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66章 四龄童案04

  天姥庙外, 漫天的雪还在没有尽头地飘着。

  天姥庙内, 已经燃起了篝火,挤满了人,一点也不阴森森了。不仅不阴森, 甚至还飘荡着烤鸡的味道, 香喷喷的,令人垂涎欲滴。

  烤鸡自然是洪七公带来的。

  杨过将信将疑地重复道:“所以, 七公你是被东方神医救下来的?”

  洪七公啃着油滋滋的烤鸡,内心其实并不怎么想说话,只想吃鸡。但毕竟问话的是自己非常欣赏的小辈,更与自己有些师徒之谊, 勉强胡乱点点头:“唔, 对。”

  南帝段智兴到了一声佛号,代为解释道:“当年东方神医也是恰好路过华山, 发现了雪中倒着的人,便上前施救,故而他才活了下来。”

  杨过嘴唇开合了一下,低声问道:“那、那我义父呢?”

  当年与洪七公一道埋入雪中的欧阳锋, 是不是也被东方神医救下来了?

  洪七公终于没有心思吃鸡了,他放下串着烤鸡的木签子, 有些严肃道:“我醒后也问了东方神医这个问题。他说, 他自始至终只看到了我一个人, 根本没看到过老毒物。当时他想来翻翻雪地, 也是因为在雪地上发现了很多脚印, 所以才想着会不会有人遇难了。”

  墨麒迟疑了一下,对杨过道:“也许当年在你离开后,先找到二位前辈的是影子人,他们带走了欧阳前辈,却没发现另一端也埋在雪里的洪老前辈。东方神医来时,看到了影子人留下的脚印,于是翻查了雪地,发现了洪老前辈。”

  洪七公的眼神瞬间落到了墨麒身上,极为不满:“你这个娃娃,为何叫那老毒物就是欧阳前辈,叫我就是洪‘老’前辈?!”

  宫九没什么好脸色:“你自己不也叫道长‘娃娃’。”

  杨过他们关心的是洪七公与欧阳锋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宫九却想得是天姥庙的幕后黑手的事。

  宫九很不高兴地道,“原本那一枚信号弹就已经很是显眼了,方才你们那几声吼,只怕再蹲守十天半月,甚至半年一年,那幕后黑手都不敢再到这庙里露面!”

  段智兴有些疑惑地道:“幕后黑手?”

  杨过:“三位并不知道这松溪镇之事?”

  黄药师把玩着手中的碧箫道:“我们只是收到了有着杏香神医的落款,写着‘太行,松溪,天姥庙,有要事商议’的信件。”

  “诸位都是?”墨麒有些不解,“东方神医约诸位前辈来这座天姥庙,究竟所为何事,也没有在信上提过?”

  洪七公摇头:“没有!就写了那一句话。东方神医救过我老叫花的命,让我这张馋嘴能再多吃几年的天下美食,他说有事商议,我岂有不来之理?”

  段智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东方神医济世仁心,既有要事相商,老衲自然要来。”

  黄药师看了段智兴一眼:“一样。”

  他也是因为信是杏香神医送来的,才特地大老远的赶来——反正他天天看那个傻女婿看地心肝脾肺肾都气得疼,还不如来太行看看杏香神医到底有何要事,权当是放松也可。

  小龙女轻轻地道:“东方神医信上既然提到了天姥庙,说不定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什么。”

  段智兴疑惑不解:“察觉什么?”

  黄药师也投来了兴味的眼神。

  杨过就将松溪镇之事都提了一遍,考虑到若是这三位前辈也来帮忙,影子人之事根本瞒不住他们,在和墨麒、宫九对过眼神之后,也将影子人之事说给三位听了。

  小龙女想了一下:“先前我在天姥庙中感觉到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恶意,有种审视的感觉……”

  洪七公已经一个人啃完了烤鸡,一拍大腿:“说不准就是那老毒物来看自己的儿媳妇的!”他对脸上表情有些阴晴不定、心情不大好的杨过道,“莫怕。咱们既然来了,又知道了这档事,那肯定会一管到底。不管那人是不是老毒物,咱们都抓了那人再走!”

  黄药师看了眼洪七公脸上有些跃跃欲试的表情,不冷不热地道:“你是想帮忙,还是想凑热闹?你的心眼还没有蓉儿来得多,办案这样的事情,你确定要往自己身上揽?”

