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76章 无脸人案06

  宫九方才那一声动静实在太奇怪了, 拉长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只雪狐崽的毛爪子, 又轻又快地在墨麒心尖上状似不留神地摁了一下,墨麒也没搞明白那是什么动响, 脸就先一步红起来了。

  不应该啊,为何我的脸突然变烫。墨麒一边缺根筋地默默纳闷,一边烫着耳朵依靠在门边, 听里面的动静, 心里有点担忧。

  一声似是欢愉的慵懒低吟,一声重物摔落地面的声音。

  墨麒心中一震,难道是九公子又发病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顿时站不住了, 手摁在门闩的位置,运内力一振,可怜的木门闩顿时以身殉职,咔嚓一声被自中间折断。

  他急匆匆地踏进门里:“九公子!”

  宫九正裹着一团被子,坐在地面上, 还有些惺忪的眼睛惊愕地睁大了,一只手撑着身后的地面, 一只手藏在被子里。

  宫九:“……!”

  自渎时被春梦的另一个主人公破门而入,两人大眼瞪小眼,自己的手还埋在被子里……

  宫九的手做贼心虚似的下意识地一紧。

  墨麒疑惑地看着宫九莫名其妙浑身颤抖了一下, 而后看着自己满是惊愕的目光松散开来, 双唇微启, 轻而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大片的桃色开始在宫九脸上晕染开。

  墨麒在莫名之中,鼻翼间捕捉到了某种味道。

  墨麒:“……”

  宫九:“……”

  宫九或许也曾经放肆地想过,如果在道长面前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能不能撩拨地了这个总是把自己的心闷在深潭里的小古板。但不论他心中所想的场面是怎样的,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自己被被子裹得像个蚕茧,并且明显是睡觉睡糊涂了从床上摔下来,坐在地上懵逼地仰头望着门口高大的男人的场景。

  两个人人面桃花相映红,陷入了一种开口很羞臊,不开口也很羞臊的窘境之中。

  宫九在心里有几分懊恼——甚至算得上崩溃地想:失策了。

  太失策了!他本还想着当面那啥完全可以作为终极撩拨手段,在自己前期的仔细铺垫后最终上场,一举拿下道长的心。要是气氛烘托地够好,说不准还能直接顺带着把身也一并收了。可现在呢?

  毁了,毁了。

  就算是以后他故技重施,只怕道长到时候也只会想起今日今时,他被被子死死缠住双腿,一头从床上栽下来,一脸呆傻的模样。

  宫九是觉得自己是一脸呆傻的,以至于他自己都有些恼怒,终于缓过神来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床旁边的柜上还放着一些还没到时候出场的东西,顿时挺直了腰板遮住墨麒的视线角度:“出去!”

  当面那啥已经泡汤了,这些暗卫终于购置回来的玉石铁铐,可不能再因为这次意外泡汤了。

  ……刚刚他看见了吗?没看见吧?但是这么明显,会没看到吗?可他现在这个表情,好像没有发火的意思,应该是没看见吧?宫九一边使劲竭力抻长上半身挡着身后的柜子,一边心虚地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

  墨麒当然没有看见。

  那么大一个宫九活色生香地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他,他眼里哪里还有空余看别的东西。

  宫九被墨麒越看越心虚,弄湿的手都不考虑洁癖不洁癖了,直接在被窝里胡乱蹭了一下拿出来:“你出去!”

