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77章 无脸人案07

  原本还在七皇子府内吃着午食的众人也纷纷出来了, 陆小凤出来的时候还端着一碗滚烫、但喷香的五香馄饨,是他自己个儿去伙房里,缠着厨娘在他的指点下给他做出来的,虽然面皮厚了点, 可用的都是上好的细面, 吃起来哪怕是浸了汤的皮,都无比鲜美。

  陆小凤眼睛看着的是府人, 和府人身后盖着白布的尸体, 嘴上却在呼呼地吹着热气, 等不及了直接一口包一个馄饨, 烫的嘶嘶直吸冷气。

  府人看陆小凤居然能对着箫国师和箫小将军的尸体吃东西,气得脸都青了, 可是现下就连七皇子最得力的手下花将都抱着臂,站在一边, 他只能将气忍下:“箫国师和箫小将军的尸体已经给诸位送来了,还有先前你们要的死者画像,也尽数在此。”他身后走出一个士兵, 手中拿着一大摞子画纸, “在下职责已尽,这便告辞。”

  府人说罢,将该行的礼节行了, 就果断转身, 带着士兵们离开了。生怕自己再多看几眼陆小凤吃馄饨的样子, 就会克制不住脾气, 一巴掌糊上去把馄饨汤泼在陆小凤脸上。

  对着箫国师和箫小将军的尸体吃东西,还嘶嘶作响,这般不庄重,不是不敬,不是挑衅是什么!可恶的宋人!

  花将对着府人的背影嗤笑了一声:“还真当他们手心里捧着的人,我们宋人就得也捧着?这箫国师从前战时,为了炫耀威严,将宋人的孩子活祭做圣婴汤,逼迫宋人女子做人乳肉菜,早就该死了。没死的千疮百孔,尸首分离,已经算是他大幸,还指望我们多尊敬他?”

  花将满脸都写着: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那这箫小将军呢?”楚留香问。

  花将:“他?打马章台,酒林肉池,纨绔子弟而已。他袭承将军之位时,辽宋已经没有什么战役了,所以他还没机会对宋人做什么。不过辽国人他却是戕害了不少,多是为了夺财,亦或是夺美色的。”

  花将无所谓地坦然道:“其实七皇子给我的名单上,早有这两人的名字了。只是要杀的人太多,一下儿还没轮到他们。没想到影子人倒是先我一步下手了,也算是省了我来回奔波的麻烦。”

  花将刚开始被耶律儒玉半是威胁地带到辽国来的时候,还是很不情愿替他做事的。除了那些当真在战场上曾戕害过宋人的辽将,其他的人他一个也不愿杀。他是觉得,自己要是替辽人杀了这些蛀虫,三五年过去,那辽国岂不是就干干净净、焕然一新了?那他这岂不是在帮辽人对付自己宋人么?

  直到他在辽国的时间慢慢长了,接触的普通辽民多了,他才转变了这个观点。他第一次对未戕害过宋人的辽官出手,是因为那辽官为了一己私利,想要霸占花将最喜欢去的那家酒楼,而设计诬陷酒楼的主人,要迫害得酒楼主人家破人亡。

  再然后,有一个辽人小将醉酒后,想要拽着清白世家的辽女当街不轨。

  再然后……

  花将发觉辽人和宋人其实也差不多,也有坏有好,至少他愿意为这一部分好的、无辜的辽人百姓,为他们做一点事情。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对着耶律儒玉给他的名单动起手了。耶律儒玉很懂得尺寸,这些名单给的也不一定净是高官显赫,也有的只是一些小吏小将,但无一例外都是曾戕害过宋人,或者是鱼肉过百姓的可恶之徒。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不分脚下所踏的土地究竟是辽土还是宋土的。

  ·

  ·

  众人将这百张画像,按照先时尸体的不同死状,分成了三沓。

  楚留香来回看了看,剔除只有属于辅国大将军和玉射郡主的那两张孤零零的画像,剩下的画像分别就很明显了。

  陆小凤惊讶:“还当真是看脸来分的?”

