑干河这片哺育我们的土地,自然也不会去那个地方。”

  “那里是一片,非常神奇的山谷,如果你不知道那里就是山谷的入口,你根本不会发现,自己面前有一条路的。那里就像是被草原之神眷顾的圣地,只有有缘的人才能发现那里。”

  阿嬷挪了挪身子,探手在床下摸了一阵,拿出了一张破旧的纸:“我当时,是被草原上的狼追赶,所以碰巧进去的。这个山谷地形非常复杂,路更是难找,就连鸟飞进去,都会迷失方向,所以鸟儿们飞到那里就会避开,那山谷里是没有鸟的。”

  “我在那山谷里兜兜转转了将近半个月,也是运气好,被草原之神眷顾了,靠着自己手记的这幅地图,出来了。”

  “现在,阿嬷也老了,去不了那样的地方了,这地图也没有用了。你们是来办案的吧?那这地图,你们就拿去吧,一定要替这孩子,把他的父亲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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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找到山谷的时候,天上已经换上了漫天的星辰,整个山谷都笼罩在夜色之下。

  楚留香指了指天上盘旋的乌鸦:“你们看。”

  那群乌鸦分明是照直飞向山谷的入口的,可一到了入口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突然转了大半个圈儿,掉头飞走了。

  姬冰雁沉吟了一下:“我记得,道长的师门便是在一处天然的奇门遁法之中,莫非这山谷,也蕴藏着奇门遁法?”

  墨麒伸手推开挡在入口处的树丛:“或许。我们进去吧。”

  花将跟在最后,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趁着夜色将蛊虫放了出去。

  “前面有个石碑。”宫九突然道。

  众人跟着一块过去,扶开上面遮挡的树丛一看,石碑上被人刻了几个字,“千山鸟飞绝”。

  “这倒是形象。”楚留香笑了一下。

  花满楼皱眉:“这字,不是契丹的文字么?”

  姬冰雁摇头:“不是,是小篆。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众人没有立即贸贸然立即继续深入,而是在一处草树茂盛之处遮掩下身形。

  墨麒以气音道:“辽国皇宫、军营之中,影子人不好安排太多人手。如果石观音他们还有其他的人手,那这些人一定都藏身在这谷中。”

  陆小凤点头:“咱们不能都在一处行动,倘若这影子人不止一个呢?我们同时行动,就必定会放走其余几个,到时候他们找到机会通风报信,咱们就危险了。毕竟这里也算是他们的老巢了,我们几个若是被困住,那便是瓮中捉鳖。”

  花将伸出手:“无妨,我们几个分开最麻烦的不过就是联络不便。但我们有蛊虫,蛊虫互相之间是有联系的。我们兵分几路,每一个人都带上蛊虫,若有什么消息,我们便可借蛊虫联络。”

  陆小凤顿时又向花将投去了警惕的眼神:这家伙!

  不会是又趁机想在七童身上下蛊吧!

  花将看了陆小凤一眼:“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若是动什么手脚,墨道长自然会知道。行了,时间不多,不是说后面还有石观音和无花要对付么?咱们还是别互相怀疑了,都把手伸出来。”

  花将在每个人的指尖都点了一下,一直轮到宫九:“……九公子?”

  宫九冷冷地看着花将不说话,显然半点都不准备伸手让花将在自己身上下蛊。

  墨麒低声道:“九公子,没时间了。”

  宫九无动于衷。

  花将:“……”

  他收回手,有气无力地道:“想必这种蛊术墨道长也能做得,那九公子的蛊就拜托道长你了。”

  花将说完就当先转身离开了。

  远离这块散发着酸臭气息的地方!

  众人纷纷将促狭的目光投到了墨麒和宫九身上,而后挂着一脸“我很识趣”的友善表情,飞快地走了。

  墨麒:“……”

  宫九挑眉伸出手指:“快啊,还发什么呆,不是你说时间没了么?”他故意用一种濡湿又暧昧的气音凑到墨麒耳边道,“给我下蛊吧?”