  墨麒表面平静,实则浑浑噩噩地一步一个指令,僵硬地转身踏出门去。

  屋外的冷风凉飕飕地一吹,顿时把他脸上烧起的火,和他心头拼命想要忽视、强行压下的火焰吹得更旺了,很是符合东风吹赤壁的规律。

  他在冷风里糊里糊涂地差点被门框绊了一跤,踉跄之后飞快稳住身子,很是刻意地挺直身板,硬是装作不动如山的沉稳模样,头也不敢回,背着手抖着摸索到了被他暴力推开的大门,以最快的速度关了起来。

  墨麒平静地想:我我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他不由地在冷风里扬起了脸,眼神游离飘忽。但再怎么游离,再怎么飘,方才那一幕画面都死死地霸占了他的整个大脑,一遍一遍强行在他的眼前闪过,一次一次地刻画着每一个细节,越是闪烁就越是清晰。

  以至于他甚至能在脑中描摹出宫九如氤桃花的面孔上,一共缀着几滴汗珠,其中最动人的一滴,如何顺着宫九饱满的额头一路自高挺的鼻梁划过,在释放的颤抖中支撑不住地滴落在对方殷红的唇上。

  墨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子突然一片干涩。

  ……哪里有寒潭,哪里有冰池,他可能需要跳进去泡一下。

  ……我真是太畜生了。

  墨麒无比自我厌恶地想。

  早起的花将溜溜达达地跟在自己的蛊虫身后晨起散步,就被杵在九公子门口,一脸克制,脸黑的像个门神一样的墨麒吓了一跳,漫天嗡嗡的蛊虫跟着花将的心思哗地一下惊散开:“道长,你这干嘛呢?”

  花将走到墨麒面前,侧了侧身试图往墨麒身后没被关掩饰的门里看:“等九公子呢?”

  墨麒侧过脸看了花将一眼,沉默地后退了一步,将门缝遮的严严实实。

  花将:“……”

  花将试图解释:“不是,我没打算……唉,算了。”他看着墨麒已经不自觉拧了起来的眉毛,自觉地放弃了口舌之争,“你们这么早起来是做什么,准备吃什么早食吗?辽国不比大宋,没有那么多精致的茶点的,这么早出去,也就是那些普通的早点摊子,没什么好吃的,倒不如多等一会,等日头上去了,开门的吃食铺子就多了。”

  墨麒这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是。我们打算去皇宫里探一探。”

  那些随着主人心意被惊飞的蛊虫们,这下又齐齐飞了回来,重新附回花将皮肤下,在花将白净的脸上勾出一个好奇的弧度:“皇宫?你们去皇宫探什么。”

  墨麒沉吟了一下,想到自己就这么和九公子一起凭武功闯进皇宫,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倒不如借由耶律儒玉的手,换个不那么扎眼的身份,想个顺理成章的办法混进宫去:“耶律燕可能是在皇宫内死的,我想找到案发的地点。七皇子可有办法送我和九公子进宫?我们可以易容。”

  “唔,你要这么说的话。”花将挠了挠脸,“可以是可以,不过辽主一向对七皇子不怎么待见,七皇子自然也不会没事送上门去自讨没趣。你先说说你要去的地方是哪个宫?若是能避开辽主,那便最好避开吧,免得到时候辽主拿你们撒气。”

  墨麒:“……辽主的宫殿。”

  花将哑然:“……你们还真是哪里危险往哪里闯。”他叹了口气,“我与你说实话,七皇子向来是不会主动找辽主的,就连辽主的生辰,他都不曾送过寿礼。你若是突然借七皇子的名义去找辽主,恐怕辽主也会怀疑。不过,你大可不必直接以七皇子的名义进皇宫。”

  花将笑道:“七皇子幼年丧母,在皇宫中孤木无援,独自谋生,曾在宫中经营打点过一些宫人。据这些宫人说,辽主前些年新纳的一位回鹘妃子,最是善嫉,天天磨尖了脑袋想着怎么争宠,怎么往辽主眼前凑。”

  “七皇子前段时间收了一套红玛瑙金珠佩饰,价格昂贵,品相极佳,色泽明艳。若是这位回鹘妃子得了这套佩饰,定会立即想尽办法要往辽主面前凑。”

  花将拍拍衣袖:“一会儿我便把这套佩饰拿来,你与九公子便易容作我身边的仆役,同我一道把这配饰送进宫去。”

  墨麒惑道:“可……七皇子身为皇子,给父王的妃子送礼,会不会有些不妥?”

