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良久,俞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唇角勾起一个堪称恶劣的笑。

  他抬手拔了晏无渡头上的簪子,泼墨似的长发倾泻下来,披散在他的肩头后背上,让镜中的人无端多了几分慵懒不羁。

  他拿起一旁的木梳为人重新束发,扎了一个低矮的挽发。

  晏无渡盯着身后人的动作,恍惚间有些熟悉。好像他曾也站在一人身后为他挽过发,只是没有此刻的祈逢娴熟。

  前世晏无渡一时兴起,晨起非要拉着俞恪为他挽发,也不知是在哪个画本子上看到的。

  这人连自已都照料不好,当然也不会束发,扎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发型出来,硬是逗笑了心情阴郁低沉的俞恪,晏无渡当时脸色阴沉地生硬命令着要他不准拆。

  之后俞恪硬是顶着一个疯子似的发型晃悠了一天,吓坏了好些宫人,以为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俞恪拿着妆粉在晏无渡脸上倒饬,想起前世的事来,眸中溢满了笑意。

  “怎么了?”晏无渡见青年笑容越发明媚,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没事,只是想起件旧事,觉得颇为有趣。”俞恪说话时声音里都满是笑意。

  “祈逢的那位故人?”晏无渡听见青年愉快的笑声,不知怎的,突然心里不好受起来。连方才勾起的唇角也缓缓压下去,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中的笑意渐渐被危险替代。

  他想杀了那个所谓的故人——这样的人本应只能是他的。

  也许连晏无渡自已都不知道,他心里肆虐的杀意名为占有欲,更深层次地说这是爱意的附属品。

  “算是吧。”

  俞恪正专心画前面前这张脸,手下动作越来越快,并没有发现晏无渡周身气场变化。

  半个时辰后,一张平平无奇,有些凶相且显得油腻的脸出现在镜中,俞恪满意地看着铜镜中的脸,抱起双手,挑眉问道“陛下,如何?”

  晏无渡盯着镜中陌生的面容,微眯起眸子转头看向俞恪“天衣无缝。”

  若是晏无渡那张俊脸做起这个表情会赏心悦目,那现在这张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便是不怀好意,堪称油腻。

  “哈哈哈……”俞恪没能忍住笑着退了几步,实在是太有喜感了,不怪他忍不住。

  晏无渡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艳丽青年,眼神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安心。好像他本就应该这般笑。他不想这个人脸上出现悲或者哀。

  俞恪笑够了直起身走到晏无渡身旁,按住他的肩膀,微微俯身看向镜中“陛下身上的气势这样便会收敛许多。”

  晏无渡闻言侧头看向他,轻笑一声“那祈逢呢?”

  俞恪一愣,他本是易了容的,倒忘了这张脸过于张扬。

  绕到晏无渡身旁拿起方才的工具,也没看铜镜,就自已摸索着画了一番,一个模样清秀端正的少年出现在晏无渡眼前。

  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晏无渡收回视线,他以为能看到祈逢的真容。

  “朕真想掀开祈逢这张面皮看看这下面倒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面孔。”

  俞恪闻言眼神定定地盯着面前眼神危险的人,语气淡淡道“底下不过是面目可憎的枯骨,还是不要碍了陛下的眼。”

  “祈逢怎么知道朕不是偏爱枯骨?”晏无渡薄唇中吐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眼神莫测。他不觉得自已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却见青年表情怔愣。

  “陛下方才说什么?”俞恪突然从他口中听到偏爱二字,心脏猛地一跳。他知道自已不该这样,但下意识地放任自流了。

  晏无渡被盯地有些不自在,率先移开了视线。他之前几次与青年对视都败下阵来。

  “走吧,去街上应征。”

  两人又一次沉默许久,俞恪转身朝外走去。晏无渡抿了抿唇,抬步与他一齐走出店门。

  出了店门,两人没走多久便找到了地仙派征人的据点。

  若俞恪所料不差,这些应征百姓无论是否自愿,怕是之后都会遭难。

  两人到时,地仙派几个带着黑铁面具的派众正在强迫过路百姓应征,不仅威胁,还动辄便拳脚相加。

  俞恪与晏无渡对视一眼,两人朝事出方向走去,假装路过,刚巧被一名铁面人拽住,俞恪下意识皱眉,他不喜欢被人靠近甚至威胁,这种感觉会让他心中烦躁,想杀人。

  “哎,我看你二人骨相绝佳,便入我地仙派吧。”铁面人淫邪的目光在俞恪身上打量,俞恪眸中顿时粹满了寒冰。

  晏无渡看见这一幕原本散漫的眸中刹那间闪过浓重的杀意。

  风声自俞恪耳边擦过,那道令人恶心的目光瞬间消失了,铁面人脖颈上被暗镖刺穿,形成一个血洞,脸上依旧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重重砸在地上,惊动了周围的人。

  俞恪回头看向身后面色无辜,事不关已的人,眼神满是不赞同。

  心想你没事杀他做甚,平白脏了自已的手。

  晏无渡看向他的眼神,微眯起眸子,他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放肆。

  俞恪又看见他脸上熟悉的表情,眼中逐渐染上笑意。顶着这张脸做这样的表情,反差实在太大了。

  晏无渡看见他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眼里难得露出几分无奈来,有这么好笑么?

  “怎么了!”其他几个铁面人闻声围过来,看见地上死不瞑目的同伴,脸上是愤怒惊惧之色。

  其中一人看见尸体上插着的暗镖,想要上去拔出来,却不料在刚碰到暗镖的瞬间手开始被腐蚀,随着响起的惨叫声,铁面人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已的手臂被腐蚀殆尽。

  俞恪也是一惊,地上的尸体分明好好地,为何触碰的人手臂却被腐蚀了。

  其余几人见状眼神俞发惊恐,纷纷后退几步,恨不得掉头就走。周围百姓虽然好奇,但也只敢远远看上几眼,并不敢上前,站的最近的便只有俞恪他们。

  那几个面具人见有人撞枪口上,便吆喝着两人跟他们走,还威胁他们若不照办,便别想在南郡混下去了。

  俞恪闻言脸上露出些“惊恐“来,眼神似小鹿般无害地回头看向凶神神恶煞的晏无渡,声音软软的带着害怕的颤儿音道“杜哥哥,怎么办?”

  晏无渡懒地装,便顶着一张凶脸面无表情,却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头一回看见这样的青年,他怔愣一瞬,喉结微微上下滑动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深色,纵然知晓眼前这副无害的面孔是装的,但他仍旧下意识放软了声色“好,走吧”。

  众人闻言便知这二人关系不简单,脸上闪过一些厌恶的同时心中还有一丝可惜。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出了这档子事,几个铁面人也顾不上其他,见今日收够了人数,便匆匆带着“征调”的人往回走,全然不顾他们仍旧躺在地上已魂归地府的同伴。

  不知怎的俞恪心中不自觉去衡量这人死后会如何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