  洪七公不服,指着黄药师道:“黄老邪,你这话是何意?现下南帝、北丐、东邪、西狂,可都在这松溪镇了。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我们四个,再加上他们这三个娃娃,难不成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案子都破不了?”

  黄药师淡淡道:“既然如此,敢问洪兄准备先查什么?”

  洪七公:“……”

  段智兴左看右看,打圆场道:“尽我等所能便是。”

  洪七公哼了一声,从腰间取出一葫芦酒来:“左右看这个情况,蹲守这天姥庙是蹲不出什么名堂了。咱们喝喝酒,随便弄点东西填饱肚子,今晚找个地方先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咱们就着手调查这松溪镇之案!”

  酒葫芦很大,分一分,大家竟都能分得到酒。洪七公也是个妙人,居然随身还带着酒瓢,小小的一只像个短把的勺子,十几来个穿在酒葫芦下。平时用不到时就是个坠坠挂挂的装饰,用起来时,把串着柄的线解了,就是一个又一个小酒瓢。

  洪七公盯着外头的雪,嘴里又开始流口水:这用雪水煮出来的好吃玩意,可是很多的!喝酒却没有下酒的菜,岂不是很可怜?

  本来众人还在默默喝着酒,就见洪七公突然一下站了起来,摩拳擦掌:“等我会。”

  他一阵风一样的窜出去了。

  不出片刻,众人就见他提了一大堆东西回来。不知从哪摸来的鸡,不知从哪捞来的鱼,甚至还有一捆韭菜,零零碎碎的还有些木耳、山药,葱姜蒜,甚至还捧了一碗豆腐,几小罐子油盐酱醋,一把筷子、勺子,手指还艰难地勾着一个铁锅,和一个锅铲。

  洪七公没手关门了,进门时拿脚一带,关上重重的庙门,感叹:“这些东西,可是花光了我老叫花身上所有的铜板了。敲门的时候,老叫花差点被棍棒打出来。你可得好好珍惜这些食材。”最后一句话,是洪七公扭头对黄药师说的。

  黄药师转着碧箫的手停了下来:“我?”

  洪七公有几分感慨地道:“咱们也多年没聚了……而且老叫花我死里逃生,难道不值得庆祝一下?”

  黄药师嗤笑了一下:“有甚值得庆祝的。”

  话是这么说,黄药师却已经伸手接过了洪七公手上的东西。

  洪七公心下一喜,生怕黄药师反悔,立即抓紧时间扭头对众人拼命夸道:“你们没吃过黄老邪的手艺!那叫一个绝!保证你们吃了这一顿,就想着下一顿!”

  黄药师并不承情,冷冷看了洪七公一眼:“你再多说几句,这一顿都没了。”

  墨麒盘膝坐在蒲团上,有些迷茫。他不知道为何方才众人还在谈论着案情,现在突然就平地架起了锅,开始就地取材地温雪热水烫鸡毛,去鱼鳞了。

  杨过倒是适应良好,甚至还溜达溜达去帮黄药师拿重剑去鱼鳞。

  宫九清清嗓子:“你怎么不去?”

  墨麒有点愣愣地偏过脸:“嗯?”

  宫九道:“你不是烧菜也烧得很不错么?既然会,难道就这么坐着,看黄前辈给你烧菜烧饭?怎么好意思?”

  话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想吃墨麒烧的菜。上一回的竹筒饭,宫九还记着呢,一直都想找机会再让墨麒下厨一次,好好发掘一下墨麒的能力。

  洪七公耳朵一动:“哦?墨小友也会庖厨?”他兴致盎然地道,“宫小友吃过?味道如何?”

  洪七公想,怎么也不会比黄老邪好!

  宫九颔首:“上上佳。”

  他并没有说谎,上一次的竹筒饭好吃得他都停不下来,吃起来的时候嘴根本顾不上说话。也正是因此,宫九对于何时诳墨道长下厨,如何诳墨道长下厨,其实是很有了一番谋划的。岂料洪七公瞌睡来了送枕头,他那些计划都不需要再想,便有了机会。

  墨麒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洪七公猛地拍了一下墨麒的肩膀:“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去帮忙?你看杨小子都已经帮黄老邪片完鱼鳞了,你既然也是庖厨高手,那可不能干看着!”