  莫要因此给七皇子招徕麻烦。

  花将挑眉,大逆不道地道:“现下的辽国,若是七皇子真想要,便是一个辽主之妃又如何?皇座也不过是囊中之物。只是七皇子说自己还有一要事未完成,此事至关重要,他无心皇座,才先放耶律洪基这对愚蠢的父子多蹦跶几日。”

  墨麒哑然失语。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说什么呢?直接回去做好易容吧。

  花将上下扫了一眼墨麒,提醒道:“对了,道长你记得用缩骨功把自己的身形缩一缩,样貌也画的普通一点。那回鹘妃子因为被辽主冷落也许久没见过男人了,莫要到时候她瞧你长得这般高大矫健,见猎心喜,想着与其同一堆女人争宠,还不如金屋藏男……”

  又因为长得高惨遭调侃的墨麒:“…………”

  实是委屈。

  不过等真开始易容的时候,墨麒还是很虚心听取意见地用缩骨功,将自己的身形生生缩矮了几寸,站在终于收拾好自己的宫九身边时,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高。

  以往仰视墨麒仰视地习惯了,这次墨麒为混入宫去,乍然一下用缩骨功变得和自己一样矮、呸,一样高,宫九倍感新奇。

  他的目光上下审视着面前这个瘦削又满脸病容的男子,若不是对方在敲门后开口说话,他居然都没发现这是墨麒。

  ……这种病殃殃的样子倒也不错啊,不过生病总归是不好的,还是罢了吧。宫九一边想着,一边把将脑内的一些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想法打消了。

  墨麒心中狐疑地和宫九确认:“九公子当真不会易容之术?”

  宫九:“你何时见我易容过?”

  宫九当真没有说谎。以他的武功,以他的身份,以他的背景,何至于要以易容见人?便是从前杀人不过头点地的时候,他也未曾用过易容这样的手段,所有被他追杀的人,早已命丧黄泉了。

  墨麒只得再回房去,将自己用来易容的东西取来,匆忙合了模子,将改制过的人.皮面具给宫九用上。

  宫九原本还兴致勃勃地想问这是不是真人.皮面具,但看着那当真和人脸面皮一样东西被融化,又重制了的模样也晓得,这肯定不是了。

  宫九兴致缺缺,直到墨麒拿着成形晾凉了的人.皮面具转回身,要给他贴上的时候,才振作起精神来,抖擞地挺直腰板,扬起脸闭着眼睛任墨麒怎么折腾他的脸。

  墨麒当然不会糟蹋九公子这张完美如璧的脸了,宫九这副刻意摆出来的信任姿态令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小心将宫九原本的眉毛用带着粘性的脂油压好,才贴合着对方弧度优美的脸部线条,将人.皮面具慢慢贴上去。

  他的动作很轻,而且因为早上的事情,又心中在意地不敢和宫九的肌肤有任何额外的触碰。宫九只觉得对方贴个人.皮面具,搞得倒像是在用羽毛给自己的脸搔痒,还是那种隔靴搔痒,越搔越痒的那种,便忍不住皱了一下鼻子。

  墨麒:“别动。”

  因为专注,墨麒的脸和宫九的脸离得很近。说话的时候,湿热的气息便扑在宫九的唇上、下巴上,搔得宫九不仅鼻子痒痒,就连唇瓣、下巴,连带着心尖儿,都跟着一块痒起来。

  宫九的手跃跃欲试地敲了几下椅子的扶手,然后忍不住探了出去。

  墨麒的腰,腰线很好看,现下因为缩骨功的原因缩水了一圈,倒是更加符合宫九的理想要求了——原先的尺寸,还是壮了点,而且全是肌肉,硬邦邦的,不够纤细,不够柔软。

  不过有劲的蜂腰倒是比软绵绵的细腰更适合道长。

  宫九漫不经心地将手在墨麒腰上量了量,以比较的态度,挑三拣四地想,活像是要是不满意,墨麒的腰就能像首饰一样挑着换似的。

  墨麒忍不住抖了一下,宫九的假鼻子顿时就歪了。

  墨麒猛地直起身,退后了几步,深呼吸了一下,还是没憋住,怒瞪道:“九公子!”

