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玙的话深深刺痛了沈又澜。她盯着那扇已经关闭的门思索了很久，都没能让混乱的大脑理出应有的线索。方玙失望的表情、冰冷的语气、平静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没有办法思考。
“我不相信。”
“别再骗我了。”
方玙说出这些话时的画面在沈又澜眼前无限重播。人还是那个人，表情甚至语气都也依旧能称之为温和，可说出的内容却是那样冷硬。她知道方玙说的不是气话，所以沈又澜比任何时候都慌张，她从未想过方玙会有不再信任她的一天。
最让她感到难过的是，她知道方玙说的是对的。虽然她真的好想大声反驳说她真的从来没有骗过方玙，但隐瞒就不算是欺骗了吗？这一切都是她的咎由自取，是她先不信任的方玙。
对，是她没有在信任方玙，一直都没有。
“方玙。”
沈又澜终于起身，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方玙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这绝对不是睡一觉就能转好的事情，她不能让糟糕的情绪陪着两人过夜。
“干嘛？”
方玙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沈又澜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又哭了。
“晚上想吃点什么？”
“不吃。”
应该是哭了，就算没哭也是在赌气。所以方玙其实也并没有对话时表现得那般云淡风轻，毫不在意。沈又澜在心里唾弃自己，觉得自己还真是恶劣，在方玙连饭都吃不下的情形里，她的心情居然是庆幸。
“我订了排骨，你想吃红烧的还是糖醋的？或者你想喝点汤吗？”
听到这话，方玙将脑袋从被窝里放了出来，除了乱糟糟的发型，还有同样纠结的思绪。
沈又澜是要自己做饭吗？
她愣愣地坐在床上，只是想到沈又澜要自己做晚饭，然后还会和她坐在一起吃这个画面都能让她觉得幸福。她在心里大骂自己没出息，是小狗吗？一块排骨就能忘掉所有委屈去摇尾巴讨好。可除了排骨，还会有些什么菜呢？方玙又忍不住期待着。
毕竟即便是搬出宿舍在外面同居的那几年里，她们也是鲜少自己在家里做饭的。
学校的食堂更方便，大学城附近的餐馆也很多，想要每天变着花样吃也并不是难事。也就只有那些闲来无事的节假日里，她们拿逛超市当约会时，会买上一堆食材回家自己做饭。
相比日常，可能更像是生活情趣。
沈又澜和方玙都不是厨房杀手，一些家常菜信手拈来，复杂一些的也能靠着网上的教程做个八九不离十。不管洗菜还是刷碗都有着不需要语言来分工的默契，彼此间也没有口味上的不和与挑剔。而且让人感到幸福的并不是饭菜有多美味，而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
方玙喜欢那样的日子。一眼望到头通常是消极的形容，但如果看到的都是幸福又有何不可呢？她们明明拥有过这样的未来，可她却一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那些美好统统化作泡影。
如今她们两人之间仍旧横亘着那样多的阻碍，或许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山峦，但踩着颠簸的石子，每走一步也都让人倍感难过。
已经变得无常的一切，蒙上黑布的未来，太过遥远的幸福真的能够因为一顿饭便失而复得吗？
右手都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方玙还是有些胆怯，还没等重新退回去，就听到一门之隔外的人再次询问。
“还是你想吃别的什么吗？”
方玙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要朝沈又澜再走一步。
“一起去买菜吧。”
门被打开了，沈又澜能看见方玙眼睛红红的，她自己应该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仰着头不肯看她。
“好啊。”
沈又澜偷偷看了手机一眼，删掉了刚刚加入购物车里的那些订单。
她们没有开车，因为小区旁边就有一家还不错的连锁生鲜超市。
提出一起去超市的是方玙，但在那之后她就只是闷头走路，没再主动说一句话。就连沈又澜问她想吃什么，得到的也是最让人讨厌的回答。
“都行。”
偏偏此刻的状况也不允许沈又澜去说她些不是。
住到方玙这边还不到两天，别说在附近好好转转，沈又澜根本就没有独自出门过，来回这几次也都只是在车里看两旁的植被。而更多的时间里，都是在二十三层的房间里度过的。
她起初以为这套房子是方玙高中毕业时方晚霞送给她的那份成年礼，还在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拿出来逗逗方玙，明明这里离学校也很近，怎么就偏偏就喜欢窝在她那个小公寓里。
但这绕了一圈看下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十年前的楼宇。况且她当年看房也跑了不少地方，但对这里完全没有印象。而且悦海的公寓虽小，在当年也算是非常不错的小区，无论是环境还是各种配套也称得上齐全，可如今那里鱼龙混杂的，治安也变得差了不少，连门禁都坏掉了。
方玙这边一看就是新建的。只是昨天来时太晚，早晨一来一回都在车里，心里还想着事情没多做注意。现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她不禁想到下午等方玙回来的那段时间，静不下心的她站在最北边的全景阳台上想往往，似乎能隐约望到悦海公寓的楼顶。
“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如果是近几年才买的的话，应该是方玙自己挑选的吧，那她又为什么会选在这里呢？
“你走之后。”
沈又澜没想到自己居然问了出来，就像方玙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回答。
她们都愣了一下，这个话题在这样的时间节点里还是太过敏感了些。即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方玙来说，时间的界限确实只有沈又澜离开前，和沈又澜离开后两种状态。
“抱歉。”
沈又澜想不到还能再说些别的什么，但显然这也并不是方玙想听到的，沉默再次淹没二人。
好在超市很快就到了，方玙在门口拿了推车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