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是人类。

  假如大脑是一台机器,在它植入其他软件前他们最先被输入的指令大概就是这句话。在更早的、更久远的——自我意识苏醒前,就已经深深的扎根于那脉络复杂的结构之中。

  如若不是人类,就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感知、不需要选择,只要服从就好。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λ,ε,上前。”

  冰冷毫无机质的声音响起,教官站在房间的对面,她的周身和房间的颜色融为一体,是白色,整张脸除了嘴部没有一寸肌肉被牵动。

  宛若死人。

  虽然这么说,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当时会这么想可能是因为他只见过人死去的状态。

  他向前一步,和另一个人从整齐划一的队伍里面走出来。

  “今天的训练任务由你们来演示。”

  “界限?”

  “随你们喜欢。”

  “了解。”

  他与对方面对面站着。每当这样对视,他都会觉得像看见了镜中的自己,他们虽然完全就是两个人,年龄也不一样,但身高、体重却所差无几。

  身体定型。

  从干扰敌方判断力与活动迅捷程度来看,上面认为保持15岁的体型最为适宜。因此他们被禁锢在了这个铁匣子里,任凭生长痛楚肆意滋生,身高却无法再往上增涨一厘米。

  对手的身体被他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胜负已分,他可以在这里选择停手,也可以选择继续逼近。ε的双手即便被反剪在身后,眼神中也是虚无一片。没有不甘,更无谓恐惧。所有从金属房子里出来的人都是这个样子,除了他。或许一开始他也是这样的,直到那些彩色的梦像病毒一样开始蚕食他的意识。

  教官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陷阱。虽然说是“随他们喜欢”,但他们从一开始就被限定了选项。

  内心好像被漆黑沉郁的东西堵塞住,怎么也宣泄不出。无意义,不管是这个房子也好还是在场的所有人也好,包括他自己,都是化学物质堆积出来的有机生命体,而这样的存在一点意义也没有。

  真正的人到底是如何思考的?

  会产生这种想法,所代表的含义也已经很明确了。

  他——是个失败品。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抬头,望向教官。

  清脆的骨头错位声传来,他卸下了身下人的手臂。

  嘎吱。嘎吱。

  软底鞋无声地踏在泛着白光的地板上,与之相反的是左右扭动的轮子不断发出阵阵噪音。头顶上的绿色指示灯幽幽,于两旁呈现滑腻质感的瓷砖上映出一片绿幕。推车于此条狭窄逼仄的长廊中缓缓前行。

  推车上面覆着一块白布,下面微微隆起,呈现出人的形状。

  此时正是深夜,众人都沉溺在睡梦之中。万籁俱寂,上面的呓语到达不了底层,底层的秘密也游走不到上方。

  医院的地下层,据说是用来停放尸体的地方。然而在这个时期就算将尸体完整的保存下来也不会有亲人前来认领,但也没有人质疑这里存在的理由。毕竟是医院,医院里不可能没有停尸间。

  顺着道路走到尽头,是一扇米白色的大门。推推车的护士在一旁墙壁的门锁上刷了一下自己的卡,大门应声而开。

  “这次的是哪一间的病人?”护士长站在里面翻看花名册,她的身旁布满各种冰冷的仪器,拥挤囊肿,像是身在机械筑造的花园,仪器的管子在地上交错重叠,稍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房间内布有四张病床,有三张都躺着人,头发均被剃光,贴着电子贴片。

  护士将拖车稳稳地放到一边:“204室1床的病人。”

  “我知道了。”

  “这个......其实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我们到底要做这种事到什么时候?”护士握紧推车上的铁杆,指骨发白,拼命地求证,“这个病人......白天才和我聊过天,虽然病情一直不太乐观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这样子做,是不是错的?”

  “所以呢?”护士长总算从花名册上抬起头。

  “所......所以......”护士咬紧下嘴唇,拼命组织语言。

  良久的沉默。

  护士长合上花名册,一步步跨过电缆走到护士面前。她张开口,护士立马害怕地闭上眼睛,但是料想之中的怒斥并没有到来。护士长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你累了,先上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是。”

  护士小声应道,双手紧绞在一起,低着头走出那扇门。护士长一直目送对方的背影直到米白色的大门重新合上,静立了一会儿,倏地把花名册猛地朝地上摔去。

  白纸在地上散开,密密麻麻的全是病人的资料与照片,圆珠笔在上面留下含义各样的痕迹。不过这么轻轻几笔,就已经决定了一个活人的命运。

  她将颊侧散落的头发挽在耳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来将资料重新整理好。放在一旁的推车忽然吱呀叫了一声。