  墨麒被洪七公连拍带推地怂恿着,赶鸭子上架走到了黄药师身边。

  洪七公还在后面敲着碗:“可要认真做!黄老邪天天自以自己的厨艺天下第一,请他做个菜还拿着捏着,墨小友,你可要好好搓搓他的锐气!”

  洪七公左右寻找同盟,对宫九、片好鱼回来的杨过,还有一直安静坐着的小龙女和段智兴道:“咱们一会就来评评,到底谁的菜更绝!”

  哎呀,不能想!一想老叫花的口水又要流出来了!洪七公充满期待地哧溜了一下口水。

  半个时辰后。

  一锅木耳山药炖鸡汤、一盘糖醋鱼、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韭菜就端到了众人面前。

  菜色虽然简单,但光是闻香味,就已经鲜美得令人魂儿掉。

  就连小龙女都已经停下与杨过低语的话头,扭过脸来,盯着汤菜,清冷的面上流露出几分期待。

  洪七公非常积极,明明口水都快止不住了,还很是坚持地把菜分清:“汤和小葱豆腐,是黄老邪做的;鱼和韭菜,是墨小友做的。来来来,都尝尝!”

  话音还没落,洪七公就已经拿着勺子往小葱拌豆腐上舀了。

  鲜!滑!嫩!

  那滋味,那豆腐,简直就像是一汪鲜美的汤汁一样,入口即化,小葱的清香和豆腐的滑腻,再浇上鸡汤……

  宫九、杨过、小龙女、段智兴四个人一人一把勺子,战斗似的抢着吃完了小葱拌豆腐。宫九、洪七公还有段智兴格外吃亏,因为杨过和小龙女还会两人夹击他们,这种时候还要来个双勺合璧,霸占了大半的小葱拌豆腐。

  洪七公带来的酒已经没人想着喝了,一双双眼睛都盯着黄药师做的汤,绷紧了神经,黄药师一揭盖子,除了段智兴不能吃荤,其余四把勺子齐齐出手。

  “哧溜哧溜哧溜!”

  洪七公喝着汤,吃着鸡肉,好吃得恨不得把自己舌头也吞了,就连木耳、山药都有人抢着吃。就是洪七公这次买来的鸡只有小半只,堡起汤来也只有小小一锅,几人一分,只剩半碗多一点,哪里够吃。就连最后一点汤汁洪七公也抱着碗舔干净之后,众人看向了墨麒的糖醋鱼。

  除了宫九,没有人吃过墨麒做的饭菜。所以洪七公是抱着挑剔的态度审视这盘糖醋鱼的。

  色泽金黄的鱼身上淋了焦棕色的汤汁,用筷子夹开一片鱼肉,外酥里嫩,饱满的汤汁,晶莹雪白的鱼肉,喷香的味道……

  洪七公没撑住多久,已经送进嘴里了。

  这糖醋鱼,酸甜可口,外皮微酥咸甜,鱼肉嫩滑鲜美,汤汁包裹着嫩得几乎和豆腐一样、却不乏肉质弹性的鱼肉,一口下去,只觉得每一丝鱼肉里都能挤出鲜美的鱼汤味。

  洪七公瞪眼,一边持续疯抢一边纳闷:怎么回事?怎么还越吃越饿了呢?!

  他开始后悔,干嘛要省银子不多买点东西,这样好吃的鸡汤和鱼,拢共就只有那么一小点,哪里够四个人分!

  墨麒一直极为紧绷地注视着众人的表情。看到大家都对糖醋鱼很是满意的模样,表情才放松了一点。可还没放松一会,他就瞧见了黄药师抬手去夹那韭菜,才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黄药师本来肚子就不饿,也是好奇,所以才夹了一块子鱼肉,唇齿生香,极为满意。

  抱着极大的期待,黄药师趁着众人还没吃到韭菜,伸筷子夹了一点,一尝:“……”

  墨麒:“……黄前辈,你还好吧?”

  黄药师的脸慢慢黑了,然后变青,下一刻从蒲团上直直站了起来,快步推门出庙。

  糖醋鱼已经被众人分食完毕了,洪七公这才又空子瞄了大开的庙门一眼:“怎么了,这是吃的惊为天人,不好意思先前自鸣得意了?”

