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部戏的拍摄时间计划是两个月, 但显然至少要多出一个月。

  好在利金几部新片,又陆续上映,票房口碑大都相当不错, 市场份额持续居高。

  宋禹也就毫无负担地慢慢拍, 预算不足了就去找家俊要,林老板有求必应, 从不多问。

  与此同时, 嘉运这边的日子却是越来越难熬,上映的新片票房连连失利,为了夺回市场, 下血本拍了两部大片, 只差亏得血本无归。

  万万没想到才不到两年的时间,一家独大的嘉运, 就摧枯拉朽般走向落败。

  而嘉运的演员中, 最不好受的自然是田真,原本他是公司扛票房的一哥, 但自从上次《师兄驾到》和《警察故事》对打,在宋禹惊天一跳的衬托下,被爆出用替身的他, 就成了观众鄙视的对象。

  《师兄驾到》靠着大力宣传,勉强揽下破千万的票房,但他之后上映的两部片子,一部比一部扑街,最近刚下映这部,投资一千多万, 最终本土票房就拿了五百万。

  唐诗两兄弟把问题都归在他身上,将他新片片酬降到一百万以内, 他自然不愿意,如今谈判未果,新片迟迟没有开。

  但总归他离不开嘉运,嘉运也不能没有他。

  大不了就先蛰伏一段时间,等负面消息彻底散去再来。

  只是他过惯了奢靡生活,田家班兄弟都个个有车,平日都住在五星酒店,眼下这境况,自然让他压力重重。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除了宋禹还能有谁?

  因为最近连活动邀请都很少收到,所以今晚这场城中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慈善晚宴,他相当重视。

  每年能来参加晚宴的宾客,非富即贵,除了捐赠,还会有一个慈善拍卖,他们这些名流明星,会捐赠出一些宝贝,供宾客竞拍。文人墨客有人会捐出手稿,有人会当场挥毫写下墨宝,演员则大都奉上某部代表作的戏服或者道具。

  大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但最终被拍下多少钱,意味着上流圈对你价值的认可,当晚热门拍卖品,都会上第二天各大媒体头条。

  过去几年,他是晚宴座上宾,每次拿出的东西,都会被人高价竞拍下,不说第一,也肯定能进前三,第二天也都能上头条,不能说不风光。

  这几个月来,愿意写他的媒体越来越少,就算有也大都是**。今晚这场晚宴,对他就至关重要。

  今天他专程准备了前年他年度票房冠军电影里的道具剑,这部电影也是他从影至今,口碑最好最负盛名的一部。这把剑伴是当初专门找工匠定制,工艺绝佳,价格不菲,拍摄结束后,他就自己收藏,从来没想过要送出去。

  抵达宴厅门口时,两位迎宾小姐彬彬有礼:“晚上好,田先生,欢迎光临!”

  田真点点头,然而下一刻,这两个彬彬有礼的迎宾小姐,双眼分明一亮,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来人,微微提高声音,掩饰不住的热情:“宋先生林先生,晚上好,欢迎光临!”

  虽是一样的话,但语气分明不一样。

  田真下意识转头,看到的便是宋禹和林家俊。

  两人相携而来,虽然宋禹原本的小白脸黑了很多,但看着精气神很不错。总之看在田真眼中,两人可谓是春风满面。

  相较于家俊冷厉的脸,宋禹则是笑容可掬主动打招呼:“真哥,好久未见,最近可好?”

  他望着田真那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最近好不好,但眼下心情肯定不大好。

  他和田真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竞争关系罢了,而如今自己风头早已压过对方,也不需要再把对方放在眼里。

  至于对方当年离开周家班到底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但总归是个白眼狼,让他有点瞧不上。

  说着,他看了眼家俊,对方那双冷峻的黑眸中,分明也有几丝对田真的鄙薄。

  田真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劳烦挂住,还行!”

  宋禹点点头:“那就好。”说着一伸手,“一起进去。”

  田真转身进门,又忍不住瞥了眼两个迎宾小姐,但两人目光里哪里还有他?