  “谁?”她警惕地抬头,说完又觉得自己愚蠢似的反应过来,一定是麻醉的剂量不够,病人的意识开始恢复了。

  她来到推车旁,冷冷地看了一眼,掀开白布,躺在上面的男人眼窝凹陷,面色煞白,一看便是命不久矣的模样。

  “用这条生命换取其他人的生存,对于你也是个不错的死法吧。”护士长轻声道,然后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机械花园的内部并无异状。

  因为刚才护士的话而感到动摇了吗......真是没用。这样的状态可不行,医生明天大概就会来,为了这家医院,她绝不能露出破绽。

  滋——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杂乱不清的电波声,护士长一皱眉,从一旁的墙上摘下对讲机:“这里是地下室。”

  “知子.......小......吗?我们......遇......麻烦,你最好......一楼.....”

  噪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令人无法忍受的鸣音,她立马捂着耳朵将对讲机关掉。

  “到底发生了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护士长啧了一声,不再犹豫,立马按下门旁的按钮。

  机械门“唰”的一下打开,又“唰”的一下关闭。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让其刚才疑神疑鬼的罪魁祸首才慢悠悠的顺着一张病床的边缘探出一只手来,紧接着是一颗粉红色的脑袋。

  躲藏在推车的下方混进来对于饴村乱数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增加了推车的重量让护士费了点劲,但对方正因为干了坏事而心神不安,丝毫没有起疑。

  他像是观光客一样悠闲地打量这间奇异的大屋子,不会有错,这里就是这间医院的秘密。是那个女人缄口不言拼命守护的东西。

  要是破坏掉的话,“那里”会出现一番怎样的情景呢?

  他的指尖滑过冰冷的不锈钢桌面,这个房子是一个魔方,想要解开里面的谜必须遵循特定的规则,床上躺着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附着品,一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实藏在这里。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物件的边缘,是放在房间深处的,类似冰柜一样的东西。虽然猜到里面不会有什么正常的东西,但当他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不免眯起了眼,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这还真是.......”

  冰柜一旁的桌面上放着一个箱子——上了锁。

  箱子不大,长宽约三十公分,高约十五公分,采用六位字母密码锁。饴村乱数抱着箱子盘腿坐在病床下方一角,这样即便门突然打开他也不会曝露身影。

  “六个字母.......嗯......”饴村乱数偏着头认真地思索,“不是‘医院’、‘药物’,秘密?”

  他输入“Secret”,试着向上打开,箱子纹丝不动。

  “好吧......‘doctor’如何?”错误。

  “欸~好讨厌,人家真的不擅长猜谜啊。”饴村乱数鼓起腮帮子。

  Nurses。错误。

  Remedy。错误。

  Clinic。错误。

  “该不会不是英文......饶了我吧。”饴村乱数无力地叹了口气,最后输入了一个单词。

  咔哒。

  “嗯?”饴村乱数一愣,看了看锁面上的排列。

  Future。

  这定密码的人......真让人讨厌。

  他打开箱子,里面寒气四溢,一如他站在冰柜前的感受,房间内的机械散发出嗡鸣的运行声。

  原来如此,这就是这家医院的全部了吗,比想象中的要无趣了一点。他将箱子重新合上,伸了个懒腰。难为他费这么大劲混进来。

  但紧接着他舒展的动作一顿,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个身影——银灰色的长发,洁白不染纤尘的白色大褂。

  不......说不定还有点意思。

  正在这时,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穿破层层物理阻碍、凄惨异常的,众人们的惨叫声。

  \\\

  死寂冰冷的实验基地走廊此时就像是一面镜子,冷漠地映射出人们焦躁的脚步声。

  【位于郊区的医院不知为何受到了一队叛军的突袭,现已和内部失去联系。】

  神宫寺寂雷疾步冲入办公室,抓起座机电话拨下一连串数字,屏息凝神听着对面的接线音,直至接通后才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将颊侧散落的长发别到耳后去:“独步君?”

  “医生?”

  “很抱歉这么晚打电话给你,你和一二三君现在大概在哪个方位?”

