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泱泱尖叫:“外——公——!!!”

  片刻后, 秦泱泱终于解释清楚此行目的,四人在屋里坐下,面色各异。

  胡潇气得直拽胡子:“我就说, 你个小白眼狼,没事绝对不会往我这跑。”

  秦泱泱拉着胡潇的袖子晃来晃去:“外公, 外公,刘大侠真的帮了我很多,而且我话都放出去了, 你给我点面子嘛。”

  “哼, 你那剑拿过来我看看。”胡潇没好气地说着, 不知为何还瞪了高览一眼。

  高览立刻紧张地端正了坐姿:?

  纪无锋把从背篓里拿出用布包裹着的柔水剑,双手递了过去:“胡大师, 请。”

  胡潇接过剑, 一把拽开那块布, 在看到剑身的一瞬突然严肃起来。他抬眼看向纪无锋:“你的剑?”

  纪无锋点头:“是。”

  胡潇仔细看了看纪无锋, 又低头看剑,手指在剑上轻轻一弹, 剑虽已断, 但仍鸣声清越:“可惜了,当年你师父求了我好久, 才打成了这把剑, 如今却落得这般样子。”

  “胡大师, 能重得此剑, 我已满足。”

  “你倒是知足,”胡潇脸上的褶皱在烛光下更加明显了, “只是此剑用料精贵,但如今剑身已断, 你打算用何补足呢?”

  纪无锋又从背篓里取出陨铁,放在桌上。

  胡潇立刻站了起来,放下柔水,转而捧起陨铁:”这,这是?”

  “陨铁。”

  “哈哈哈哈!”胡潇将陨铁抱得紧紧的,大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辈子可以用得上陨铁!”

  纪无锋起身抱拳:“胡大师,这剑……”

  “交给我了!保管还你一把更好的剑!”胡潇双眼冒着精光,转身就要走。

  秦泱泱急忙拉住他,柳眉倒竖,语气不善:“外公,已经很晚了,你不能现在去工作,你必须去休息!”

  胡潇气势立刻就弱了,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就一会儿。”

  见秦泱泱瞪起了眼,胡潇脸连声说:“好好好好,我去休息。”话说这么说,他一手抱着陨铁,一手拎着断剑,嘿嘿笑着迅速闪身离开。

  秦泱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我外公就是这样,你别在意。”

  “胡大师愿意出手,自是感激不尽。”纪无锋抱拳。

  高览也站了起来:“泱泱,天晚了,这几天辛苦,你也快去休息吧。”

  “那我不得先安置你们?”秦泱泱瞥他一眼,“走吧,我带你们去休息。”

  ***

  北域,土门沟。

  杜致和桑托风尘仆仆地进了镇子,第一感觉就是:人多,而且是大齐人多、异族人少。

  大街小巷里,异族人少了很多,来来往往的多是黄皮肤黑头发的大齐人,还有些是和他们一样灰头土脸的人。不过总体来说,这里依旧秩序井然、热闹繁盛。

  桑托摇头晃脑地说:“真想不到,在这戈壁内陆之中,居然有如此一片烦躁的地方。”

  “你是想说‘繁华’的地方吧?”杜致摇摇头,这一路上,他算是发现了,这位异族商人虽然说话挺流利,但有时候会用错词,“也是奇怪,上次我们来时,这里虽然也很热闹,但与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哪里不一样?”

  “怎么说呢,上次就觉得大家没有这么,嗯,疲惫?”

  杜致还在疑惑,桑托却已径自去了前面的茶摊,老板上前热情招呼,一抬头看到杜致,立刻拍拍脑袋,说:“你不是之前包老爷家那个差点进门的小子吗?”

  杜致一惊,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医馆附近,上次阿俪就是在这把他带走的。

  耳根不自觉发热,杜致胡乱点点头,岔开话题:“老板,我怎么觉得这次过来,镇里很是忙乱的样子?”

