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四个......
叶白烟不知不觉数了起来。
当江星默进入会议室时，有多少个股东投去炙热的目光。
分明江星默从来没有进入过公司，更没有和这些股东见过面，却轻易获得了关注。
空气净化器低声运作，试图吸净浊气，办公室的气氛却比刚才更加窒息，盘旋着暴雨将来的极低气压。
叶建国直到这时才认出江星默，迟来地惊住了：“怎么会是你？不呆在S城，跑回国干嘛？”
“算了.....会议室是你能乱闯的地方吗，还不快走。”
他的话却没得到回应，青年侧身，身后一把轮椅缓缓滑入门内。
江奶奶双手搭着扶手，毫不客气地看向众人：“是我让他来的。”
江建国登时皱眉。
他知道江蕙兰向来对叶白烟没有好感，却没料到，对方会直接把江星默拉出来。
“妈，你这不是胡闹吗？”
江蕙兰低哼一声：“这里是股东大会，我这个最大股东，还来不得了？”
“说了多少次，烟烟很有能力，早点把公司交给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有什么不好？”江建国头疼道。
江蕙兰：“他这么厉害，干嘛不离开江家，自立门户？江氏小门小户的，可配不上他。”
“......”
眼看江建国没了话说，江蕙兰昂起下巴，任由其他股东让开位置，坐到桌边。
叶白烟眼睁睁地看着江星默落座，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当即道：“奶奶，这只是个提案，还有讨论的空间，您要不要仔细看看？”
“不管你们怎么讨论，”江蕙兰摘下丝绸手套，啪的一声甩在桌上，“我不同意。”
叶白烟笑了起来：“知道了奶奶，那我们其他人讨论，好不好？”
他语气轻松，像乖巧孙辈在哄家里的顽固老人，四周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就消散了。
不知不觉中，会议节奏的主导权又回到叶白烟手中。
“各位股东，可能刚才我表达得不够清楚，现在我重申一遍，”他挺直脊背，姿态不卑不亢，“这只是个提案，还可以讨论。”
说到这里，叶白烟技巧性地停顿了几秒，极富压迫力的视线从会议室的每个人身上逡巡而过。
“同意提案的，请举手。”
众人面面相觑，几只犹豫的手举了起来。
比预期中少太多了。
要是没有江星默突然搅局的话......
叶白烟脸色没有变化，指甲却深深嵌入掌心。
就在此时，一道清亮声线响了起来：“哦，我也有一项提案。”
叶白烟猛然睁眼。
会议桌边，江星默拎起一份提案纸，语气平板地念：“关于选举......江星默为公司第四届董事会董事的议案，谁同意，请举手。”
“......”
他把这里当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娱乐节目？
叶白烟嘴角上提，挤出一丝笑意：“提案不是这么随便的，哥哥，你还是先回去......”
“我同意。”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白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扭过头。
于是，他清晰地看见了方叔。
他费了那么大心血，都没能撬动的方叔。
“咦，烟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江星默带着丝明知故问的可恶，笑道，“只是讨论，没什么不可以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稀稀拉拉的，又有几只手举了起来。
居然比叶白烟刚才获得的票数还要多。
如果算上方叔和江蕙兰的股份，居然真的能过半数。
房间里开着恒温空调，叶白烟却好像感受到了窗外闷热的空气，发根渗出一层密密的汗。
到了现在，他只能庆幸刚才给留了后路。
“太可惜了，哥哥，”叶白烟像真的感到遗憾那样，看向江星默，“这不是正式决策，还不能作数。”
江星默冲着他眨了下眼：“是啊。”
“一切还没正式开始。”
叶白烟再也控制不住，那张常年微笑的脸上，笑意完全消失了。
后面的几个小时里，叶白烟脑子里一片混沌，连会议是怎么结束的都不知道。
浑浑噩噩地走到电梯边，才发觉众人早已散了个干净，只剩江星默站在电梯前，低着头玩手机。
叶白烟走近一点，才发现他在玩俄罗斯方块。
“......”