  宫九睨了他一眼,好像他反应这么大才是不正常的那一个似的:“嗯?”

  墨麒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只能闷声道:“鼻子歪了。”他又重新走回去,弯下腰,“别碰我腰。”

  宫九:“哦。”

  于是等到墨麒开始给宫九的人.皮面具附眉毛的时候,一双手又戳了戳他因为缩骨功而有些瘦削单薄的胸膛。

  用来勾形的笔刷地一下划了一道直冲额顶的粗线。

  墨麒:“…………”

  “九公子。”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

  宫九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嗯?”

  下一瞬,墨麒温热的手指就点中了他的睡穴。

  墨麒举着笔:“你休息吧。”

  这条漆黑麻乌的大粗线是弄不掉了,毕竟这不是真的脸皮,而只是一张薄薄的皮面,万一蹭破了就前功尽弃——虽然现在看来,已经很前功尽弃了。

  墨麒心中有气,还有一股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别扭劲,看着已经宣告破相了的面皮,索性不打算把宫九化成原定的清秀小厮了,顺着那条大粗线伪了一条长长的、蜈蚣一样的疤痕,又把本来该细长英气的眉毛做成浓密狂野粗眉,又在好不容易修直了的鼻尖上点了好几个痘印,多加了几坨,变成蒜头鼻子,又举笔给原本白净的面皮上洒下星星点点的雀斑。

  宫九被唤醒的时候,看着墨麒带着点冷笑的眼神,就意识到不妥了。可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拿起铜镜的时候,也依旧被自己丑得险些心跳骤停:“为何还有胎记?!”

  墨麒冷冷道:“手欠的人不值得有一张干净的脸。”

  宫九:“……天下手欠的人都该为你这句话感到害怕。”

  于是,花将去库房取来了红玛瑙金珠佩饰,和墨麒、宫九会和的时候,整个七皇子府上空都弥漫着惊慌失措、到处乱撞的蛊虫。

  花将险险将差点摔掉的佩饰抱好,收回了被吓出来的蛊虫,勉强干笑道:“怎么九公子的易容这般……特别?”

  他在丑陋和骇人之间斟酌半天,换了另一个委婉的词藻来形容宫九这张“别开生面”的脸。

  宫九笑了一下:“自然是道长不愿让人看到我的面貌——”

  墨麒强行打断宫九的瞎话:“易容时,不慎失手了,只能这般填补。”

  他也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宫九手欠戳他胸,才引得他失手的,只能含糊过去。

  花将:“……好罢。”

  花将脸上笑眯眯,心里却不以为然地想:易容时不慎失手?……呵,便是随便编个其他理由,也比这个好。失手至于失手到整张脸都和毁容了没什么两样吗?

  花将心里腹诽,嘴上却是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口的:“两位,我东西已经取来了,也令人往宫里递了牌子。辽主一般除了晚上,便只有晌午时分才会呆在自己的寝宫里,其余的时间都在处理奏折,妃子是拜见不得的。我们现下出发,将首饰送去,恰好能赶上晌午时分,辽主休息的时候。”

  墨麒点头:“好。”

  花将:“……不过九公子这个……这个样貌,怕是进不了辽主宫殿的。”

  墨麒:“……”

  花将:所以为什么要把九公子弄的这般骇人。

  墨麒定定地看着花将:“为七皇子做事的人生的面貌丑陋,辽主应当是幸灾乐祸才是吧。”

  花将:“……”他慢慢绽开一个微笑,“道长,您高兴就好。”