  少的那一摞,皆是被影子人抛入水中的尸体,多的那一摞,则是堆放在岸上的尸体。被扔进水里的死者原貌明显清俊好看些,至于被像垃圾一样抛放在岸上的死者,面容就比较普通了。

  花满楼也看不见画像,只能疑惑地听陆小凤和他小声解释。

  姬冰雁盯着画像看了一会:“难道,这些被扔进水中的尸体,都是因为长得好看,生前被影子人觊觎美色,所以才被脱了衣服,故而衣衫上没有裂口?”

  墨麒:“……”

  陆小凤摸摸下巴:“有可能啊。”他把辅国大将军和玉射郡王的画像摊开,“这两位也是被除了衣物后杀死的,两人皆是样貌端正俊美……”

  风流之名满辽都的玉射郡王就不用说了,就连辅国大将军都因为保养的很好,而半点不显苍老。尤其是他那种不威自怒、严肃庄正的模样,更为他增添了一丝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满打满算,他也不过是四十岁出头而已,又没到古稀。

  花将不由地扭头看了眼箫国师和箫小将军的尸体:“可箫国师与箫小将军的样貌也皆为上乘,至少比那些抛之水中的士兵们要更俊些,为何他们两却没有被人除去衣物,而是直接被杀死的呢?”

  楚留香闻言,不由地放下手中的画像,走到了箫国师和箫小将军的尸体前。

  箫国师是被人一枪穿胸,直破心脏而死。衣衫上的缺口与他胸前的枪伤完全一致,确实是衣衫完整的时候被人杀死的。

  与箫国师胸前那一记干脆利落的枪伤不同,箫小将军身上却布满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刀伤,以至于他身上的衣衫都已被割得破破烂烂,染着已经干涸的血,乌黑乌黑的,极为狼狈。

  “奇怪,这刀伤……真的是影子人下的手吗?”楚留香皱起眉头,仔细打量箫小将军胸前的刀伤。

  墨麒将尸体的衣襟解开:“伤口不深,未透胸膛,用刀之人没有内力。……这一刀的位置也不对,一下也难以毙命,死前还需痛苦些时候,方能断气。”

  宫九环臂抱胸站得远远的睨过来,免得自己的珍珠雪裘染上什么气味或是脏污:“他手指怎么是黑的?”

  墨麒闻言,看向箫小将军垂放在身边的双手,果真十指指尖皆深紫:“中毒?”

  花满楼惑然不解:“为何箫小将军的尸体这般奇怪?看着倒像是被暗算中毒后——”

  他正说着话,冰窖的大门就轰的一声被人踢开了,众人一惊,猛地转身做出防备的姿态,就看到大步跨入冰窖内——几乎快要跑起来的耶律儒玉。

  耶律儒玉的脸色铁青,看到花将后怒声问道:“我放在库房里的红玛瑙金珠呢!?”

  花将心里咯噔了一下:“啊?”

  耶律儒玉提高了声音,怒色令他眉心的红痣更加鲜艳,像是凝了血似的:“红玛瑙金珠!”

  花将看这耶律儒玉因为盛怒而战栗的双手,几乎是立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这红玛瑙金珠居然不是普通的藏品,而是对耶律儒玉来说非常重要的宝物。

  墨麒看耶律儒玉的眼中已经开始凝起杀意,抢上前一步:“今日我去辽主宫中探查耶律燕的死因,借用了七皇子的红玛瑙金珠……这红玛瑙金珠是您的旧物吗?”

  墨麒心中已经开始自责起来,倘若那红玛瑙金珠当真是耶律儒玉重要之人留给他的遗物,那他岂不是做了一件很伤害耶律儒玉的坏事?

  耶律儒玉的脸颊抽动了几下,看得出正忍耐着极大地愤怒:“那是我走遍整个辽国……亲自一颗一颗搜寻来的红玛瑙……自己磨成的金珠……全部都是我自己做的……我本想把它送给……”他的手颤抖了一下,“你们,你们居然把它送给了宫里那个老畜生!?”