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叶白烟忽而上前，像从前一样兄友弟恭地依偎在他身旁。
“哥，你今天真是吓了我一跳，不过......”叶白烟歪头望着他，“你什么时候说动的方叔？”
江星默淡淡道：“我好像不需要向你报告吧？”
叶白烟委屈地瘪了瘪嘴：“哥，你总是对我这么凶。”
江星默没兴趣和他玩什么过家家的角色扮演，继续操控手中的色块变换形状，全程连头都没抬。
事实上，撬动那些股东，并没有想的那么难。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朋友，相应的，也有敌人。叶白烟再如何万人迷，也有漏网之鱼，只需要将他们找出来，就能获得一部分支持。
非敌非友的其他人......江星默原本也不期待能在短时间里说动他们，从江蕙兰手上找了些把柄，随手要挟，让他们在会上闭嘴，制造了一波废票。
至于方叔，就更简单了。
聪明人总是相互吸引，江星默只和他聊了两点。
叶白烟新官上任，最忌讳就是手下人比自己势力还大，现在可以为了获得支持而忍耐，等真的大权在握，第一个对付的，恐怕就是方叔。
第二点，则是他的决心。
“无所谓你站哪边，”江星默语气淡淡，却透出无与伦比的自信，“反正这张牌桌，我迟早会掀。”
很快他就收到了方叔示好的邮件。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现在才四月。
原书剧情里，叶白烟正式掌权江家是在六月，就算江星默没有搅局，这次会议也不会顺利。
叶白烟并不知道这一切，隔着电梯镜子偷看他时，流露出控制不住的忌惮。
江星默游戏间隙中偶然抬头，和他撞上目光，叶白烟一惊，慌忙垂下眼皮。
手机屏幕里，五彩方块还在不断下落，堆叠成无法消除的形状。
江星默想了想，暗灭屏幕：“有句话忘了说。”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平起平坐啦，”他俯下身，语气真挚而友好，“请多关照哦。”
眼看叶白烟脸色越发苍白，江星默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深了。
他不介意多吓唬他几次。
——
【系统提示：拯救原身进度25%】
“做得很好，”江蕙兰难得带着笑意，“你比我想象得更有手段。”
江星默对她的赞许始终态度冷淡，随手挂了电话。
虽然没能直接进入股东大会，但他成功进入□□，捞了个职位在身上——有江奶奶的支持，江建军的反对毫无用处。
并且，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只是个过渡，他迟早要更进一步的。
手机屏幕亮起，跳出几条聊天信息。
“恭喜呀小江，你还记得我吗？”
这个世界真的很势力，江星默在S城无依无靠时，同学群里几乎没几句他的好话。
可当他重新回到□□后，微信里沉寂的幽灵好友们突然复活，和他重温起并不存在的同学情。
甚至有人邀请他参加藤叶联盟的会员日。
听说那天叶白烟会去，他那群高中同学也会出席，江星默欣然邀约。
这么有趣的日子，怎么能少了他呢？
江星默休息了几天，精神饱满地出门，刚下车就在停车场碰见温无舟。
傍晚的余晖铺洒在马路上，各色豪车接二连三地停驻，温无舟一手插兜，指尖夹着点燃的香烟，在垃圾桶上方弹了两下。
抬眸时瞥见江星默，他下意识按灭烟头，等回过神来，手指有点僵。
倒是江星默开了口：“好久不见。”
温无舟动作恢复流畅，烟头扔进垃圾桶：“没想到你居然能来这里。”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江星默很淡地笑了一下，有点像嘲弄。
温无舟想去握他的手。
但刚走上前，对方不出所料地嗅到了他身上的烟味，拧着眉避开了他的接近。
刚才不抽烟就好了。
几乎是不经思考地，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这令温无舟的脸色更黑了。
江星默翻起手腕看表：“我先走一步，你随意。”
“等等！”温无舟脱口而出。
但当询问的目光投来，却不知要说什么。
他像在挽留一道美丽的雾气，用尽全力，却只是徒劳无功。
江星默眨了下眼：“我知道。”
温无舟抬起头，心脏跳得有点快，想起江星默总能轻松洞察他的心中所想。短短几秒里，他脑海里闪现出许多心有灵犀的情侣。
“保持距离，绝不靠近。”
江星默红润双唇勾出一个惑人的笑：“在外人面前，我们始终是陌生人，对吗？”
温无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