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不和我们一起?”
两只小松鼠拉着手, 整整齐齐站在白石面前。
阿尔法腿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只是因为习惯还不敢用力。
“吱。”
艾米点点头,爬上白石的肩膀,往她的口袋里塞进一个没有剥皮的核桃, 小手在口袋上面拍了拍, 然后恋恋不舍地跑了。
“拜拜!”
小松鼠爬上最高的树冠, 没有人会想要再回到地下了。
露水顺着树叶的经络往下流淌, 落在另一片树叶上。
“哎, 也不知道下一个遇到的会是什么。”
丘严把双手背在身后,老大爷似的悠哉游哉地走着。
清晨总是令人心情愉悦, 虽然这里的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 总是一副马上就要下雨的架势,但是看习惯了, 也就习惯了。
“你已经放弃挣扎了吗?”白石牵着银河的手晃呀晃,“人还是要有梦想的。”
“我的梦想就是赶紧回去, 我电脑里的代码还没写完。”
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看他好长时间没有回去上班以为他死在半道上了,新招的实习生麻烦对他朝夕相处的电脑好一些,千万别拿它干不该干的事情。
想他干活摸鱼的时候, 只要一开始扫雷, 老板总是能站在他背后,然后很亲切地请他到办公室喝茶。
双手合十晃了晃, 丘严不再说话了,其实要说这一圈经历下来,没有冲击是不可能的, 那可全都是精神污染。
他现在一闭上眼睛, 满脑子都是猫头鹰那个旋转三百六十度的脑袋, 还有怼到他面前那个眨着三只眼睛的睡莲怪物。
丘严很想知道睡莲怪物会怎么对待蓝色猫头鹰, 会不会把他的鸟头砍下来盛酒?
感觉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了,他为什么要帮着一个怪物去打另一个怪物,这不是很奇怪吗。
白石看他蔫蔫的,还以为他在想别的事情,于是开口安慰道:“没事儿,慢慢来呗,不着急。”
“啊?”
丘严没听明白,唐安言可是听明白了,走在队尾试图降低自己已经不能再低的存在感。
咕咕看了他一眼,拍拍唐安言的肩膀以示安慰,露出一个老父亲看儿子的欣慰笑容。
唐安言:……滚。
“宝贝。”
天突然间黑了下来,没有丝毫的征兆,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罩子,遮挡住了所有的光明。
温柔的声音就像是守在婴儿床旁边看着小宝宝安睡的母亲,这一声呼唤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似乎有人贴在他的耳边呼吸。
丘严原本有些困倦的即将合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谁在说话?!”
这就是一句废话,这温柔地足以捏出水的声音明显不属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人。
“你想要和我一起玩吗?”
丘严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居家服的年轻女人,小孩子总是不听话地乱跑,她的脸上却仍然带着柔和的笑容。
在小孩子跑到她身边的时候,年轻母亲伸出双手将他抱起来,放在臂弯里轻轻摇着,她笑着,口中唱着美好的歌谣,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小孩子也伸出短短胖胖的小手要抱,他咯咯地笑着。
阳光从窗户里洒下来,给她们笼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丘严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这个画面是那样的温馨。
好想就这样停留在这里……
“丘严!”
