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渡明知道青年身份不明,却在御花园见到时,魔怔了一般把人留在了身边,与他成日里虚与委蛇。

  他明知青年的许多话都只是随口一说,但却能让他听进心里。

  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说不定连这张脸,这身骨相都是假的。

  但方才,他射出那一箭时,还是后悔了。

  从青年脸上看到那般神情时,心底泛上来阵阵后悔更不是作假,晏无渡没法装作看不见。

  俞恪硬是用两个时辰走回了营地,他一回来,便进了自已的营帐,再未出来。

  晏无渡不久后也回了围场,照样是脸色阴郁,眸光深沉。

  李德全见两人一同去的,却分开回来了,料想是发生了什么,便识趣地没有再问。

  夜里,众人围猎满载而归,依着前朝习惯进行庆贺,围场中央的空地上一片欢声笑语。

  晏乌啼还是黏在宇文霜身边,自上次刺客突袭营地后,她便一直跟着宇文霜了。

  宇文霜神色淡淡地看向身边专心吃着烤肉,一脸满足的少女,眼中露出几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上次刺客突袭,她不会武,险些被伤着,哪料晏乌啼突然冲出来和那刺客打了起来,还因此划伤了手臂,之后就一直黏在她身边。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宇文家的人一样凉薄。

  围场中央的上座,李德全为帝王斟上不知第几杯酒。

  晏无渡眸子随意地盯着前方某处,似是漫不经心。

  不一阵,酒杯便又空了,李德全上前为帝王再次斟满,却听见帝王似是无意地问“他呢?”

  李德全清楚陛下问的是谁“回陛下,祈大人去了围场外围。”

  “嗯”

  另一边,晏乌啼时刻关注着上首的帝王,拉着宇文霜道

  “阿霜,陛下和祈逢好像闹矛盾了唉。”

  宇文霜闻言朝上首瞥了一眼,她并不注意这些,便也未应声。

  帝王起身离席,众人行礼恭送。

  李德全神情颇为复杂地看着帝王离开的方向。

  主上怕是认真了。于帝王而言,情之一是多余,更是弱点,何况祈逢来历不明。

  猎场外围,俞恪随意地坐在一片草皮上,四下漆黑,月光微弱,静寂非常。但习武之人夜视能力极强,所以他看周围看地很清楚。

  随意拿了壶酒在手里,这会倒是刚好派上用场。

  青年仰起脖颈,月下独饮,月辉撒在他身上,照映着那张艳丽的面容。。

  晏无渡到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像是鼓锤敲在了心上,让他的心不规律地跳动了一阵。

  他抬步朝青年走去。

  俞恪其实很早便听见脚步声了,却并未理会。心中暗自嘲讽:许是上一世在宫中被人养的娇了些,现在竟连这点委屈也受不了了。

  “祈卿,好兴致”

  晏无渡站在青年身边俯视着,俞恪闻声也抬眸看来,两人相视一瞬,双方都默然移开了视线。

  俞恪转头看向悬挂在空中的弯月,也不理人。

  “朕来看看祈卿额角的伤。”晏无渡也不生气,话语间带着些慢散,随意坐在了青年旁边。

  俞恪闻言压下心底再次涌出的莫名情绪,斜瞥向晏无渡“陛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晏无渡听他所言声中带笑“嗯,在你”但眸子中却一片深沉“祈卿何不与朕玩个游戏?”

  “……什么?”俞恪朝他望去,看见的便是这一片幽深难测。

  “祈卿与朕互问互答,如何?”

  俞恪默了半晌,垂下眼帘“好”

  “那祈卿先问。”

  俞恪也不客气,开口道“陛下一直在查俞氏皇族之事?”他问完便对上晏无渡了然的眼神,也不在意,而是直勾勾地望着他。

  “自朕登基以来,一直在查。”

  晏无渡回答完后,声音低沉,染上笑意“祈卿,朕也有同问。”他眸光幽深了几分道“祈卿与俞氏皇族关系匪浅。”

  这话自他口中而出,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陈述。

  晏无渡此言在他意料之内

  “嗯,我有很重要的人在那里。”自两人挑破表面平静之后,俞恪没有再自称“臣”,他不想,也不愿,总觉得平白低人一等。

  “陛下查到了什么?”俞恪也不跟人兜圈子了,直接了当地问了。

  晏无渡眸中兴味道“祈卿想知道什么?又准备拿什么交换?”

  俞恪知道这人不好糊弄“我帮陛下一个忙,无论什么。”

  俞恪有自已的底牌,他有自信能帮这人的忙。“诛”目前一直在追查一人的下落,这人可能与上一世最后一场俞军惨败的仗有关。

  上一世俞恪被痛若分了心神,未细想过,自来到这一世,他便发现了些端倪,早在来帝都前便吩咐人去查了,只是至今仍未有结果。

  晏无渡闻言,眸光加深,便将自已这些年所查之事徐徐道来。

  俞氏皇族被晏殇倾覆后,俞氏最后的皇子便带着自已的儿子与部下退守西部青龙山,与新朝对峙。之后便是晏殇登基称帝。

  晏无渡在十二岁那年去江湖闯荡,期间追查过一派神秘组织但最终无果,那组织似是察觉到有人追查,不出几日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他十六岁回宫,碰上八子夺嫡之争,晏殇那时早已缠绵病榻,死前曾召晏无渡到近前,将一份诏书交予他。

  晏无渡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晏殇对发妻无情,但脑子却不差,还辨得清忠奸,留了份诏书传位于朕,他早就知道他那群儿子成不了事。”

  俞恪见晏无渡目露嘲讽,神色轻篾,问道“那望天阁中的诏书是……”

  晏无渡闻言看向俞恪道“看来祈卿未看过。”

  “……”俞恪默了半晌也未说话,他只是误闯,并不想给自已招惹灾祸。

  晏无渡见他不言,便继续往下说。

  之后晏殇死去,几个皇子纷纷出头夺取皇位,甚至其中有几人拿出了几份与晏无渡所得诏书不一样的圣旨来。

  他当时并不想参与,便冷眼看着几人互相残害,但没想到有人往他头上算计,晏无渡便好心送了他们一程。

  俞恪闻言眼中一亮,所以那望天阁的诏书是假,钓鱼是真。

  晏无渡并未停顿,接着往下说。

  他登基后,便发觉晏殇身死,八子夺嫡的幕后有人操控。

  晏殇是被蛊毒拖死的。

  他提到自已的亲生父亲眸色淡薄,并无伤心。

  之后,晏无渡暗中命人追查,一路查到了俞氏皇族身上。但在西部定县失去了线索。

  后来他查到了李悟绅身上,之后便是玉回春进宫。晏无渡当时无趣的紧,便把人留下当乐子了。

  “……”俞恪听他说完后颇为无语,问道“所以陛下选秀是为了引人出来?”

  “嗯,但那人谨慎,只推了玉回春出来。”

  俞恪闻言也不意外,今日他回帐后收到“诛”的密信,此前一直追查之人与俞氏皇族有关系匪浅,且这人很有可能就藏在西部某处。

  俞恪将这事与晏无渡说了,又招来了人眼中的深思。

  ……

  良久,晏无渡道“朕之前派李德全去过西部,但惊动了那人,这些时日又不见动静了。”

  俞恪闻言心中无语,合着李德全这么好用,去一趟西部,又是查幕后之人,又是查他,还能几日间赶回来。

  

  俞恪:摊牌了,老子不伺侯了!

  晏无渡:那你倒是先把脸上的假面取下来啊!

  俞恪:不想摊的太彻底,所以浅摊一下

  晏无渡:……罢了,老婆想演我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