  ·

  ·

  辽主看到宫九的脸会是什么想法,他们暂时还不知道,但回鹘妃子是真被吓到了。

  为了给宫九“遮丑”,花将特地给宫九准备了一个帘帽,照理来说应该是万无一失,然而花将记着提醒了墨麒修改身形,却算漏了宫九也是个身材修长矫健的男子,只是平日里一直和身高过人的墨麒站在一块,才显得好像有些矮小而已。

  现下墨麒用缩骨功缩得和宫九一般矮了,没有了比较,宫九的身高自然就正常地显露出来了——便是与辽国皇宫的禁卫长相比,也是一般高的。

  墨麒这次易容的身形瘦削单薄,回鹘妃子看了一眼就没什么兴趣的绕开了。但一瞧这遮着帘帽的小厮,她脸上顿时涌起了娇羞:“进我宫里,怎可还带着帘帽,还不除了。”

  快给我看看哪!回鹘妃子期待地睁大了一双美眸。

  花将:“……”

  墨麒:“……”

  这两人沉默了,宫九却是来劲,和妃子像模像样地推拒了几个来回,吊足了妃子的胃口,才佯装无奈地取下帘帽。

  回鹘妃子:“……啊!!!”

  她猛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天下怎有这般丑的人!

  再一想起方才自己的娇羞,自己脑中已经开始翻滚起来的身影,回鹘妃子的脸色一下青了,看起来还隐隐想要呕吐。

  花将呵呵干笑了一下,不得不站出来提醒:“娘娘,不看一下七皇子送来的礼物吗?”

  回鹘妃子捂着胸口,面色铁青地缓了一会,才慢慢缓过劲,勉强重新挂上笑:“看,七皇子送来的贵礼,定是一般人都寻不得的好东西。”

  她伸手将装着首饰的匣子小心打开,掀开覆在其上的绸缎,露出了里面摆放的璀璨生辉、明艳无比的红玛瑙金珠佩饰。

  回鹘妃子惊呼了一声,原本还很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惊喜粉红,激动不已的伸手,小心翼翼取出其中最小件的那个手镯:“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她几乎瞬间就能想象,自己带着这套首饰,艳压群芳的样子,也来不及顾及七皇子的人还在这里,立即命侍女取来了铜镜,立即将零零散散的佩饰都带上。

  花将微微一笑:“娘娘可还满意?”

  回鹘妃子连声道:“满意!满意!”她对着镜子里明媚动人的自己照了又照,“太好了!摆驾上……”

  她正准备说要去辽主的宫殿,立即尝试一下新佩饰能不能挽回辽主的心,就看见了还站在原地的七皇子的人,顿时停了下来,有些尴尬,不知此时该怎么才能委婉地表达“谢谢七皇子的礼物,但我现在要去争宠,没时间招待你们,所以你们快些从我眼前消失”这样的意思。

  花将无比贴心:“娘娘深爱陛下,得了这首饰,想要去和陛下分享欣喜,我们再留在这里打扰却是不对了。”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七皇子对待辽主,也是很想这般随意亲近的。”

  花将刻意将回鹘妃子与辽主的关系说的亲昵,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虽是让回鹘妃子心中一酸,但却是也让她听得很是顺耳心喜。

  “不过……您也知道,辽主向来不待见我家主子,所以每每想要给陛下送礼的时候,都无从下手,也送不出去。”花将老神在在地睁眼说瞎话。

  就连诞辰都不送寿礼,分明是耶律儒玉根本不想浪费任何心思或者财力在辽主这个无谓之人身上,什么无从下手,什么送不出去,真是天大的胡话。

  回鹘妃子揪心:“唉,这对父子,就是都太骄傲了。要我说,父子之间,哪里有隔夜的仇呢?”

  她倒是当真把自己代入了普通夫妻里,为丈夫和孩子的僵持关系而忧心的娘亲了。

  花将慢慢道:“所以,七皇子除了为您准备了礼物,给陛下也准备了礼物。您也知道,陛下一向不喜七皇子,这礼物要是直说是七皇子送的,陛下不仅不会收,反倒还会大怒……所以,能不能请您代为送给陛下呢?”