伴随着一声充满担心和惊恐的尖叫,丘严眼前的景象彻底改变了。
年轻的母亲和可爱的小孩儿全部消失不见,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着红色嫁衣的女人。
她正向丘严一步一步地走来,每个脚印都踩得很结实,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身着喜服的小孩子。
那孩子太小了,头发还是胎毛的样子,圆睁着眼睛,看不出是男是女。
他跟着自己的母亲,亦步亦趋地走着,看上去就像是个失去了魂魄的木偶,眼睛不眨一下,手指也变成了无法动作的木头。
小孩子就那样跟着自己的母亲,小心翼翼地走着。
女人停下脚步的时候,四周忽起无名火,一排排的蜡烛被点燃,照亮了站在女人身边像是迎宾一样的纸扎人。
丘严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此时的他正坐在老式的雕花太师椅上,手边放着盏茶,还在腾腾地冒着热气。
而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等身的木偶,它大马金刀地坐着,大拇指上套着碧绿的崔玉扳指,那架势完全就是当家主人的姿态。
木偶脸上的五官画的非常精致,连眉毛都是用细毛笔勾勒的,毛发根根分明。
只是眼仁像是用朱砂草草点上去的,看着就不成章法。
身着红衣的新嫁娘似乎是要给他们敬茶,“扑通”一声膝盖着地跪了下去,根本不像是平常人下跪的样子,更像是浑身被抽了力,直挺挺摔下去的。
这声音丘严听得骨头都痛,错点脱口而出“姑娘你慢点儿”。
这要是个普通人,膝盖肯定已经变得青紫。
丘严想要站起来,平白无故受人大礼,之后还不定会让他干些什么。
但身上就像是被无数双手按住了,连动一下指头都困难,更不要说起身了,身体上的各处关节好像在这时候是不属于他的。
新娘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特别大,用不恰当的比喻来说,丘严觉得她不是在磕头,那是在触柱。
三个头磕下来,脑门上必定已经发红流血了,丘严听着声音牙都是酸的。
新娘磕完了头,身后的小孩子学着自己母亲的样子跪下来,同样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
与他妈妈不同的是,小孩每磕一下,就抬头看一下丘严,那眼神明显是要记住丘严这张脸,要把它刻在自己的骨头上。
丘严突然有些怕,这小孩子的眼神太像杀人犯了。
外国曾经有一篇报道,讲的是正常人的眼神和罪犯的眼神有什么不同。
丘严做过那个测试,他能够非常准确地在一百双眼睛中找出属于杀人犯的那一双。
那种眼神真是太好认了。
当小孩子磕完了最后一个头,红衣新娘做出了让丘严怎么也想不到的举动。
她从身后拿出一把已经生锈的镰刀,割下了孩子的头颅。
镰刀很钝,她用力割了好几刀才完全将小孩的头割下来,鲜红的血液沾了满手,镰刀被扔在地上。
丘严看见那双手在颤抖。
身边的木偶竟然点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捡起滚落在地上的头颅,塞进了身边的陶罐。
孩子的眼睛没有闭上,丘严看见了那双眼睛,充满了仇怨,也有一丝的不解。
丘严的心跳几乎停止,如此血腥残忍的一幕之下,那个木偶人竟然咧开了嘴,放声大笑,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跪在地上的女人伸出双手像是在向木偶人祈求什么,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抖动,但她显然已经在努力地克制自己。
木偶人端起丘严手边那盏茶,浇在女人的身上,洗去了她满手的血污。
“你没事吧?”
眼前的景象又变了,这好像是一个幼儿园,面前大概有十多个小孩围成一个圆圈坐在草坪上。
“抓到你了。”
一双白胖的小手勾住了丘严的衣角,声音稚嫩天真,充满了童趣。
丘严低头去看,正对上那张沾满血污的脸。
眼前的孩子,就是被新嫁娘割去了头颅的小孩。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快乐的童谣在这时候变得如此诡异。
两眼一黑,丘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小孩子脖颈上面,阵脚粗乱的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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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没什么事情啊。”
“怎么还不醒?”
“应该快了。”
“他看上去好像很难过。”
“醒了醒了。”
耳边稀碎的声音吵得人耳朵发痛,一堆小孩子正围在他身边,脸上尽是担忧的神情。
丘严的呼吸都停了,这些孩子的脖子上面都有那吓人的针脚。
唐安言之前和他说过,古代砍头之后,刽子手会把人的身体用线缝成完整的样子,是古人所追求的“留全尸”,所以很多僵尸身上都会有细细的黑色丝线。
而攻击这些僵尸的一种方式就是挑断他们身上的丝线,这样僵尸身体里憋着的那口气就会顺着伤口飞出去,僵尸也就散了。
所谓僵尸,就是生前这口气咽不下,吐不出,才会有执念。
执念散了,僵尸也就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现在丘严面前的这些孩子,他们全部都是被砍去了头颅之后再次缝合而成的孩子。
他在晕倒之前看见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那些幻境里的东西,全部都是发生过的真实事件。
“他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啊。”
孩子们故意压低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反而更加吸引人的注意。
但是丘严在这些吵闹的声音中却没有听出来一丝恶意,转动着脖子低下头,他的手不再是成年人的手掌,而是变得短粗白胖——
他变成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