  花将僵硬在原地。

  他……他当真不知道这红玛瑙金珠居然是这般来的。

  耶律儒玉浑身的戾气和杀意充斥了整个冰窖,刺骨的冰寒与森冷的杀气,令所有人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墨麒心中自责不已,合手作揖道:“是我的过错,那红玛瑙金珠是送给了宫里的一个回鹘妃子……七皇子若是想取回来……”他顿住了。

  看耶律儒玉那般怒极的样子,还有听他所说的话,这红玛瑙金珠很可能是他为自己心爱的人而亲手精心打造的。即便墨麒当真夜入皇宫,将那红玛瑙金珠取回来了,那宝饰也已经被其他的女人戴过,甚至还在辽主的面前展示过,用以争宠……

  这样的红玛瑙金珠,还足够配得上自己心爱的人吗?

  墨麒设身处地地想道:不够。

  他正满心愧疚地想着该怎么补偿,耶律儒玉的眼睛已是一片晦涩。

  耶律儒玉原本垂在身边的手已经抬了起来,这一刻,冰窖内的所有人肩膀上、头颅上、胸膛上都仿佛被石壁死死压迫住,向地面狠狠碾压,花将内力最底,是来了辽国后才开始练的,此时已经被碾压地扑通跪倒在地上。

  宫九动弹不得,被人掌握了生死的反感和加诸于五脏六腑之上的碾压感,令他一阵作呕。

  不止是他,整个冰窖的人都没有能移动毫分的,他们仿佛被压入了无限深的死海海底,巨大的压力凝重地、令人窒息地向他们碾来,哪怕是想要动一根手指,都难如登天。

  宫九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口银牙几乎咬出血:“住……手!”

  耶律儒玉的手掌就这么在所有人的眼前,一寸一寸,缓慢但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地压向墨麒的胸膛。

  墨麒动弹不得。

  这是他第一次与耶律儒玉较量,还是盛怒之下的耶律儒玉。他根本抬不起一根手指,只有汗珠在随着他不甘的挣扎从额头滑落,咸湿的水珠划入眼中,引起一阵刺痛。

  他的耳膜正因为内力的挤压而发出轰鸣,像是有一百来个火筒正在耳边轰鸣,宫九的声音甚至都传不进他的耳朵。

  耶律儒玉的手掌已经只有一寸便要按到他的胸膛上了。

  墨麒看着那只手掌,因为极致的内力,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像被扭曲了一般。

  他想。

  即便死在这里,也都是我自己的错。

  如果我能够静得下心,放下对……对九公子的胡思,专心修习内力,也许现在便不会毫无一击之力。

  如果再来一次……

  墨麒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堪称平静地看着那只白皙的、指节修长而有力的手掌慢慢印上自己的胸膛。

  然后所有的内力徒然消失。

  所有人骤失压力,一时踉跄皆摔到在地,墨麒半跪在地上,惊愕地看向面前脸上突然涌起一个又一个小黑点的耶律儒玉。

  “这是什么?蛊?”花将比墨麒还要惊愕。

  耶律儒玉这般厉害的内力,怎么可能会让蛊虫近身?倘若当真那么容易,他当时在宋土的时候,早就已经将耶律儒玉蛊住了,又怎么会被他胁迫,背井离乡来到辽国?

  ——最重要的是,是谁?

  谁能够给耶律儒玉下蛊?

  而且为什么这蛊,他从来未曾见耶律儒玉犯过,却偏偏在耶律儒玉想要杀墨麒的时候犯?