  茶摊老板叹口气:“这不是北域在打仗吗?好多人都跑到咱们这距离西岭和外邦都很近的地方来了,若是那伊尔罗府的人打过来,也好撤到其他地方去。”

  桑托咂了下嘴:“这地方交通着实便利,杜小致,咱们快些去见包老爷吧。”

  “怎么连你也叫我杜小致。”杜致嘀嘀咕咕着,喝了茶,带着桑托快速离开茶摊,终于摆脱了茶摊老板似有若无的热切视线。

  包府的门房早就得了信儿,见到杜致,急急请他们进屋。

  坐在似乎更加富丽堂皇的正厅内,杜致心跳如雷。

  侍女掩嘴轻笑:“杜公子不要着急,小姐马上就来了。”

  “不不,我,那个……”

  “杜致!”

  阿俪人未见,声先到,后面还有嬷嬷喘着大气的“慢点”喊声。

  杜致一下站起来,就见一身红色纱衣的阿俪跳进屋来,脸上满满都是笑意:“我就知道,你得回来。”

  “嗯……”桑托眯着眼,满面春光,看着年轻的小男女隔着三五米远互看对方,一拍巴掌,站了起来,“爱情!这就是纯真美好的爱情!”

  杜致像个熟透了的番茄:“你,你别乱喊啊。”

  阿俪倒是满意地点点头:“我就喜欢你们外邦人的直爽!”

  包老爷此时才迈着四方步走进屋来,本是一副严肃端庄的样子,结果一听是要谈生意合作的事,立刻就笑成了一尊弥勒佛,也不去管杜致了,拉着桑托就去了书房。

  阿俪圆圆的眼睛仿佛盛了霞光,一眨一眨的,看得杜致目眩神迷。

  “噗嗤。”阿俪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还这么可爱!”

  杜致这才回过神来,假意咳了一声,才说:“我,我才不可爱。”

  “可以让我喜爱。”阿俪轻轻地说。

  杜致就红得像个炮仗一样,似乎马上就要炸了。

  “好啦,不难为你了,”阿俪坐到杜致旁边,托着下巴说,“你这次回来肯定不仅仅是带那个黄毛商人过来吧,还有什么事?我能帮上你吗?”

  杜致勉强镇定:“的确还有些事,我要去之前风魔的藏身地看看,找一种红色的石头。”

  “要去千佛山?”阿俪立刻招来人,“给我们备马。”

  自风魔消灭后,这片神秘的山就被人们称为“千佛山”,山下还建了座庙,来了几个和尚在此修行,也为此地枉死之人超度。

  杜致和阿俪赶到后,按照纪无锋说的方位一路找去,果然发现了那处破洞。

  但和纪无锋描述不同的是,这处洞窟中并没有破损佛像,而且洞口明显被人扩大过。

  “你且在这,不要下去。”见阿俪点头,杜致才握紧手中宝剑,举着火把踏入洞口。

  通道之中,墙体上坑坑洼洼,地面布满杂乱脚印,杜致一路走去,甚至连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石头都没看见。

  等杜致钻出洞口,阿俪也正好回来。

  杜致急忙问她:“你没事吧?去哪了?”

  “我没事,但我想你应该找不到你想找的东西了,”阿俪抿了下嘴,“我刚刚去庙里问过,和尚们说,前几日,一群炀和宫道士来了这里,带着一些红色石头离开了。”

  ***

  叮当,叮当……

  自那日胡潇得了陨铁之后,他便一头扎进了屋后的工作间中,只吃饭时偶尔能见到。

  得知剑成还需不少时日,纪无锋与秦泱泱略一商量,决定先回浩阳城去,过几日再回来。

  秦泱泱感叹:“你与陆神医感情真好啊。”

  纪无锋笑笑:“我看高大侠对你也是痴心一片,为何不愿给他个靠近的机会?”

  秦泱泱无奈道:“就知道你早晚要问。”

  “那你愿意说吗?”

  “你想,我若不成婚,便可在整座森林里穿梭游玩,但若成婚了,就只能守着家里这一棵树,岂不是失去了生活的快乐?!”

  “……你不是说要纳三个男妾?”

  “那也只是想想罢了。”秦泱泱揪了片树叶撕扯,叶片碎屑掉了一地,“这世道哪能允许女子做这种事呢?”