  他顿了顿,带着笑意引出最重要的话:“东西有些重,就让这两个小厮帮忙搬去就是了。”

  为了顺理成章地让墨麒和宫九也跟去辽主宫殿,这一次花将选的恰是一盆造型独特、但很沉重的针松盆景,是七皇子府的花匠自己个儿随手捯饬出来的,没有额外花任何钱,也没有从府库里额外拿任何宝贝,可以说是抠得令人发指,确实考虑到了耶律儒玉不想在辽主身上花一个铜板的心情。

  回鹘妃子看了看门外放着的盆景,觉得自己的这几个婢女还真的抬不动这玩意儿,于是点头:“好罢。”

  她犹豫了一下:“可……当真不需要让陛下知道,这是七皇子送来的吗?”

  她倒还忧心忡忡上了,打心眼儿里开始想着怎么想办法缓解一下这对天家父子的关系。

  花将摇头,面露悲戚,就算是回鹘妃子并不好花将这种面好如女这一类的男子,瞧见这张脸蹙眉难过的时候,都忍不住心疼:“不必了,终归都是父子,只要七皇子的心意到了,他就满足了。您千万别与陛下提,这是七皇子送来的……这万寿针松可是七皇子跑遍了辽国才寻来的,如果被陛下退回来,或有甚者,一怒之下砸了,七皇子该多么伤心啊。”

  墨麒不由地侧目。

  花将方才的话里,根本没有一句是真的。

  回鹘妃子还甚是感动:“好,好……我定不会说的。你也先别走,本宫这就带这两个小厮把七皇子的礼物送去,然后在把他俩给你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花将立即作揖:“多谢娘娘。”

  宫九和墨麒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光听花将面不改色的漫天撒谎了,居然就这样也顺利地跟着回鹘妃子一块,带着一群随行婢女,雄赳赳气昂昂地抬着说是“七皇子找遍全辽国才找到”,但其实就是在后院随便挖的一株小针松,一路无阻地走到了宫殿前。

  守殿的宫人将回鹘妃子的到来同辽主禀报了,出了宫殿来,对站在阶下的回鹘妃子冷声道:“娘娘请回吧,陛下正在批奏折呢。”

  回鹘妃子心中一急,那岂不是送不出这礼物了吗?不行,这可是七皇子托她的事情,她怎么也得办到。

  放眼辽国现况,谁不知道七皇子已经是大辽的隐形皇帝了?下一任的国君定然是耶律儒玉,而不可能是那个到现在还靠着辽主狐假虎威的耶律洪基。现在耶律儒玉难得主动请她帮忙,她又怎能不抓住机会?能够令未来的皇帝现在就欠下她一个人情,不说别的,至少她的命未来能有保障啊!

  回鹘妃子于是放软了声音,红着眼道:“妾身并不是想打扰陛下,只是想给陛下送个礼物……这是……”她急中生智,“这是妾身的父亲跑遍了辽国才寻来的万寿针松,只消让妾身送给陛下……妾身一定放下针松就走!”

  宫人只得再回身去,把这话和辽主说了,而后出来道:“娘娘进去吧。”

  回鹘妃子忙招呼着墨麒和宫九把针松搬上了,三人一块跟在宫人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宫殿。

  辽主果真正坐在堆满了奏折的桌案边。只是,在他身边,还慵懒的坐着一个千娇百媚、身材玲珑惹火的美人,正伏在辽主的肩头,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嘲讽地望向脸色骤然苍白的回鹘妃子。

  辽主皱眉,看向回鹘妃子:“不是说,放下针松就走吗?”