  同样的问题,在楚留香等人的脑中也一一掠过。

  墨麒惊疑不定地看向耶律儒玉,对方已经开始呕出淤血了,明显是蛊虫反噬的结果,可耶律儒玉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愤怒了,而是一种嫣然的、甚至是幸福的笑意开始在他唇边展开,令所有想不通来龙去脉的人看着,都不由得毛骨悚然,看不懂耶律儒玉到底是何意思。

  而宫九想得更多。

  他甚至已经开始生气地补出了一整个故事了。

  为什么耶律儒玉从一开始见到墨麒的时候,就对他步步忍让?为何耶律儒玉总在保护墨麒,总在帮助墨麒?为何耶律儒玉一想伤害墨麒,就被蛊虫反噬?

  就这样,墨麒还说自己不认识耶律儒玉?!

  墨麒还一头雾水呢,就被人猛地从后面扯住了衣领。

  宫九贴在墨麒背后,咬牙切齿道:“你和耶律儒玉,你和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

  墨麒差点被宫九这一手扯得仰倒,脖子被衣领勒地喘不过气:“……松手,我不知,蛊不是我下的。”

  宫九气急败坏:“不是你下的?那为什么他一要杀你那蛊就反噬了?你看他笑得那样,你敢说你们俩之间没有什么前尘往事?!”

  墨麒:“……??”

  宫九这话一出,不仅墨麒浑身一僵,就连耶律儒玉脸上的笑意都卡住了。

  耶律儒玉慢慢低下头,目光奇异地看向宫九:“……前尘往事?谁?我和墨道长?”

  众人眼睁睁看着耶律儒玉打了个哆嗦。

  耶律儒玉也不想笑了,任脸上的蛊四处乱窜,口中淤血还在一口一口地往外溢,好像这些都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似的。他边吐血边对宫九道:“你莫要再说这种话了,真是可怕。”

  他扫了一眼冰窖内还在盯着他看的众人,又对墨麒道了一句:“没关系,佩饰没了我还可以再做,你要是没了……”耶律儒玉顶着还在被蛊虫撞得四处凸起的脸,拍了拍墨麒的肩膀,跟个没事人一样,稳稳地走出冰窖了。

  就像他根本没被蛊虫反噬似的。

  “……真能忍。”花将忍不住道, “那蛊发起时这么恐怖,带来的疼痛定然也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他居然无动于衷。”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有人都在心中赞同的点头,只有九公子——

  “什么叫‘佩饰没了我还可以再做,你要是没了……’”宫九冰着脸,攥着墨麒衣领的手越来越紧,“什么意思?!”

  冰窖里的人们默默闭上了嘴,凑在一块。

  原本还威严又谪仙的紫衣道长已经被勒脖子勒的身体向后仰了,毫无仙气可言。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墨麒心中也是倍感委屈:“不知,我也不知此话何意。”

  宫九松开手,一肚子怒火地走回尸体前,跟刀子似的眼神落在箫国师和箫小将军的尸体上,像是要把他们剥了皮再剜了肉似的。

  宫九稳了稳自己的心态,觉得自己变得很不正常,以往自己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怒火蒙蔽了理智的——

  呵呵。

  怪都怪这冤大头。

  默默试探着走到宫九身边的墨麒,又挨了宫九一记眼刀。

  陆小凤看宫九好像并没有拿除了道仙以外任何人撒气的样子,壮着胆子走回尸体身边,将箫国师尸体身上的衣物一并除去:“咦?”他愣了一下,连忙又走去箫小将军身边,将箫小将军尸体身上的衣物也除了,“他们身上……这些是什么旧伤?”

  众人闻言,也都围了过来。

  楚留香也愣住了:“这是……”

  好生眼熟!先前在满里时,他们就曾见过无数这样的伤痕,都是那些被柳无眉喂食了罂粟的死者身上留下的,因为药瘾发作难以忍耐,而在身上割下或是挠出、烫出的自虐的伤痕。

  姬冰雁的脸像是被冰窖里的冰才冰过一样:“又是罂粟?!”

  花满楼皱了一下眉头,这种东西,他也曾听家里的哥哥们说过,是一种十分可怕、能令人上瘾,不成人形的花。

  花将对着箫国师胸前的三角形豁口端详了一阵:“有些奇怪……这豁口,好像是三棱枪留下的。”

  花满楼:“三棱枪?”

