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斗场后,晏无渡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青年,抬手轻轻擦去不慎溅在俞恪脸上的殷红血珠,没有丝毫犹豫地朝某个方向掠去。

  “谁?!”

  青楼楚馆里此刻满是欢言笑语,琴音瑟鼓。

  一名妖艳丰常,眼含媚色,乌发如爆的女子本来衣衫松散地倚在满是红绸的榻上,眼眸微阖,却听见窗户猛地一响,房中不觉间多了一人。

  美艳女子眸中的警醒瞬间换成了恭敬,匆匆下榻,敛眸行礼道“主上。”

  “把本座的的玉瓶拿来”

  晏无渡没有看那女子,走至榻边将怀中人轻转放下,看见面色岑白浑身战栗的人,眸中是浓重的忧色,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柔和小心。

  “是”那女子领命出去了,很快便回来,将手中翠玉色的瓷瓶交给他。

  这是他体内母蛊的唯一子蛊,若给一人服下,便可控制他的身体,同时有压制其余蛊毒的功效。但唯一不同的是二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蛊是他当年发现自已身体异变后,研究出来的东西。

  晏无渡拿过玉瓶,神色复杂地看向榻上之人,眸中闪过几丝挣扎。他从不会受制于人,但……

  他的心底充满不安,若是青年出了什么事,晏无渡的潜意识告诉他,他会后悔。

  不再犹豫,他打开瓷瓶将盅放在了青年先前用刀划地满是惊心伤痕的手臂。

  “主上……”那美艳女子见状犹豫开口阻拦。却正对上晏无渡锐利冰寒的眼神,猛地咽下了还未出口的话。

  “本座的事,不是尔等可以置喙。”

  蛊虫钻进了青年体内,晏无渡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面不改色地朝自已的胸口刺去。

  他用方才的瓷瓶接了心头血,扶住青年的身子,稳稳地喂进他口中。

  他的胸口依旧流着血,晏无渡却毫不在意,双眸紧紧地盯着怀中的青年,眸色幽深,眉头不自觉地皱着。

  俞恪大概是疼糊涂了,闻见熟悉的龙诞香,便抬起双臂紧紧地环住身边之人的腰,眸子半阖,轻声呢喃着“在劫,不要了……”

  他猫儿似的蹭了蹭晏无渡还敝着的胸膛,慢慢安静下来。

  许是闻到了血腥味,嘴中又念叨道“晏无渡,你怎么又把自已弄伤了……我,我……很担心的”

  晏无渡环着青年任他作为,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渐渐降下去,脸色也恢复了往日的红润,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他垂眸盯着怀中逐渐眉目舒展的人,心绪纷乱。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青年对他的影响超出了他的预料,让人猝不及防。

  美艳女子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小心地出声提醒道“主上,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晏无渡神色淡淡的朝她瞥去,眸中暗含警告,声色满是沙哑“红莲,不要越线,收起你的好奇心。”

  “是”红莲眼中闪过畏惧,乖巧地低下头。

  “下去吧,本座天亮了便走。”

  晏无渡语气冷淡,说话间眼神依旧轻柔地看着榻上已经安眠的人。

  红莲应了声,掩住眼底的惊讶,乖觉地退下了。

  晏无渡入了江湖,麾下收了无数奇人异土。不过自登基以来,他便再未出现,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是他厌烦了江湖纷争,甚是无趣。

  此次来南郡,他本想借这个身份行事,但未料到会遇到祈逢,青年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晏无渡自选秀开始,便在谋划布局。

  借选秀之机引人注意,让对方着急,引来刺杀。之后恰巧借春寒之事引起对方警觉,让他们意识到自已被察觉,进而不得不加快动作。南狩时假死,诈出朝中奸佞,抓住背后之人。

  况且此事与蛊虫息息相关,背后一直藏着一个面目不清,目的不明的人。

  他很早之前便知道南郡的异样。不过那时还未到时机,便一再放任着。只是先前在望天阁料理了一批贪官污吏,杀鸡儆猴,暂且稳住他们。

  晏无渡动作悠闲地处理完胸口的伤,回坐到了榻边,垂眸看向榻上面容艳丽但略显生硬的青年。

  他之前确实对背后之人起了探究之心,但现在似乎遇到了更有趣的人,甚至让他做出对自已毫无利益可言的行为。

  翌日,迎着晨曦,晏无渡抱着还在昏睡的俞恪回了宅子。

  将人轻慢地放在榻上,晏无渡一夜未眠,此时他便也锋利的眉宇间带了些疲惫,便躺在青年身侧,闭目休息。

  俞恪醒来时,怔愣了好一阵。意识逐渐回笼。

  昨夜他蛊毒发作,看这情形,是晏无渡带他回来的。

  俞恪的视线放在了他的胸口的衣襟上。那儿已被血浸红。

  他眸光一暗,这人又受伤了,此次是为了救他。

  俞恪不自觉地抬手抚上那片血迹,眼中满是动容,这人也没自已想象中那般差劲。

  恍然间,晏无渡猛地睁眼握住青年修长白皙的手,双眸微红,闪过一丝慌乱。

  俞恪闻言朝他看来“陛下怎么了?”

  晏无渡握着青年的手,低垂着眼睑沉默良久。

  他梦中依旧看不清容貌的红衣青年上一刻还在他怀中温和地笑,下一刻便在大火中消失无踪了。那一瞬间心脏的刺痛袭卷而来,几乎将他湮没。

  良久,他收敛情绪,声色沙哑低沉出声“你如何了?”

  “感觉还好”俞恪回答了他的问题便再次盯向被血浸透的衣襟,目露忧心“陛下受伤了。”

  “嗯”晏无渡本也没准备瞒着他,便将昨夜发生的事说给他听,不过他并未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

  他觉得似乎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俞恪闻言失语般地紧紧凝望着他,眼底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情愫。

  眼前的人面色平静,锋利的眉眼,俊美的容颜,一双凤目总是漫不经心地半阖着,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一如往世,还是他熟悉的模样。

  俞恪心中微叹,似是妥协一般,罢了,若他能活着,若这人愿意的话,与他相伴一世似乎也不错。

  敛了眸中翻涌的情绪,俞恪起身越过他下榻,去拿了伤药来,熟练地为面前的人包扎。

  待包扎好,两人穿戴整齐,王阿婆也送来了早膳。

  晏无渡这次依旧不能吃辣,但他还是意思意思吃了几口,不似先前那般油盐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