  虽然只是两个不甚重要的迎宾小姐,但对走到哪里都习惯被人众星捧月的田真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

  不过等到进去后,更令他觉得羞辱的事来了。

  工作人员引着他们入座,他座位在第三排,却眼睁睁看着宋禹家俊被引至第一排,虽然不是最中间那一桌,却也挨着,同坐的都是香江各行各业大佬。

  宋禹和家俊跟席上人寒暄后落座。

  说实话,宋禹也没想到他和家俊的位置这么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这个慈善晚宴,但宋禹之前听说过,虽然是慈善晚宴,却也是香江最大的名利场。

  他默默看了眼身旁的家俊。

  看来自己闭关拍戏这两个多月,温大佬又让他们的地位在外界突飞猛进。

  今日的家俊穿一身黑西装,他天生衣架子,在这桌宾客中,便显得鹤立鸡群,虽然年纪轻轻,但对比周遭大佬,气势毫不逊色。

  宋禹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好眼光。这可是当初不知道对方是温驰骏时,就被自己看中的人。

  家俊觉察他的目光,微微转头看向他,冷峻的脸色不由自主柔和几分,挑挑眉无声问:“点嘛?”

  宋禹笑着摇摇头。

  家俊的手从桌下伸过来,在他腿上摸了把。

  宋禹双眼微微一瞪,与此同时,桌上有人笑呵呵开口:“二位真是年少有为!”

  家俊收回手,笑着点点头应道:“钟先生谬赞了。”

  这一桌人都慈善晚宴的常客,自然也早都相识,唯独宋禹和家俊是新人,加之宋禹正当红,免不了就成了焦点。

  热络聊了片刻,慈善晚宴正式开始。

  这种晚宴,宋禹上辈子参加过不少,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虚与委蛇假惺惺,每个人都戴着一层华丽面具。

  但混名利场,总得习惯。

  好在今晚是和家俊一起,也就没那么不爽。

  宴会一开始,无非就是主办人介绍慈善晚宴的目的,嘉宾发表讲话,呼吁大家投身慈善,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接着便是拍卖。

  作为晚宴特邀嘉宾,宋禹也捐赠了一样自己的物品用来拍卖。在主办方的建议下,他选了之前拍《英雄本色》时小马哥穿的风衣。

  这个形象及至现在,依旧还在市场贴画中流行。

  他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百无聊赖等着着自己上台。

  “下面要拍卖的一样宝贝,是田真田先生所捐赠,有请田先生上台!”

  田真在掌声中施施然走上台,按着流程由他自己介绍捐赠品。

  “这是我拍摄《无名剑》时所用的剑,跟普通的道具剑不一样,这把剑是专门定制,剑柄雕刻是工匠手工完成,剑柄镶嵌宝石是祖母绿,我专程让人从缅甸运过来的。这把剑对我的意义很重大,原本是我自己收藏,今晚特意为了慈善捐赠出来。”

  司仪笑盈盈问:“您的起拍价是多少?”

  田真沉吟片刻:“两万块吧。”

  这把剑当初花了他五万,剑柄上的祖母绿珠子都不止两万,但毕竟慈善拍卖,大家起拍价都叫得很低,他也不好叫太高。

  不过现场识货的人应该很多,何况还是他在代表作里用过的剑,价值自然要远超过造价。

  “两万块一次!”拍卖师已经开始叫价。

  竟然没有人马上竞拍。

  田真微微一怔,顿感不妙。

  “两万块两次!”

  终于有人竞价:“两万五!”

  田真松了口气。

  “两万五一次。”

  “两万六!”

  “两万六一次。”

  “两万六两次。”

  田真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然而无论他怎么在内心祈求,都没人继续竞价。

  “两万六三次。”

  “恭喜陆先生获得这把宝剑。”

  台下的宋禹看着上方神色僵硬的田真,心中不由暗笑。名利场就是这样,得势时都捧着你,失意时谁都不屑与你沾边。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田真依旧是光芒四射的大明星,但对于这一宴厅的富贵名流来说,他不过是个正在走下坡路的演员罢了。

  没人在意他。

  自然也没人在意他那把宝剑。

  好巧不巧,接下来正好轮到宋禹上台。

  待他简单介绍完这件小马哥风衣,司仪笑问:“请问禹仔你的起拍价是多少?”