  洪七公没有多想,随口调侃完了老友,夹起一筷子韭菜放进嘴里:“……”

  洪七公面色大变,从地上一跃而起,跟着一块冲出了庙门。

  接在他身后冲出门的,分别是因为生怕抢不到而争分夺秒把韭菜塞进嘴里的杨过、小龙女、段智兴。

  庙外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呕吐声,其中以洪七公为最,因为当时他夹的那一筷子韭菜最多。

  墨麒看向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宫九:“……九公子。”

  他有点欣慰,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吐。

  正想着,宫九突然伸手撑住了地,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会,难以忍受地猛地站了起来,也冲出了门。

  宫九:“噫呕——”

  墨麒:“……”

  黄药师吃得少,进了庙后脚步都有点虚浮:“墨小友,你这韭菜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

  墨麒心正碎着,还被黄药师这么难以置信的问,一颗破碎的心不由地又咔嚓碎得更狠了:“没加别的,就是正常烧的。”

  黄药师目光有些发直地审视桌上还剩了一大半的韭菜:不论是从色泽,还是香味看,这韭菜都很正常,青翠欲滴,汤汁金黄,味道分明应该极为美味。

  ——到底为何会那般难吃!!

  墨麒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身侧垂落下的尘尾,而后克制地收回手,放回膝盖上,心里有点委屈:“我也不知为何……但我烧出的饭菜确实很不稳定,要么便是还不错,要么就是很难吃。”

  宫九青着脸进门:“你这菜差距也太大了,要么极好,要么极差。”

  洪七公虚弱地被段智兴扶着进门了:“你这韭菜……老叫花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死第二次了!”

  杨过扶着小龙女进门,脸色也是和众人如出一辙的难看,先前那些美食带来的愉悦和享受,已经完全被这噩梦一样的韭菜毁得干干净净了:“道仙,你……你是不是不会烧韭菜?”

  墨麒微微低下了点头,拂尘无精打采地垂在身后:“不是……只是……”

  在烧出来尝一口之前,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那菜到底是好吃的,还是难吃的!他在故乡学庖厨时,就是这般情况。来到太行山后,他也曾被李安然怂恿着“大露一手”,第一次“大露一手”,菜好吃得师父师兄舌头差点都吞掉;第二次“大露一手”,师父和师兄半个星期没能下床……数次下来,墨麒基本能确定,自己烧出来的菜是极好还是极差的几率是对半分的。

  等于说他烧出来的菜到底味道怎样,在送进口尝一次之前,永远是个未解之谜……

  洪七公直拿酒当水漱口,不停地喃喃:“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老叫花从没吃过这么可怕的东西……”

  刚刚还觉得吃的有点饱了呢,这下好了,彻底吐了个精光,又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洪七公悔啊!早知道就先吃韭菜,吐完再吃剩下的美食了!

  但转念一想,若是先吃了韭菜,他肯定不会想再对那糖醋鱼下筷子,他就吃不到那么酸甜可口、咸甜宜人的糖醋鱼了……洪七公顿时陷入了矛盾之中。

  不行,这可怕的噩梦怎么能只让自己做,以后必须拉更多的人来吃墨小友烧的菜!洪七公忿忿地想。

  ·

  ·

  众人回太行观,很不安稳地睡了一宿,做了一晚被韭菜淹没的噩梦。醒来的时候,洪七公整个人都是蔫的,半晌没能有勇气起床。

  段智兴将热腾腾的烙饼送去洪七公的房间,洪七公咬了一口后,才恢复精神,眼神一亮,赞道:“这个烙饼不错!嗯……”他品了一会,“镇上哪家买的?”

  段智兴:“是墨小友特地早起做的。”

  洪七公听见“墨小友”三个字,瞬间下意识地反胃了一下,然后含着眼泪,继续一口接一口的大口啃烙饼:“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可又能做出那么难吃的韭菜啊!”

  太难吃了那个韭菜!他昨晚真的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段智兴咳了一声,低声道:“你一会见到墨小友,别多提这个问题了。”

  洪七公还沉浸在悲愤之中:“怎么?”

  段智兴压低声音:“墨小友今天做了一早上的烙饼,一半送给我们,一半都扔了。我吃了他送给我的烙饼之后,觉得扔掉的那一半太过可惜,就到后院一看,旁边倒了好几只鸟儿……”

  是好是坏,概率对半分。都是一样的过程,偏偏做出来的菜却说不清到底能不能吃,墨麒心里估计比谁都郁闷。

  洪七公将信将疑:“这么玄的吗?”

