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恪回寝殿后便歇下了,今晚一通折腾后,明早还要当值。

  不过细细想来,晏无渡对他终于多了几分信任。

  灭了烛火,他借着窗外的月光打开了一直藏在袖中的小竹筒,从中抽出两张信纸来。

  俞恪敛眸想起方才在护城河旁朝他冲过来的黑衣人,这信便那时塞入他怀中的。

  俞恪看着信纸上的内容,没忍住笑了。

  信纸上画着几个小人,分别做着拱手行礼,抱刀以及耕地的动作,估摸着意思是向他问安,边疆将土们会守好军营,以及他会认真种田等将军回来,是方弃愁。

  另一张信纸上是俊逸好看的字,大致内容也与小人要表达意思差不多,只不过更详细些,向他说了些近况,这是周横写的。

  “他们俩个真是……”俞恪一阵好笑,将纸在手中碾成粉末撒了。

  俞恪这些年也不光待在边疆。他有时间会带二人出门去和一些打探情报或是江湖杀手之类组织合作或是安插些人进去。

  今天冲他来的杀手应该是自已人,周横将“诛”管理的很好。

  晏无渡从汤泉宫回来后,也歇下了。

  城外,一处树林中。

  “少主,人只回来了几个。”

  “那人被伤到了?”被称为少主的人隐在一身黑袍中,没有露面。

  “可是……人都派出去好几波了,前几次都是有来无回,这一次……”

  那黑袍人闻言道“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

  “是……”

  “无碍,本来也没有打算能将他如何,继续派人杀,看他接下来的动作。”隐在黑袍中人声音有些怪异,似是有重音一般。

  “是,那我……”

  “放心,若等将来大事成了,必少不了你好处。”

  “是”那人行了一礼再抬头时,黑袍人如鬼魅一般已不见了踪影。

  那人也脚步匆匆朝城内走去。

  月光下,一张熟悉面容露出来,是李悟绅。

  翌日,卧龙殿。

  晏无渡自梦中醒来,他昨夜梦到了祈逢。

  青年穿着一身红衣与他走在街上,四处都是花灯,人声喧嚣,他掏出铜钱递给青年,买了一只马儿模样的糖人,青年在朝他说什么,但声音模糊听不清。

  至于后半夜么……晏无渡目光盯在床榻的某处。

  梦中汤泉宫内,红衣青年衣衫半解,脖颈上满是暧昧红痕,眼眸迷蒙浸着水光,眼角带着薄红,红唇微张,呼吸急促。而他……

  晏无渡回过神来,自嘲地想,他这是疯了不成?近些日子总是做些奇怪的梦。

  “来人”帝王出声唤人,晨起的声音沙哑,带了些浓重的欲色。

  晏无渡下榻后,看了榻上一眼,抿了抿唇,神色莫名。

  这些年来他从不重欲,偶尔也只是自已纾解,倒是很少出现这般状况。

  那些女子令他觉得反。更何况她们嫁的是金銮殿上的皇座,是帝王,与他何干。

  李德全领一众人进来伺候帝王洗漱,他们都很懂行,谁也没有抬头去看不该看的东西。

  晏无渡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李德全亲自挑的,这些年来从未出过差池。

  李德全站在一旁看着帝王穿朝服,心中颇为感慨。

  这些年来,没人入得了主子的眼,更没人入过他的心。目前也就对那个叫祈逢的伶人多了些特别,但恐怕更多的是惜才之心。

  主子身边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个知心人啊。

  到点后俞恪睁开眼,眯着眼在榻上坐了一阵,才缓缓行动起来。

  实在是不想起,不过最终还是起了。

  宫里人活得可真累,尤其是皇帝。

  如往常一般,俞恪站在皇帝下首将帝王及群臣的言行一一记录在册。

  过了上元节,新年便算是彻底结束了。

  “陛下,富庶之地商贾凶悍,臣难当此任啊!”

  金銮殿上,李悟绅叫苦不迭地向帝王卖惨,表现得满脸为难,很是情真意切。

  晏无渡倚在龙椅上神色悠闲,丝毫不理会“朕相信李卿可将此事办好。”

  李悟绅之所以不愿去,原因无非有三:其一,他远在南面便得不到朝廷赈灾银中的利。其二,他与背后那人的计划不能顺利实施。其三,他这人向来左右逢源,向富商要钱无异于与人生嫌,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陛下……”

  李悟绅还欲再说,下一刻帝王锐利的眼神朝他射来“李卿百般推诿,是不愿为朝廷办事?”

  李悟绅猛地意识到他的推辞过于明显了,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不敢,臣领命。”

  “好,既然李卿觉得一人去有些吃力,那便带上户部侍郎,礼部侍郎一同前去吧。”

  “……臣领旨。”

  俞恪看见李悟绅面色难看,料想这二人应当是李党,而且对其颇为重要。他低着头缓缓勾起唇角。

  晏无渡好算计,一招釜底抽薪,连同其心腹一起支走,让其对朝廷的影响减弱,方便之后行事,同时给他背后之人警告。

  “那李卿便早些下去收拾吧,今日午时出发。”

  晏无渡挥挥手便将李悟绅打发出去了。

  李悟绅行礼后往外走时脸色阴沉得快要滴水了,他本还算俊美的脸多了几分扭曲。

  之后的功夫,晏无渡看似随意地安排了季见青主理灾荒之事,六部相关人员听其差遣调动,同时以银换粮借给百姓作为春种,并派监察官数名前去监督执行。

  如此一来,在解决灾情的同时,为朝廷留足了余钱举行接下来的春狩和之后的其它周转。

  尽管如此,晏无渡仍命礼部,户部将流程礼仪做到最简,余银以赈灾。

  俞恪听着晏无渡语气淡淡却条理清晰地安排诸多事宜,再一次确认这人虽性子不好,但算是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