  墨麒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从里面飞出了一只蛾子。

  翅膀一扑棱,扑簌簌掉下全是粉。

  宫九脸色一变:“…………”

  他往后撤了一步,一把揽住自己身上的珍珠雪裘,咬牙道:“墨君玉!你是不是故意的!”

  墨麒没说话。

  他还真是故意的。

  不过回敬完了宫九之后,他还是严肃起来,伸手自指尖取了一滴血,轻轻点在那只看起来和扑棱蛾子没什么差别的蛊虫身上。

  从被血沾染的地方开始,那蛾子的身形在几下翅膀扇动之后,变得透明,飞到宫九头顶时,宫九透过月光看去,那变得犹如琉璃一般的翅膀折射出皎洁的月光,美得像是一场透明的、晶莹的梦。

  浑身变得剔透的蛊虫扑闪了几下,慢慢飞到宫九衣襟的毛毛上不动了,像是在毛毛里藏了一只水晶做的蝴蝶。

  宫九僵着身子侧过脸去,都能看见那对漂亮透明的蝴蝶翅膀上,美轮美奂的精巧纹路。

  墨麒的发冠上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一只,不过不是纯净的无色,而是黑色的,棱角分明,像是黑钻打磨成的珠宝。

  “走了。”墨麒转身掠入了山谷之中。

  …………

  花满楼和同行的陆小凤分开有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奇门遁甲中,自己的眼盲真的不是一个优势。明明前一秒陆小凤还在自己的身边,自己还能听见对方的脚步声,后一秒四周就悄然无声了。

  这山谷的怪异,令花满楼都忍不住觉得毛骨悚然。

  他侧耳听着林中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听着脚下枝叶被鞋子踩到的声音,又独自往前走了一会,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

  是花香。

  ……是罂粟花香。

  他走到了罂粟花田。

  花满楼知道再往前走,自己就会暴露在不比树林那般高大茂密的罂粟花田里了,于是矮身一掠,直接投身进花田里。

  他弓着身子,在花田中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走动,或许是幸运,或许是不幸,他听见了一声哭喊:“不要!求求你不要缝我的眼睛!”

  花满楼动作一顿,而后伸手去摸自己肩膀上的蛊虫,发出已经找到的信息。

  缝眼睛……是原随云吗?花满楼攥紧了手,手掌因为紧张而渗出汗水。

  一道阴桀的笑声划破了罂粟花田上的夜色。花满楼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正在笑的是鬼,因为这笑声实在是太疯狂、太歇斯底里、太阴森了,完全和他想象中的原随云没有半点相像。

  他正疑惑着,身侧突然掠过一阵凉风,而后有一个人幽幽地贴在了他身后:“这是谁?”

  花满楼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居然完全来不及躲开!

  他的闻声辨位就连陆小凤都曾赞过,可他居然才听见了风声,这人就已经在他身后了!

  原随云阴戚戚地道:“你是谁。”

  花满楼苦笑了一下,站起身:“在下花满楼。”

  “花满楼……我听过你。”原随云转到花满楼面前,叹了口气,“可惜我们俩都是瞎子,不然倒是能瞧见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花田边的人小心翼翼地想要逃走。

  原随云手中射出三枚银针:“想逃?”

  花满楼的流云飞袖居然没能兜住那三枚银针,暴虐的内力撕开了他的袍角,三枚银针直直地钉在了那人身上。

  “啊!!!”

  花满楼急急起步,想要去看那人的情况,才刚刚挪了一寸步子,就被原随云的银针刺中了穴道:“原公子!”

  原随云暴怒地吼:“莫叫我原公子!”

  他一掌劈在花满楼身上,将花满楼击得凌空摔飞出去,直直落到了原先那个想要逃跑,却被银针贯穿了膝盖的士兵身上。

  花满楼呕出一口血来:原随云的内力为何如此混乱,难道是走火入魔了么?