  观音坂独步和伊弉冉一二三在战前也不过是普通的社会人,在战争爆发后失去了原本的岗位,便自愿跟随神宫寺寂雷从事民间的医疗救助工作。但因为伊弉冉一二三的关系,平日两人都只在只有男性护理工的医疗点帮忙。

  他并不希望两人涉险,但从他这个位置到达医院那边起码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他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所以希望对方能提前过去看看情况,避免最糟糕的事情发生。

  “叛、叛军?”观音坂独步听完事情经过后声音立马紧绷起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我明白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请务必注意安全。”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照顾好独步亲的!”有些模糊不清的,从话筒内传来稍远一点的伊弉冉一二三开朗的声线。

  “.....等等!一二三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插话!很失礼啊!”

  听着两人一如往常的对话,神宫寺寂雷内心的不安被抚平了一点。再怎么说,医疗点里的人都是些构不成威胁的伤患和女性,叛军应该不至于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要去吗?”挂断电话,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从客观的角度来说,我不赞成,无论你创立的初衷是什么、内部的组成人员又是什么,你本人是政府的人,这点就足以让叛军针对那个地方。”

  “总有办法。”

  神宫寺寂雷站在那,眼里有种坚若磐石的意志。

  不在没必要的事情上争论是安的原则。她耸耸肩,从善如流的侧过身子让对方通过,懒懒地倚着门框,对着神宫寺寂雷离去的背影道:“这件事我已经通告上层,他们应该已经采取了行动。”

  脚步声愈发远去,飞扬在空中的长发与白色衣摆构成了一副难以描摹的画面,有种易碎的美感。

  无尽的欲望与空泛的理想,在这个时代可以说都是致命的。

  安仰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歪过头按下装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嗯,是我。他已经过去了......暂时还联系不上内部。”

  耳机里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愠怒:为什么不阻止他?

  “别看我这样,也是努力过的好吗?”安脸不红心不跳,悠悠然走到神宫寺寂雷的桌前,用指尖捻起一朵纸花,“那个男人本来就不是用来控制的。”

  对面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什么,安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真的要这么做吗?”

  ——假如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想走到这步,但唯有这件事绝对不能被泄露,但愿风波能顺利平息吧。

  说完这句对方就挂断了电话,徒留空白的忙音。安无言伫立在原地,垂下眼睑喃喃自语:“......对于自身未知部分的......恐惧吗......”

  最先听到的,是枪声。

  无论在何种情况,开枪都是最具威慑力的恐吓,爆裂般的声响、生命受制的威胁感,足以让一个普通人抱头逃窜。

  接着,便是惊叫。

  这是恐惧的表现,捏尖了嗓子,将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发出完全异于平日的声音,只为了宣泄情感。

  病房外边的走廊早已混乱不堪,推车翻倒,珍贵的药物撒了一地,沾湿了不知是谁的病历簿。一个病人手脚并用爬到他的病床前,想要钻到底下,被一只手拉了出来:“躲在这里一定会被发现的!跟我走!”

  病人慌张地抬头看着护士长,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来!”

  从下层再次传来几声枪响,还伴随着人们的哭喊。护士长一手拉着一个抖得跟筛子似的病人奔跑在走廊上,头发散乱眼神凌厉。

  医院之前也遭受过几次类似袭击,但无一例外化险为夷,外包装是无政府的民间组织,又配有自己的部队,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人想不开攻击这里。但这次不一样,这个规模与部队装备,简直就像是有备而来一样。医院原本的护卫力量折损大半,门户大开,屠戮与抓捕在四处进行。

  他们没能逃出去。

  这栋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寂,护士长一行人在楼梯口处便被涌上的士兵制服,此时在一间房内和其他病患一样双手举过头顶跪成一排。她向来盘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了下来,脸上有淤青的痕迹,神情十分萎靡。

  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上来一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包括这里到底是什么机构、包含的是哪些人员,上层究竟是谁。护士长耷拉着脑袋回答了前几个,最后一个硬说是没有,她们只是普通的民间组织。

  “死去的雇佣兵身上没有能证实身份的东西!”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士兵报告道,“暂且无法找到和政府有关的蛛丝马迹!”