  回鹘妃子被辽主这一句冷冰冰的话说的,几乎当场落下泪来,强忍着酸涩,低下头:“还请陛下笑纳,妾身……这就退下了。”

  墨麒和宫九立即上前,把针松搬到了中央放下。

  起身的时候,墨麒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辽主盯着针松,脸色不大好看。

  他不由地垂眼望去,只看到了一张崭新华美的毡毯。

  回鹘妃子在这殿中一息也待不下去了,等墨麒和宫九放下了针松,就立即带着他们走了。

  一路疾走回自己的宫里,回鹘妃子眼中一直摇摇欲坠的眼泪才落下来。

  “可恶,可恶!”她小声地哭着说。

  花将看墨麒给他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细问,便开口道:“娘娘为何哭泣?是这首饰不够好吗?”

  回鹘妃子怒拍了一下桌子,哭道:“再好的首饰又能怎样?那狠心……”她后面本想要责怪辽主无情的话,因为禁忌而吞了回去,只道,“都是那狐媚子!勾走了陛下的心!”

  墨麒又给了花将一个眼神:继续问。

  他本能地觉得那个美人有些怪异。

  花将只好接着问:“娘娘是说……”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箫美人!”回鹘妃子边哭边崩溃地骂道,“她本来也就只有一张脸好,整个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前段时间,她不小心赏花落了水,醒来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勾地陛下再也没有宠幸过其他妃子,天天要么就宿在她的宫殿,要么就把她接近自己宫殿!三个月了,三个月了,天天如此!”

  当一个男人面对所有女人都花心的时候,女人还能想着,大家都是一样,说不准自己努力努力,还能夺得他的心。但当这样一个男人突然放弃了其他所有女人,独宠一人的时候,回鹘妃子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她情绪崩溃地只顾自己呜呜地哭,还是身边的大婢女将花将三人送出宫的。

  出宫以后,三人坐上七皇子府的马车。

  花将问:“道长和九公子,可查到了什么?”

  墨麒道:“耶律燕可能是死在辽主寝宫里的。”

  宫九道:“那个箫美人有问题。”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

  墨麒一愣,没管自己发现的事情,转过脸来,肃然瞪着宫九:“九公子不是不识易容之术,如何知道那个箫美人有问题?”

  早上,莫不是当真是逗耍他的罢!

  宫九拉长了声音,仿佛被冤枉了一样地委屈道:“道长不觉得她的眼睛很美么?”

  墨麒:“……我没仔细看她。”

  当时他就顾着看辽主的神色和地上的地毯了,他们在寝宫中也没能待多长时间,光是观察这两个线索,就已经很是仓促了。

  宫九十分满意:“没错,道长看我就行了。”

  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车厢内,而应该在车厢外赶车的花将,不由地对宫九侧目而视:……看哪?

  看你现在这张能夜止儿啼的脸吗?

  墨麒:“……”他决定当做没听见宫九这话,强行拉回话题,“到底为何看出那箫美人不对?”

  他当时只是匆匆一眼,便因为注意到辽主的神色而移开眼神了,虽是感觉到不对,但没仔细观察哪里不对。

  宫九道:“我说了,因为她的眼睛很美,太美了——美到她其他的五官都黯然失色,好像不相称了,甚至显得丑了。她一定是易过容了,而且本人定然比这个‘箫美人’还要美丽。”

  墨麒本还想说话的欲望莫名地没了,不由自主地抿住唇。

  宫九本就一直望着墨麒,瞧见墨麒突然露出一个不开心的表情后,嘴角顿时勾起一个笑:“但虽然她很美,我也不想看她。”

  “——有太行仙尊在此,其他的凡夫俗子,又怎能比得上仙尊一根头发丝儿?”宫九探过身来,哄小孩儿一样地哄道。

  墨麒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点:“休要胡言。”

  好像突然被这两人当做空气了的花将:“……”

  他不由地频频将视线投向车厢的门帘,感觉钻出车厢外吹冬风这个潇洒不羁的想法,突然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