  对了,定是这样。先前墨道仙也曾说过,西毒欧阳锋前辈为了防止自己走火入魔,是直接废了自己的内力的,可是原随云定然不愿这么做,心生执念之下,被影子人的药物催发的内力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才让他变得这么疯狂。

  但疯狂总归是比冷静好的,尤其是对方是敌人的情况下,一个疯狂的敌人,总比一个冷静,并且睿智多谋的敌人要好对付。

  原随云暴躁地在花满楼的身边来回踱了几步,若是花满楼能够看见,定然会发觉原随云此时的眼睛一片赤红如鬼,同曾经的白玉堂暴躁起来时一模一样:“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知道了,你们已经找到这里了,你们是来救人的……你们是来救他们的!”

  花满楼听见原随云的脚步一顿,而后大踏步走到了那个还在呻.吟的人身边,对着他冷笑道:“可惜花公子已经同我一般瞎了,就是再用针缝上你的眼睛也没什么用。不如……我让花公子听听,我是怎么缝别人的眼睛的,让花公子享受享受他们的惨叫声,求饶声,崩溃的哭泣声!”

  花满楼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努力道:“原公子,你莫要冲动!”

  原随云怒道:“我冲动?我怎么冲动了!既然你说我冲动,那你问问这苍天,为何如此冲动,这世上千万万人,偏要让我的眼睛瞎了!”他一把扼住了还在痛苦低吟的人的脖子,狠狠道,“为何不是他瞎!为何不是其他人瞎!为何是我!为何偏偏是我!”

  他猛地看向花满楼:“你不也是吗?花公子,你难道不恨吗?如果你没有失去这双眼睛,你能走得多远,走得多高,为什么这世间这么多庸人俗子,偏偏是我们的眼睛被老天夺走?!苍天不公!”

  “我受够了,我受够他们总是拿着‘如果你没有瞎,那该多么完美’的惋惜眼光看我……我要缝瞎他们的眼睛,让他们统统都没法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原随云偏激地道。

  走火入魔的人是很难和他讲道理的,花满楼的声音甚至没有传入他的耳中,原随云只是一直喃喃地说着自己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后对着那个绝望的牧民举起了手中的银针。

  花满楼能听得见牧民恐惧的惨叫和求饶,可他不论说什么,都没有办法令原随云将注意转到他自己身上来。花满楼焦急又惊怒,情急之下只得喊道:“原随云你这个没用的瞎子!连眼睛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成功!”

  他先前说的任何话,都没能令原随云停下口中的碎语。可偏偏这一句,却令原随云瞬间转过了脸:“你说什么?!”

  花满楼见这个法子有用,忙压下心里的愧疚,喊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没用吗?不然,为何你要将气洒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你难道不是在挑软柿子来撒气?这难道是英雄所为?你这么嫉妒他们,这么痛恨老天,这么拿无辜之人撒气,在他们身上作威作福,难道不是窝囊废才会做的事?!”

  天啊,花满楼在心里无比愧疚地想,我真的不该这么说。

  可是我要是不这么说,那无辜的牧民就要被原随云刺瞎眼睛了。

  原随云果然被花满楼的嘲讽激怒了,他愤怒地狂吼了一声“我不是!”,便扑了过来伸手扼住了花满楼的脖子。

  花满楼状似痛苦地道:“放……放手……”

  他挣扎着将手抬起,做出一副想要拉开原随云掐他脖子的手的样子,丝毫没有引起原随云怀疑地,无比自然地将自己的指腹贴到了原随云手背上。

  蛊虫飞快地钻进了原随云的皮肤下。

  陆小凤火烧火燎的赶到时,原随云已经倒在了地上。

  “七童,七童你没事吧?”陆小凤呼喊着奔过来,一边帮花满楼拔出封穴的银针,一边无比自责地道,“我应该走在你身后的!”

  花满楼笑着被陆小凤扶了起来:“你好意思让我一个看不见的人帮你引路?”

  他走到一旁逃过一劫,瘫软在地的牧民身边,替对方拔出了银针:“你没事吧?”

  那牧民浑身都在发抖,一边哽咽一边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恩人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