  “中立吗......”头目狠狠地瞪着护士长,紧接着又否定似的猛地吼道,“不对,民间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支撑起整座医院,情报没有出错,这里一定是政府的某个据点。”然而不管他接下来怎么逼问,护士长都不愿意再多吐露一个字。

  夜色降临,因为人数太多的缘故,根本无法把医院里所有的人聚集到一块,只好分散看着。护士长被审问完后就被丢在了一旁,她看起来更加憔悴,衣衫还有些凌乱。但传闻叛军因为高层的缘故从来不玷污女性,她的憔悴应该只是出于精神上的。

  那些人找到地下室只是时间的问题,大门非特定人员无法打开,应该还能拖一会儿时间,只能祈祷上面的部队快点到来。

  与此同时。两名士兵揣着武器小心翼翼地步入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这一带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但他们并不敢放松警惕,寒意森森的走廊尽头,米白色的机械门在他们面前呈现。

  其中一个士兵拉起别在领子上的麦克风:“报告,下方发现可疑房间。”

  耳机里面传来滋滋的嘈杂声。这里似乎配备了干扰通讯的装置,不采用特殊通讯设备信号到达不了上方。

  两名士兵交换了一个眼神,准备暂时撤退。忽然之间,身后的大门“唰”的一声打开了,两人心下一惊,立马将枪口对准门口。只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站在那,大门在他身后闭合。

  “你是什么人?!”

  少年举起双手:“呜哇好可怕~”

  “你是这家医院的病人?!身后那个房间是干什么的!”

  “呐呐真的不能先把枪放下吗,人家哪里也不会逃的哦?”

  简直是鸡同鸭讲,但是看样子对方并不足以构成威胁。对峙约一分钟后,一个士兵压下枪口,猛地上前拧住少年的胳膊,对方吃痛的嘀咕了一声,但并没有反抗。

  另一人见状也放下枪,开始检查这扇大门,不一会儿便发现了一旁的门禁,但奈何他们对少年进行搜身后也没有找出疑似能打开门的钥匙,只有几只像是药剂一样的纺锤形玻璃管,里面流淌着晶莹的琉璃色液体。

  “这是什么?”

  少年被压制住身体,却没有表现出像常人一样的惊慌失措,平淡道:“是药。”

  “什么药?”

  “呵呵,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这家伙!”头发被撕扯,少年倒吸一口冷气,眼里泛出水光,眼看就要哭出来: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护士姐姐吩咐来拿东西而已,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嘛,忽然之间就扑上来!”

  两个士兵压低声音交头接耳了几句,最终决定一人将药剂带给上层,另一人押送少年到关押病人的地方。再次确认没有异常后,他们离开地下室,在一楼处分道扬镳。

  那个士兵领着饴村乱数走在走廊上,时不时回过头来,走廊上拐角处不时能看见驻守的叛军。饴村乱数眼珠子一转,忽的拉住了前方的人,指指耳朵,示意他俯下身来,士兵露出警惕怀疑的神情,但还是照做了。饴村乱数悄声悄气在对方耳边说了什么。

  伴随着他的话语,士兵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捏着枪的指骨微微发白。最后饴村乱数结束了话语,在正呆滞着地士兵的耳郭处舔了一下,用一种腻的发齁的鼻音道:“好嘛~”

  在经过下一个楼梯时,他们一闪身进了一个杂物间。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一股陈旧的味道传来,杂物室的空间昏暗,饴村乱数的后背撞在门上,他皱了下眉,没哼出声。

  士兵湿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肩颈,粗糙的手掌顺着饴村乱数的上衣下摆摸进去。他们被规定不能碰女人,但是男人就无所谓了。

  “呵呵,你慢一点~”饴村随机数眯着眼笑着,平日看似孩子气的举动在此时丝毫不剩,神情中带着一丝让人全身发热的蛊惑。他将手环在士兵粗壮的颈脖,一点点的回缩,像是变戏法似的,指缝之中一闪而过银白色的亮光。

  “呃.....咕......”

  士兵从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呻吟,愣愣地退后了两步,捂着后颈,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着另一边扭去。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双眼瞪凸。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药罢了。”空掉的微型注射器被丢弃在地上,“你们搜身也太不仔细了,像绷带这样的地方也应该拆开看看才对。”

  无法分辨对方说了什么,天旋地转,只剩下雷鸣般的心跳在耳膜处鼓动。士兵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主导权,像个沉甸甸的沙袋一样坠地。

  白色手臂在暗处犹如一条蛇,饴村乱数拿起士兵别在腰上的枪,细细地摩挲着,神情莫测。接着他听到了什么很细微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于是他向杂物室的磨砂窗走去。窗子很久未开,边边角角全是灰絮,乍一打开,外边的冷空气就顺着窗口灌了进来。

  夜色深沉,在远处影影绰绰的亮着金黄色的点,倒映在饴村乱数的眼瞳深处,孕育着不详的气息。

  是政府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