  花将解释道:“三棱枪是一种特制的锈枪。它的枪尖是做成三棱状的,每个边角都加上了血槽,只要枪尖捅进肉里,血槽就会令血不断涌出。而且这种枪的枪尖还与一般的武器不同,附上了特殊的药物,能令枪尖维持铁锈,伤口上若是沾上了铁锈,是很容易得破伤风的……”他指了指一旁的箫小将军,“他的武器,就是这种三棱枪。”

  “等一下。”陆小凤看看箫小将军,又看了看箫国师,突然道,“会不会是这样。”

  “箫国师,其实是箫小将军杀的。箫小将军,则是被箫国师杀的。”陆小凤分析道,“箫国师身上的伤我就不说了,方才花将已经讲过,那伤口和箫小将军的武器完全一致。单看这箫小将军的尸体。”

  “如果是影子人出手的,他们有必要先给箫小将军下毒吗?而且箫小将军身上这么多刀伤,看起来都像是没有内力,也不会武功之人留下的。”

  陆小凤来回踱了几步:“倘若说,是影子人出的手……除非是影子人想要多折磨一会箫小将军。可是这些伤口割得有深有浅,浅的甚至只蹭破了皮而已,分明就是不会武的人胡乱挥刀留下的,并非是为折磨。”

  “再加上,此人杀箫小将军还要下毒;箫国师身上的伤又是箫小将军留下的……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内斗而死的?”

  很有可能。墨麒在心中赞同道。

  楚留香脸色不大好看:“我有一个猜测。一个不大好的猜测。”

  他大步走到摊放着画像的台边,将画像又拿了回来。

  “迄今为止,其实所有的死人,都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是抛尸入水的,一类是弃尸在案的。先前我一直不懂为何凶手要将尸体分别投放到不同的地方……但现在我知道了。”

  “是为了掩盖这些被投入水中的死者,被喂食了罂粟。食罂粟之人,形容憔悴,身体消瘦,改变如此之大,怎么可能不引起人的注意?但若是把他们投入水中,被水浸泡到膨胀,乃至腐烂,这种情况自然就很难发觉。”

  “再细看这两类人。被抛尸在岸上的,一是那些样貌普通的士兵——包括耶律燕。二是辅国大将军和玉射郡王。”

  “士兵的尸体伤口与衣服残缺一致,很明显是因为他们勾不起凶手的兴趣,所以直接将他们击杀了,更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罂粟,所以没有必要弃尸河中。”

  “至于辅国大将军和玉射郡王,他们应当是被凶手除去衣物后,却因为某种原因暴露出了自己其实是断袖,所以才令凶手大怒,去势、毁尸。在知道了这两人不会对自己产生兴趣后,凶手自然也不会把罂粟浪费在他们身上,所以即便辅国大将军和玉射郡王也是被除了衣物杀死的,也仍然被弃尸在岸上。”

  楚留香将被弃尸水中的死者画像摊开:“再看这些被抛尸入水的死者。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都是因为样貌俊俏,所以生前被凶手以罂粟控制,死前是除了衣物,大概是做了最后一次……咳。”楚留香看到墨麒,含糊道,“……然后才把他们杀死的。”

  “至于箫小将军和箫国师,他们既然是死于互斗,不是死在凶手床上,当然不会除去衣服,所以他们的衣裳和水中其他死者不同,是破损的。”

  楚留香说到这里,长长叹息了一口气:“虽然我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凶手要将这些人的脸削去,但……我觉得,我大概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

  楚留香和姬冰雁齐齐道:“石观音。”

  只有这个可怕的女人,才会做出这么可怕又残忍的事情,甚至在做完这种事情后,还能诓骗得箫小将军与箫国师互相残杀,双双死于对方手里。

  大漠观音的名号,几乎江湖人全都听闻过。

  宫九一直垂着的眸子抬起来,望向楚留香:“石观音?”他眯了眯眼睛,“其实我和道长今天中午去辽主皇宫探查耶律燕的死因时,曾在辽主身边看到过一名女子,回鹘妃子说是叫箫美人。这个箫美人是被顶替了的,易容成她的女子比她还要美,光是一双眼睛,就能令人觉得箫美人的五官都在这双眼睛下显得黯然失色了。”

  姬冰雁情绪不太稳:“为何你们发现了,却没有直接抓住她?”