  宋禹笑道:“那就一千块吧。”

  “一千块一次!”

  “一万块!”

  “一万块一次!”

  “两万块!”

  “两万块一次!”

  ……

  台下田真看着一件破风衣,竞价很快超过五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知道宋禹正是当红,连着几部电影,积累了好口碑,而自己最近又正是低潮期。

  但自己走红五六年,拍了几十部戏,票房冠军连续拿了三年,哪怕是自己在行业的资历,也不该和宋禹差这么多。

  何况自己那把剑价值原本就要远远高于台上那件破风衣。

  偏偏两人的拍卖还前后挨着。

  “十万块一次!”

  “十一万!”

  田真拿起面前酒杯,狠狠灌了一口香槟。

  凭什么?

  他不甘心!

  宋禹也没想到自己这件风衣被叫到十八万,而且还有不休不止的架势。而那几个争相竞价的名媛千金,简直像是在为自己争风吃醋。

  宋禹:“……”

  “十八万两次!”

  “二十万!”拍卖师看到台下的牌子,兴奋道,“利金林老板出价二十万。”

  宋禹微微蹙眉看向似笑非笑的家俊。

  而那几位富婆看到是宋禹好搭档家俊叫价,终于没继续竞价。

  “二十万成交!”

  宋禹走下台,坐回位子,忍不住低声问:“你拍这个做什么?”

  家俊老神在在道:“当然是收藏。”

  宋禹看了看他,好笑地摇摇头。

  晚宴的这场慈善拍卖,宋禹无疑成为焦点,拍卖结束后的社交时间,各路人都过来主动与他打招呼寒暄。

  门可罗雀的田真,看着被众星捧月的人,气得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真哥,你点嘛?脸色好差!”

  晚宴结束,田真出来,等候一晚的手下便立马迎上来,他一言不发,只继续往外走。

  及至走到停车场,手下拉卡车门,又问:“真哥,你没事吧?”

  田真看了眼周围,见没人,一脚狠狠踹过去,将积攒了一晚的怨气,悉数发泄在对方身上:“没让你说话的时候就不要说话!”

  男人被踹开了半米远,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是田家班的武师,也是他助手,从周家班时就一直跟着他,虽然田家班是田真一言堂,容不得任何人质疑他反驳他,但总该是兄弟。直到最近,才发觉对方并未把他们当兄弟,因为从未尊重过他们。

  男人压下心中怨气,嗯了一声,打开车门上车。

  而这一幕正被不远处的宋禹和家俊尽收眼底。

  “家俊,你打算什么时候让田真彻底查无此人?”宋禹漫不经心问道。

  家俊接着夜色转头看向他,不答反问:“你不喜欢他?”

  宋禹耸耸肩:“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对我没有威胁。不过演员嘛,尤其是他这种根基的,蛰伏一段时间再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还是彻底糊掉比较好,毕竟他代表着嘉运。”

  家俊道:“嗯,虽然他对周家班做的事,不算什么十恶不赦,但这种小人,确实不该再成为大众的偶像。”

  宋禹笑:“那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偶像?我这样的?”

  家俊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眼,啧了声道:“坦白讲,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宋禹嗤了声:“我不是好人,你还花二十万拍下我穿过的戏服。”

  家俊道:“虽然不算好人,但也不是坏人。”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只是我中意的人。”

  宋禹:“………”

  嘿,还挺会说情话。

  家俊又故意叹息一声:“不过中意你的人可真多啊!刚刚要不是我举牌,那几位千金为了你一件风衣,不知要叫到多高的价。”

  宋禹轻笑:“怎么?吃醋啊?”

  “嗯,有一点。”

  宋禹:“……”倒也不用这么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