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又澜觉得方玙好像突然重视起这次晚宴了。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连参加都不大愿意，现在却要专门为此挑选服装，而且并没选择去商场随意选个大牌，而是到一家类似私人造型工作室的地方。
风格各异、花样繁复的礼服们有条理地摆放在这不算小的房间内，旁边安排了专人来负责接待，选好后还要再按照她们的身材进行二次的修改。
“你想穿裙子还是裤装？”
方玙这样问道。
“我都可以，你选吧。”
“是你要穿的，干嘛让我选。”
方玙这么说着，但眼睛已经在那堆服装山上瞄了一遍，直接指了两条裙子和一个连体裤装。
“你选一件还是都试试。”
“就那件吧。”
看吧，本来就该由方玙来选啊。沈又澜对穿着打扮的要求并不高，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沈又澜的衣服几乎全都是方玙选的，不仅如此，方玙甚至会帮她将每一套都搭配好放在那里，她只管随手抄起一套穿上就是了。所以那些对她穿衣品味的夸奖与她完全无关，全部都是方玙的功劳。
如果不是现下这种情况，方玙大概会把她指的那三件全都留下。
方玙就是很会选衣服。
沈又澜手上这件裙子看起来平平无奇，通体只有黑色，没有任何点缀用的装饰物，别说腰带，连皱褶都是自成一体的。但穿上去以后就会发现，每一处都藏着惊喜。
沈又澜一贯不喜欢太过裸露和突出身材的紧身服饰。
这条裙子仿披肩的设计，只让另一侧露些许肩膀。丝绸面料带来的垂坠感更显她身形的修长，却不会拘束沈又澜的行动。裙子本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但细腻的绸缎会随着她的动作带来的波动，在不同角度的光线下，散发出不同的光泽。衬得那一点微露的肩膀也成为任何珠光宝气都无法比拟的存在。
“好看吗？”
沈又澜从不远处踱步而来，方玙脑袋里只冒出了一个词。
流光溢彩。
“好看。这条裙子太适合您了，也只有您这样的样貌和身材才能穿得这样好看。”
沈又澜还是第一次有点讨厌听到旁人的夸奖。
“咳咳，”方玙大概也这么觉得，所以她清了清嗓子也重新夸了一遍。“好看的，再去选双鞋吧。”
方玙继续包揽搭配的工作，心里念着鞋子也不需要太喧宾夺主，虽然不知道她穿高跟鞋的本领是不是也大有长进，但没必要太过追求高度，还是要以沈又澜穿着舒服为主。
“首饰的话，我明天选了直接带给你吧。”
“好啊。”
许是现下的氛围轻松，她们就像以前那样，没有乱七八糟的烦恼，只是在随意地逛街。这个认知让沈又澜心情大好，方玙说什么她都只想说好。
“你呢？你准备穿什么？”
“就那个吧。”
方玙选了那件没有被沈又澜垂怜的连体阔腿裤。
V领和无袖的设计刚好露出方玙精致的锁骨和线条明显的手臂，腰部搭配了和沈又澜那条裙子相同材质的宽绑带进行点缀。相比修饰身形的上半身，松散的阔腿裤更符合方玙随性的气质。
她从试衣间出来后就那样倚在门边看向沈又澜。这一眼望去，这下可真是脖子以下全是腿了。
“很好看，很衬你。”
沈又澜主动夸奖了方玙，对方像只被顺了毛的猫似是将头一昂。
“那是自然。”
她们两个就这样极其快速和高效地决定了晚宴的装扮。量完尺寸后，又和造型师简单沟通了下妆容，约定了明天到访的时间。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才不过六点多钟，正是该吃晚餐的时间。
“晚上还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好啊。”
这还是回来后，方玙第一次主动约她吃饭。
“想吃点什么？”
“还去澄吧？”
“怎么又去那？。你还没吃腻啊？”
方玙有些无奈，虽然她喜欢自家饭店的菜让她觉得很受用，但也不至于顿顿都要吃吧。还是又在走剧情了，去了又要碰到顾景？
“每次去也没怎么好好吃上饭……”
沈又澜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连后面半句“或者你选一家别的？”都来得及说就赶忙去看方玙的表情。果然，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是也想起了那天的不欢而散。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沈又澜几次想开口，又觉得如果没办法坦白，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或许还是换个地方会更好吧？但突然改变主意的话似乎又在坐实那些逃避。