  他本以为,大漠之后,自己不必再担心罂粟的事,但满里却令他重温了旧时噩梦。当他知道楚留香和胡铁花已经杀死了柳无眉,李光寒毁掉了罂粟花田时,他又以为已经摆脱了旧日的影子,不必担心,可又偏偏冒出了一个死而复生的石观音。

  宫九冷冷道:“怎么出手?辽国的影子人,明显不止石观音一个,她还有其他的同伴。而且你们别忘了,你们想救的那些活着的士兵、牧民,也还在他们的手上。我们必须找齐她的同伴,将他们一举拿下,免得抓一个漏几个的,打草惊蛇。”

  陆小凤叹了口气:“可我们该怎么才能找齐她的同伴呢?”

  墨麒低声道:“现下还有两个线索。”

  “一个,是他们栖身之处,定是在析津、桑干、古战遗之间。原本我们请析津府的人查,是不是存在符合条件的山谷,他们没有回复,想必是没能查到。但住在桑干河边的牧民,或许会知道。毕竟他们世代生活在那里,草原就是他们的家,哪里有隐秘的、宽广的山谷,他们心虚会有所耳闻,或是曾经涉足。”

  “还有一个。”墨麒皱起眉头,“我听闻,石观音嫉妒的是女子的美貌,便是毁人面容,也毁的是女子的面容。如果死去被削了脸的人面容俏似好女,倒还能理解……”

  花将默默打了个寒颤。

  墨麒没有注意到,继续说:“但这些士兵,都是男子,其中不乏面容普通的,石观音又为何一定要削了他们的面容?如果说是为了遮掩他们的模样,免得人想到他们是因为样貌而被分别弃尸的,那不削脸应该会比削脸要更不易让人注意这一点吧?”

  楚留香若有所思:“道长说的没错,毕竟一旦将这些死者的面庞削去了,办案的人就肯定会将注意力投注到他们的面孔上,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石观音不是这种会多此一举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有更加合理的原因。”

  花满楼喃喃:“可若是削脸不是为了遮掩容貌,那还有可能是为了遮掩什么呢?”

  墨麒沉声道:“遮掩另一种泄愤方式,一种一旦被人看到了,就会知道下手的凶手是谁的幕后方式。石观音削人脸,并不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而是为了遮掩同伴的身份。”

  “另一种泄愤方式……”姬冰雁沉吟,“眼睛?鼻子?嘴?”

  花满楼脸上的笑滞了滞,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幼年时被铁鞋大盗弄瞎眼睛的旧事。陆小凤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无声地表达安抚。

  宫九漫不经心地道:“人脸上也就这几个部位了。以削鼻子或者是封嘴为乐的人未曾听过,不过喜好缝人眼睛的,倒是听过几个。”

  陆小凤和楚留香齐齐点头,心中都各想到了一个人。

  花满楼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眼睛,神色有些难过。

  陆小凤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想,七童肯定在想自己已经很是幸运了,至少不是被用针线弄瞎又活活缝上眼睛这么痛苦。

  但陆小凤觉得,对于花满楼这么温柔,这么美好的人来说,任何一点伤害,都是十分痛苦、令人扼腕的。就像是在完美无瑕的璧玉上哪怕多出一点点黑点,都那么醒目,那么令人心痛。即便是瑕不掩瑜,但看着璧玉的人也总会忍不住希望这黑点别出现在这么美好的璧玉身上。

  姬冰雁:“缝人眼睛……你们是说?”