  纪无锋蓦的想起了李端玉,若她真当了女帝,就不是纳三个男妾了吧?

  摇摇头,纪无锋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赶出去,说:“你二人的事,我不便多说,你且拿好主意。”说着,纪无锋看了眼对面树后露出的衣角。

  “好了,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取剑,届时必然备上谢礼。”

  “客气了,路上慢些。”

  柔水重铸有望,纪无锋心中轻松,策马回返。与陆容辛分离几日,现在他满心都是盼着能早点见到他的陆大夫。

  但越是这种时候,邹元的存在就越显得格外碍眼。

  福来客栈。

  “真的太好看了!”邹元手里拿着那本简装的《玄月刀》,正在不停叙述书中情节。

  纪无锋只想安静吃个饭,但邹元絮叨不停——还把每个情节有什么隐藏含义都发散了一遍,纪无锋发誓他写的时候根本没想这么多——干脆从桌上拿了个卤猪蹄塞住了对方的嘴。

  邹元:“唔嗯嗯?”

  纪无锋假笑:“味道不错,你多吃点。”

  安静坐在旁边的陆容辛夹了一筷子菜送到纪无锋碗里:“赶路辛苦,你也多吃点。”

  纪无锋心上的毛糙瞬间就被捋平了,他看着陆容辛,说:“这浩阳城虽大,但饮食上着实一般,回头我带你去吃好的。”

  陆容辛只笑了笑,但桌下却用脚碰了碰纪无锋,纪无锋一个激灵,浑身的疲惫仿佛一瞬间就都消散了。

  邹元啃起猪蹄,屋里终于安静了。

  陆容辛轻声说着这些天的事:魏冬珠接受治疗后好了很多,现在已经可以喝汤药配合隔日针灸了;徐狗剩按照嘱咐把碎陨铁交给了李迁,昨日背着包袱跟了艘船向武云县去了;青鸾阁传来消息,武林大会的复选全部结束,能去双青坪的人选名单已经出炉,还专门按照阁主的吩咐,誊了一份送了过来。

  纪无锋好奇道:“名单?我看看。”

  邹元两只手油乎乎的,便指了地方让纪无锋自己拿。

  厚厚一沓仿佛小册子一样的名单拿到手,纪无锋略一翻看,就点了点头——这不是普通的参赛选手名单,而是所有到场人员名单。

  看来大哥是出了大力气了。

  在主办人那一栏,纪无锋意外发现没有殷城宋府的名字,按照之前的说法,几个主持了初选的势力都是会参与到武林大会当中去的。

  纪无锋:“宋家不来双青坪分一杯羹吗?”

  邹元耸了下肩:“我听说他们先是被朋汇商行坑了,后来仙道卫也讹上了他们,现在不知为什么朝廷还要问罪,他们自顾不暇,哪还能掺和进来?”

  名单之上多有熟人,纪无锋全部看完,心里已有了个大概。

  趁着邹元回自己房间洗手,陆容辛不由担忧:“武林大会这么多人,你的身份会不会……”

  纪无锋反过来安慰陆容辛:“不要紧,还有时间,我想先与师父碰头商议一下,看看到时候该怎么应对。”

  “也好。”陆容辛点头。

  纪无锋却突然靠近陆容辛,眼中露出一丝狡黠:“陆大夫,十日未见,我真的很想你。”

  陆容辛好笑地看着他。

  “陆大夫,”纪无锋顶着陆容辛好整以暇的目光,又靠近一步,伸开双臂,“陆大夫,咱们……”

  “你还真是。”陆容辛笑着摇摇头,靠进纪无锋怀中。

  两人互相抱着对方,很温暖,很有力。

  一片静谧中,只有屋外偶尔一声小二的吆喝。纪无锋低下了头,陆容辛闭上了眼,两人已经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刘八里,你,唉?人呢?”

  邹元推门而入,屋里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只有开着的窗户吹来丝丝热风。

  窗外,客栈后的小巷里,陆容辛已经甩袖大步离开。

  纪无锋青筋暴起,声音喑哑:“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