  段智兴看了看洪七公的窗户,走过去推开,指着楼下:“你自己看,恰好你这里能看到后院。”

  洪七公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到窗户边探头一看,只见地上的烙饼边果真躺了好几只雀。

  段智兴看了一眼,淡定地道:“早上看的时候还不是这几只,大概又有雀鸟吃了那烙饼了吧。”

  洪七公:“……太可怕了吧!这是什么绝世毒药!”

  洪七公虽然对墨麒这种奇妙的厨艺倍感不解,但众人会合、一同下山之时,还是没再提这件事。

  他们这次下山,是准备去镇长的府邸,一来去问问名单之事,二来也是想着人多,一起查藏书阁,效率更高一些,或许能在地方志里翻到对天姥庙的记载。

  “记载是肯定有的,这天姥庙总不可能是突然出现在松溪镇的。只不过可能它以前并不是‘天姥庙’,只是后来被有心人利用、改造了。大家留意旧时的道观或者寺庙的记载,那很可能就是天姥庙的前身。”李安然在送众人下山的时候说,眼角眉梢都挂着幸灾乐祸。

  他已经听闻了前夜发生的事情,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当场乐得拍桌。这么些年来,惨遭墨麒厨艺荼毒的只有他和师父,如今终于也有人品尝当年他们受的劫难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众人齐齐黑着脸下山的,都暗自盘算着怎么暴打李安然一顿。实在不行,把后院那些毒死小鸟的烙饼捡回来,塞给他吃。

  …………

  “世子,国师,诸位侠士。这是下官按照这些人痴傻的时间先后,依次整理好的名单,请诸位过目。”

  昨夜没有睡好的,不止吃了墨麒烧的韭菜的众人,还有师爷。

  熬了一晚上,黑眼圈挂的就像熊猫一样,神情倒是很振奋,倒没抱怨连夜赶工的意思。

  师爷道:“下官按照诸位的要求,把这名单上的人都对照着查了一遍,包括镇长在内。若要说的话,确实都是犯了十恶之人,但绝大多数都是犯了‘不孝’这一条。像那些什么谋反、谋逆……那是决计没有的。”

  “松溪也就是个小镇,能在这镇子里守着生活的人,都是老实人,想平平淡淡过日子的。我们这种小地方,哪里会有那种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墨麒闻言,从名单中抽出眼神:“那黄将军家的幼孙呢?”

  师爷没听懂:“啊?”

  墨麒将名单给了宫九,对师爷道:“黄老将军家的幼孙,也痴了。他为何不在这名单上?”

  师爷反倒被问傻了,原本就因为熬夜不大好使的脑袋一卡,下意识地回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痴的?”

  黄药师转过眼神来,看向师爷:“你不知道?”

  师爷被宫九刺骨的冰冷眼神盯得一身冷汗:“不……不知道啊!黄家的小孙子年纪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被家里人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里都不常出门的。这段时间天姥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黄家人不就更不可能让他出门了吗!我们根本就没有怀疑过黄家幼孙也痴了的……”

  宫九狐疑:“黄家人居然没有报案?”

  师爷无辜地摇头:“没有啊!别说黄家人了,其他的人家也没有报案的。”

  “为何……松溪镇傻了这么多人,总该有人家会报案的吧?”

  师爷摇头:“一个都没有。我们会得到这份名单,也是因为邻里之间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隔壁家好好一个人傻了,肯定是瞒不住的,故而才有的这份名单。但是黄家本就是将军府邸,家大业大的,要成天出门也轮不上主人家们,肯定是家仆代劳……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黄家幼孙很久没有出门,也更不会怀疑是不是他家幼孙痴了……”

  师爷说着说着,疑惑道:“可这事,就连黄家临近的左邻右坊都不清楚,敢问国师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墨麒没说话,心里想着黄老将军的情况,到底应该如何说出口。

  宫九不耐道:“你管这么多。”

  师爷顿时不敢问了。

  段智兴道了声佛号:“师爷不清楚,但黄家人自己定然是清楚的。不如去黄府一趟,直接问问他们为何不报官。”

  杨过点头:“是极,是极!”

