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俞恪起身,晏无渡道“会弹什么曲子?”

  “回陛下,臣闲来无事,自创一二简曲,若陛下有兴趣,臣弹与陛下听。”

  “可”

  俞恪见晏无渡再无表示,便自做主张把琴放在了御案下首的案几上。

  缓缓音调自青年指下流出,曲调初时欢快畅意,后又转入恢宏壮阔,复又加快音速,调子节奏加快,有如战场上的鼓点,千军万马随之出动,扬起漫天黄沙。最后曲声又慢慢缓下来,声调悲壮,像是将落的夕阳把最后一缕红霞留给满目苍痍的战场,烽火狼烟,羌笛凄凉,诉说着无数埋没他乡的亡魂之骨。

  铮——

  俞恪以一声促音骤然结束,就像他那无处安放的自责,更像是面对现状的茫然。

  俞恪抬头看向上首的帝王,敛下眸子里的无数情绪。

  李德全从曲子中回过神来,发现陛下手中的话本还停留在刚才的一页上。

  “这首曲子可有名?”

  “没有,臣现作的,就叫《妄》吧”

  “你去过战场?”

  “未曾,只不过梦里神游过,就当臣去过吧”

  “有趣,所以是虚妄之妄?”

  “陛下英明”

  “这结尾又为何突然止住?”

  “臣走神了,一时不察,望陛下见谅。”

  “祈逢这神走的好,不知为何,走神能走出些茫然不安来?”

  俞恪心里一恼,这人真是难搞,他就不该那么弹。

  “臣在走神的刹那间回神,怕陛下责难,因而心中难安。”

  晏无渡突然笑了,笑声里难得带了几分真切

  “好,李德全,有空便让祈副使把曲谱写下来,交由教坊司收录吧。”

  李德全眼里满是笑意地看向俞恪“奴才领旨。”

  俞恪见此,也起身道“谢陛下赏识,夜已深了,陛下早些歇息吧,臣告退了。”

  俞恪说完便抱起琴欲离开。

  “且慢”

  晏无渡叫住俞恪,又吩咐李德全“去把朕的那把琴拿给祈逢罢。”

  “奴才这就带祈副使去取。”

  俞恪见晏无渡又拿起了那书册,便眼神复杂地跟李德全离开了。

  真没想到,那把琴又到了他手中。

  上一世他与那人一同论琴的场景恍若眼前。

  晏无渡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眸子里闪过深思。

  他听着琴音,竟有亲身经历过的错觉。梦中那看不清容貌的青年身披银甲的样子仿佛在眼前一般。

  方才青年一袭红衣低头弹曲的模样竟与他昨日梦中场景莫名有些相似。

  在他的寝宫之内,梦中青年一袭红衣,坐在桌案旁低头弹琴,用的正是方才他所赐那把。

  御书房内,帝王放下手中的话本,瞧着上头的几世纠缠几个字眼,轻声道“倒也是有缘”

  俞恪跟随李德全进了卧龙殿。

  他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在这儿待了两年的。所以这里的一景一物,他都异常熟悉。

  李德全领他进了寝殿,那把琴就放在龙榻不远处的案几上。

  李德全上前拿给他。

  俞恪却看到案几上放着一碗凉了的八宝粥。对了,今日是腊八节,他也忘了吃粥了。

  李德全拿琴过来见他盯着那碗粥,解释到“陛下素来不喜汤水,所以一口未动,定是哪个宫人大意,没有及时撤下去”

  俞恪闻言,下意识接了一句“加点辣味吧,他应该就会尝一尝了。”

  “祈副使,你……?”

  李德全看着俞恪,眼神带上了审视。帝王喜好向来不会在任何场合显露出来。

  就连李德全都是为数不多知道的人之一。

  俞恪意识到自已说了不该说的,收回眼神,接过李德全手里的琴。

  “我的一位故人喜辣,所以我擅自猜测一番罢了。”

  “这样啊”李德全还是心有疑虑,但想到祈逢一个伶人而已,是巧合也说的过去。以后他多加小心便是了,陛下不能出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