  宫九趁机摸了一把墨麒的手:“那你呢?又是怎么看出耶律燕就是死在辽主的寝宫里的呢?”他摸完手以后,立即一本正经地补上这个严肃的问题。

  墨麒本还想斥责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我们在将针松放在地上的时候,辽主的神情突然变得很难看,而且眼睛一直盯着针松的陶盆。原本我还不理解,但仔细一看,他其实看着的并不是陶盆,而是陶盆下压着的毡毯。”

  “整个寝宫的摆设和装饰,都是豪放大气的,带着契丹特有的风格。但那个毡毯,却是波斯的,看起来和寝宫的地方格格不入。”

  他从袖中拿出一小瓶粉末:“我趁着放下针松的时候,从毡毯上撕开了一小块,在毡毯下的石砖地上刮下了一层粉末……”

  那粉末分明不是白色,而是黑色。或者说,是深红色,只是因为颜色太深,所以看起来像是黑色。

  花将:“……”

  花将:“道长,虽然你能找到这一点很厉害,但你有没有想过,等辽主让人把针松搬开,发现毡毯上豁了个口子,下面的地也被刮了一道坑,会是什么想法?”

  墨麒平静地看了花将一眼,摊开手,从指尖垂下一只挂着银丝,状似蜘蛛,却比蜘蛛多上一对锋锐如针的口器的虫子:“无妨,这蜘蛛已经将毡毯补上,除非哪一天辽主想要翻开毡毯,重温旧事,否则不会发现地上被划过。”

  花将:“……”

  花将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道长……你还会养蛊啊。”

  墨麒皱眉:“蛊?这不是虫?不是蜘蛛?”

  花将呵呵笑道:“您在哪儿见过会自己缝针的蜘蛛,麻烦给我也找一只。”

  墨麒比花将还要心神不定,喃喃:“可我分明是在《虫书》上看到的,这虫子的名字分明也是蜘蛛?而且平素就是结网吃蚊虫……”

  花将抽了抽嘴角:“您看的怕不是《蛊书》吧,还有,这虫……”花将顿了一下,发觉自己也被墨麒绕进去了,“这蛊虫确实平时就和蜘蛛一样好食蚊虫的,而且长得和蜘蛛也十分相似,故而名为蜘蛛蛊。”

  墨麒眼神落到自己指尖开始磨牙的蜘蛛蛊身上,陷入了沉默:“……”

  “……”宫九想起了先前在妙音城时,墨麒曾说自己只知解蛊,不知炼蛊、用蛊,对蛊书只是略同一二的话,再看墨麒此时一脸乍逢打击的模样,酝酿了一会,并没能酝酿出什么安慰的话,只酝酿出了一股对墨麒非人哉的浓浓酸意,一掌拍在墨麒肩头,“差不多点,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墨麒抖了抖嘴唇,再次喃喃着想要澄清自己:“……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蛊。”

  花将……花将已经气得钻出车厢吹冬风去了。

  ·

  ·

  花将泛的酸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回到七皇子府的时候,已经有一队的士兵正围在府门口了。

  领头的人大家都很熟悉,正是先前析津府的那个府人。

  府人绷着脸,眼神复杂地望着这群宋人:“……诸位。”

  宫九和墨麒早已在马车上去了易容,此时已恢复了原貌:“怎么,”他照着以往的惯例想了一下,觉得说不准又是墨麒的“克将军”命格在暗地里发挥着作用,“你从析津城远道而来,难道析津那边又死人了?”

  府人的脸崩得更紧了:“是,尸体还是被扔在桑干河,这一次,两具尸体都在河里。”

  宫九不在意死了几个,在意的是死的是谁:“都是何人?”

  府人:“是……箫小将军和箫国师。”

  宫九:“……”

  他的眼神不由地转到了沉默的墨麒的脸上,露出惊叹之色。

  厉害啊!在辽国多呆了一天,又克死了一个将军不算,还克死了一个国师!

  啧,那个国师肯定是因为不配与墨麒这位正统国师相提并论,才被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