  …………

  众人跟着师爷的引路,来到黄府。

  黄府本就因为幼孙出事而满府慌乱,如今突闻府上来人,哪里有那个心思去接待。

  黄家小女儿天天愁心自己的儿子,哭的都快肝肠寸断了,除了三位兄长回来时会抱着希冀去问有没有寻到能治儿子的药方,其他时候就守在儿子身边,寸步不离。

  黄家大夫人也是焦头烂额,骂来报讯的管家道:“什么人来我们都得见?我们可是将军府!不是什么不上台面的家伙都能进的!”

  管家脸色苍白,惶急道:“不是的,大夫人!是镇长手下的人来了!”

  黄家大夫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手捂住胸口,尖叫道:“他们为何会来!是谁报的官?!”

  管家道:“不止啊!不止镇长的人,就连那位太平王世子,还有圣上才封的国师大人,都来了!”

  黄家大夫人瘫在椅上,无比绝望:“为何……为何!到底是谁报的官!”

  二夫人走出来,对大夫人道:“大嫂,如今要紧的,已经不是查出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了。咱们还是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别的。镇长的人倒是没什么关系,可太平王世子、国师,这哪一个都不是我们黄府能怠慢的起的。大嫂还是快快整理了仪容,把他们请进府来,好生款待吧。”

  墨麒与宫九只在外等了片刻,就有一黄衫女子跟着管家,一路碎步跑了出来。

  黄家大夫人在师爷的引荐下,给墨麒与宫九行礼,而后不失礼貌地与众侠士点头致意,而后道:“诸位,请随我来。”

  黄家大夫人边把众人往主厅引,边解释道:“我家的三位男丁都出门了,现下不在家里,只剩我和弟媳几个女流之辈……”

  黄家大夫人心里惴惴,按照二妹教的话说了,请墨麒与宫九上座落座了,又给诸位侠士加了椅子,送来了许多瓜果点心,唯恐招待不周,只盼把这些人招待满意了,让他们快些走。

  宫九却并没有被这怀柔手段软化的意思,冷冷地对还在殷勤倒茶的黄家大夫人道:“听说,你家的幼子,傻了?”

  黄家大夫人僵硬地直起身:“哈、哈哈,世子这是听谁说的……”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恳求和无助。

  宫九却是不吃这一套的,硬邦邦道:“黄芎。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罢?”

  黄家大夫人心脏差点骤停。

  黄府上下最怕被人知道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饱受宠爱的黄家幼子痴了;另一件,就是他们竟然将黄老将军赶出了家门。

  而如今,太平王世子上来就把两件事情齐齐点破,这实在是超过了黄家大夫人的大脑能够处理的范畴。

  杨过笑了一下:“夫人,要是贵府的小公子当真无事,您便把他带出来给我们瞧瞧,若是我们误会了,我们马上就走。”

  黄家大夫人站在原地,被众人审视的目光盯着,手足无措,大脑一片浆糊,最后竟是嘤地一声哭了出来,崩溃地道:“你们都知道了,为何要逼我们!呜呜呜……黄芎那个混账东西,我们黄府哪点待他不好了,要这么害幺儿!”

  “我们都没说你害黄老将军呢。”杨过听着顿时不高兴起来,“什么叫害幺儿?”

  黄家大夫人抽抽噎噎道:“原本幺儿痴……生病之后,我们是打算报官的。我们家幺儿自幼聪明活泼,怎么可能突然痴了,分明是有人害了他!”

  “可就在我们准备去报官的前一天晚上,有人潜入了幺儿的房间,在他的床上扎满了绣花针!那针贴着幺儿的身体扎了一圈,稍稍往旁边偏上半分,可就扎到幺儿身上了!”

  “我当时还生气到底是哪个下油锅的仆人做的这等恶事,正准备叫全府的人都来训话,窗外就又射进来一根绣花针,绣花针上带了一封信,写着:若敢报案,必叫此子尸骨无存。”

  黄家大夫人哭泣的声音放大了几分,悲戚地抹着眼泪道:“我们——我们哪儿还敢报官了呀!别说是报官了,平日里见到镇长的人,都得躲着走!可……可你们却带着这么一大批人来到府上,现下那留信之人肯定已经知道了啊!我的幺儿!都是黄芎那家伙害的!”

  墨麒蹙眉:“黄芎之所以流落在外,被我们遇见,乃是因你们将黄老将军逐赶出府之因,便是直接将你们告上官府,治你们不孝之罪也未尝不可。你们的幼子痴了,全府上下都为之担忧,三位男主人更是日日出门为子寻药。为何黄老将军痴了,你们却将他赶出门外?!”