  陆小凤:“绣花大盗金九龄。”

  楚留香:“蝙蝠公子原随云。”

  两人齐齐说出口,又齐齐挑眉看向对方。

  楚留香摇头:“不会是金九龄,石观音不会看得上金九龄的,原随云倒像是石观音的胃口。”

  花满楼微微扬起脸,想起自己曾听闻的关于原随云的传言。

  开始是“眼盲而心不盲”的赞扬,而后是“这人居然就是蝙蝠公子,据说在他的销金窟里还藏着很多漂亮姑娘,为了追求自己心理平衡,他把那些姑娘的眼睛全都封瞎了!原来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平平的一片!太残忍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

  陆小凤本还想和楚留香继续讨论到底谁才是石观音的同伴,听闻这一声叹息,还是先回过身来,特别认真地对花满楼道:“有些人的眼中,或许能看到光明,可他们的心确实沉在黑暗里的。七童,你却是眼中黑暗,心处光明。”

  楚留香也顿住嘴,不过他想得却和陆小凤不一样,他已经想到了:“等等,花公子的眼睛应是幼年时被毒药瞎的?说不准道长可以帮忙治好,先前河西府的时候,就连被开膛破肚的师爷都能被救回来……这眼睛应该……?”楚留香望向墨麒。

  墨麒没有说死:“等此案结束,我可一试。”

  花将挤过来,却是比墨麒要大胆多了:“没关系!就是道长不行,我也可以帮你啊!我知道有一种能够感光的蛊虫,是可以帮人闭眼时探路的——”

  花满楼:“……”

  蛊……蛊虫……

  陆小凤瞪花将:“先让道长治!”

  什么蛊虫,什么感光!在七童身上下什么蛊虫啊!想都别想!

  花将撇撇嘴:“蛊虫还是很可爱的么……”

  陆小凤强行当做没听见:“——楚兄,你确定是原随云吗?”

  楚留香点头:“石观音能看得上眼的同伴,至少不能被她反噬……这可是一位蛇蝎心肠的毒美人,若是稍微不慎,可是会被蝎子尾巴蛰死的。而且,她的武功之高,就连我当时也是用计才令她自行了结的——”

  陆小凤已经开始摇头了:“那便确实不会是金九龄。”他道,“石观音,原随云,还会有别的人吗?”

  墨麒慢慢道:“我认为……至少有三个人。”

  “死者被掠走的地方共有三处,一是皇宫,二是桑干河,三是古战遗。这三处应当都留有人照看。皇宫已经确定是石观音在掌控,剩下两处地方——”

  花满楼突然道:“古战遗?”

  墨麒:“怎么?”

  花满楼道:“道仙可还记得,先前我们说顾将军的时候,曾经说过她与公子怜之间的关系很是奇怪?”

  “公子怜替顾将军遮掩真相,可顾将军每每看见公子怜的时候,态度都很是不好。明明她连偷去古战场都让公子怜来替她把守了,为何还对公子怜总是冷脸以待呢?”

  陆小凤眼睛一亮:“因为公子怜根本就不是替她遮掩真相,也不是替她把守——公子怜就是负责照看古战遗的影子人,他一直跟在顾将军身边,就是为了监视她,利用军师之位牟利!”

  楚留香点头:“顾将军又是最好拿捏的。她是一名女子,却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甚至成了将军,这已是欺君之罪!若是被人知晓,莫说将军之位不保,就是头能不能保得住,都说不准。”

  陆小凤一拍大腿:“我当时还觉得他是心仪顾将军呢!他谈吐、风度皆是不凡,令人心下惊赞,如此妙人,又是顾将军这个疑犯的人证,我们当时根本就没有多做怀疑。”

  宫九:“等等,如果他是影子人……那就是第三个了。原随云是瞎子,但公子怜不是,他就是除了石观音、原随云以外的第三人!”

  楚留香倒抽了口气:“莫非……是无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