沈又澜看向方玙，她开车的时候总是很认真，会牢牢看向前方，永远都是双手握着方向盘。等红灯的时候也不会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更不要提去和身边那群富二代去飙车了，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沈又澜知道，方玙其实根本不喜欢开车，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叫司机接送。她的父亲在车祸中去世，只是意外，方玙也并不在现场。这件事或许不至于让她恐惧驾驶，但切实的失去还是让她对开车这件事充满敬畏。不只是这件事，方玙真的做起事来，是很专注的。
所以她一直不同意别人对于方玙没有正形的评价，她明明是那样认真的一个人。
不过在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沈又澜以为她永远不会自己开车的。所以都已经做好了以后都要给她当司机的准备，但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她对沈又澜的第一个邀约居然就是去考驾照。
“没关系吗？不会让你不舒服吗？以后我也可以给你当司机的。”
沈又澜当时问她。
“没事的，会开车还是要方便一些。”
方玙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们以后还要一起去很多地方呢。”
拿到驾驶证的当天，方玙同时得到了人生中第一辆属于她自己的车，她直接开到了沈又澜面前臭显摆。
“美女，去兜风吗！”
“好啊。”
可能连方玙都不太会注意到，沈又澜其实很少会拒绝她。
坐上车后，沈又澜才问方玙要带她去哪里。谁知方玙神神秘秘的，说什么都不肯透露，还在中途靠边停了几次车，背着她偷偷看导航，最后七拐八拐的，才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
如果司机是其他人的话，沈又澜大概会觉得他要把自己卖掉。
但是那是方玙，只会带给她惊喜。
总之，那家私房菜馆的味道真的太棒了！
别看沈又澜生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模样，其实嘴馋得很。单论对美食的执着，一般人可是比不过她的。
比如方玙，虽然也喜欢吃。但海鲜嫌难剥，牛排懒得切，更喜欢些筷子一夹就能送进嘴里的菜系。优点是她不挑嘴、接受度高，也没什么忌口。完全就是一个吃饱就行，好吃更好的践行者。
但沈又澜跟她可不一样。沈又澜为了好吃的，甘愿付出巨大的努力。她能剥出一满碗不带皮的石榴粒，吃干净螃蟹身上的每一丝蟹肉，连火锅鱼里的花莲，入口之后也保准没有一根刺能扎得到她。
方玙对此当然没任何意见，反正也是她占便宜，因为不管有多麻烦，沈又澜都会剥给她吃。
所以，虽然路上的气氛差了些，但坐到包厢里翻阅菜单的时候，沈又澜的心情还是因为美食高昂了不少。也私心地认为此刻是她们久违的约会，像以前每个稀松平常的日子一样，只是坐在一起吃好吃的就能感到幸福。
就是方玙要是能好好跟她说说话就更好了。
这家餐厅真的很棒，只是那两次来的目的和时机都不好，根本没什么心思去细细品尝。也就那天方玙订到公司的菜让她能好好地吃了一餐，但美中不足的是，因为是打包过来的而损失了些口感。
沈又澜点了几个菜后，将菜单推到了方玙那边。
她们两个虽然贪嘴，但也只有普通人的饭量。所以两个人一起吃饭时，通常只能点三个四菜，再多了就会担心浪费，如何取舍便成了每次的难题。不过这家店不一样，它还有另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大部分菜色都有大份、小份可以选择。
所以方玙又加了两道菜也不用担心会浪费，她还问沈又澜要不要喝点酒，完全是下意识的，因为店里自酿了一些果酒和米酒，度数都不高，但胜在味道不错。
“等冬天的吧。”
沈又澜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要是冬天可以和方玙在这里烫一壶米酒喝就好了。
“行。”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当成是答应。
等上菜的时候还是不好一直沉默的，方玙开口问了些工作上的事，也一下将沈又澜从过去的幻想中拉了回来。到底是不一样了，她们的聊天内容，居然只剩下工作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谁都不敢提起那些年，便都装作成了一副过去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于是，就连那些美好的回忆，也要跟着一起消失。
沈又澜其实很想问她过得好不好，但没有办法开口。她都还没准备好要怎么去解释这一切，又怎么能去戳方玙的伤口。
但不管怎么说，只是和方玙两个人一起吃上一顿饭本身，就足够让沈又澜觉得满足了。
连方玙后面加的，都是她更喜欢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