  洪七公听得也是心头无名火起:“难道你们能有这将军府住着,不是你们爹十几年来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挣下的吗?”

  黄家大夫人被说的无地自容,但还是心存抗拒地辩解:“你们不懂的……当年阿爹回来的时候,我们也是好好尽孝的,可是阿爹他疯了呀!好端端的就会突然拿东西砸我们,拿枪直接捅人——这谁受得了呀!我们也得……”黄家大夫人声音小了下去,“我们不也得为自己考虑吗……”

  墨麒闭了闭眼,将胸中怒气压下,冷静地道:“不孝之罪,等此间事了,自有人上府按律法治罪。现下先说绣花针之事——当时的绣花针还有信,你们可曾留着?”

  黄家大夫人因为“自有人上府按律法治罪”这句呜咽了一声,又不敢不听墨麒的话,含泪点头道:“留着的,我、我这就给诸位拿来。”

  趁着黄家大夫人离开去拿针的功夫,黄药师若有所思道:“照黄大夫人所言,那送信之人,应当也是习武之人。”

  墨麒低声问宫九:“江湖上有甚有名的用针之人?”

  宫九挑了个青枣,顺手塞进墨麒口中:“活的没听过,死的倒是有两个有名的。一是黑木崖日月神教的前任教主,东方不败。还有一个,是绣花大盗金九龄。”

  段智兴道:“但也未必定要是有名之人,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用针的高手或许很多。”

  而且这黄府里的人本就不是习武之辈,想要糊弄他们,或许甚至连高手都不需要。

  小龙女本来想说自己也用针,被杨过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捂住了嘴。

  黄家大夫人很快便将东西取来了。

  众人端详了一下,就是最为普通的绣花针,没什么特别之处,街上几个铜板就能买一盒子。

  黄药师沉吟了一下:“东方不败不可能了。”

  洪七公怪道:“为何?”

  黄药师:“这种绣花针,东方不败看不上眼的。”

  那可是日月明教的教主,这种街上几个铜板就能买一盒子的绣花针,未免也太寒碜了。

  段智兴不禁叹道:“怪矣。以往遇事时,只消往生者身上想,现下却还得将死者也带上。”

  墨麒眉头紧皱:“这用针之人,定是下毒之人。但他到底是影子人?还是只是普通以绣花针为武器的普通习武之人?都无从得知。”

  宫九道:“若是影子人,那松溪镇中之毒,定然非同小可。单只是叫人痴傻,还不至于出动两个影子人罢?更何况,这其中一个影子人,很可能便是当年的西毒。”

  段智兴点头赞同:“若按先前杨小友所说,影子人的内力都会暴涨数倍,按欧阳锋的功力……再加一个影子人,那松溪镇中之毒,当真应是极为恐怖了。可这毒却只有痴傻之效,并不致命……那是不是可以推测,这用针之人并非影子人?”

  墨麒道:“段前辈所言有理。但或许还有两种可能,一是这痴傻之毒并非影子人的目标,松溪镇内还有另一种更加致命的奇毒,影子人还未得手。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若是并非得手,那影子人就不该对痴傻之人下毒,因为没有必要。”

  “那便还有另一种可能,和先前河西的案子一样,这痴傻之毒其实还有其他的功效,譬如能够操纵神智,迷惑心神……但影子人还没有寻到正确的使用方法,故而在拿松溪镇中之人试药。”

  段智兴惑然不解:“为何墨小友一定要往影子人身上想?”

  宫九摇头道:“因为若非影子人,这就意味着天姥庙背后之人是一个习武之人。可这位习武之人所下手的对象,却都是毫无武功的普通人。”

  杨过猜测:“可他下手的都是犯了十恶之人啊——哦,黄家幼孙和东方神医除外。他会不会是一个极度追求正义之徒,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为民除恶?”

  黄药师淡淡看了杨过一眼:“这样的人,又为何要假借‘天姥’之手惩罚这些十恶之徒?”

  杨过:“……确实。”

  墨麒看向师爷:“去岁以来,松溪镇中可曾有过江湖中人往来?”

  师爷头摇的像拨浪鼓:“松溪镇里全是普通老百姓,江湖中人来我们这儿干嘛?没有的,我们从没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