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你吓我一跳!”
白石本来在研究木棺上面的雕花, 被戚年年这么一吼差点儿吓得跳起来。
“你来看呀!”戚年年催促道。
白石走过去看,这个石棺和上面那个确实不太一样。
除了棺壁上雕刻的龙凤呈祥之外,棺盖上不再是被蝙蝠围绕的“囍”字,而是布满了粗大的常青藤, 还有几只弱小的蝴蝶落在藤蔓上。
看上去就像是被铁链绕一圈一圈绕紧, 困住。像是被绑住的犯人。
那些蝴蝶, 看上去无比的狰狞痛苦。像是日日夜夜被烈火焚烧, 忍受着莫大的煎熬。
“这位跟上面那位不是一对?”
戚年年问道, 他不知道什么是囍棺,但单凭上面石棺上写着的“囍”字, 就知道这应该不是普通的棺材。
那倒也是, 谁家普通棺材里起尸啊。
“这应该是另一位了。”
白石说着,但她也拿不准了, 本以为是该死的老头子不甘自己泉下寂寞,拉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结阴婚, 但给她刨出来个小婴儿。
要说是这老头子特别心狠手辣也不是没可能。
但这九口九龙抬棺的木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总不可能滔天权势到弄死九代帝王吧,还让人家来朝拜他。
这石棺一看就是很早之前的东西了,看这破旧程度, 看那都要碎成渣的布料, 经历了一两千年也未可知。
古时候等级制度何其森严,就算你富可敌国, 权势滔天,想要把龙雕刻在自己棺材上那也是不成的。
这里面埋着的……究竟是谁?
“你会开棺吗?”白石突然问道。
“开个屁棺啊!赶紧找找出口先出去再说啊!”
戚年年对于白石这一举动表示十分的不理解,他们又不是来盗墓的。
“上一层的墓道口就是在石棺的下面。”白石解释道, “我觉得这一层也是。”
“那不是越来越往下走了吗?”戚年年摇摇头, 说道, “不行, 万一下面没有路了呢。”
“咱们还是通过上面那个坑上去吧。”戚年年拍拍她的肩膀,“你不是能让那些藤条听你的话吗,让它把咱们送上去吧。”
他本以为白石会接受她的建议,起码也会想一想,谁知道,白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白石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拎下去:“我哥还在这里。”
她从挣脱藤蔓就没见到唐安言,如果唐安言在她身边,一定会留下痕迹,但白石现在什么都没找到,只能说明——
唐安言被带到了更深的地下。
戚年年现在特别想问“有没有一种可能,唐安言已经死了。”
但是他不敢问,这要是问出来,八成会被白石叫那些藤条给他抽死,就算不会,那也肯定被白石丢下。
他可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再说了,没有白石,他也不可能出去,上到上面就要被藤蔓吊起来化成养分。
“哎,我来帮你!”
戚年年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石,对着石棺上面的缝隙砸去。
石块砸上棺盖,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听着不像是砸在石头上,倒像是砸在兵器上,竟传出琅琅金石之音。
石棺被砸出一条白痕,地面颤动。就像地震一般。
白石一下子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九口木棺的棺盖齐齐打开一条缝,十多条尖利的黑色爪子探了出来,接着是黑色的触须,足有二十余米长,那是九条巨大的蜈蚣。
百足虫顺着缝隙慢慢爬出,强硬的爪子一点一点慢慢地敲击着棺材的木板,宛如地狱传出的丧钟。
“这……”戚年年紧紧靠着白石,眼睛紧盯着打开的棺材板。
“九龙抬棺。”白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最讨厌脚多的东西了。
“我觉得咱们打不过。”戚年年声音都发颤了。
这不废话吗!你跟上古神兽打啊!
“跑!跑啊!”
白石贴地一滚,躲过蜈蚣挥舞过来的足。
背撞上石棺的棺椁,耳边却依旧是天龙划破空气发出的猎猎风声。就像是锋利的宝剑划破天空。
我的妈啊,这要是挨上一下,脑袋还不给削掉了。
白石的耳朵被刚才大蜈蚣呼的那一下有些听不见声音,现在阵阵作响。
好像模模糊糊听见戚年年喊了一声“小心!”
她便往戚年年那边看去,这一扭头就看见蜈蚣长大的嘴,正冲着她的脑袋。
白石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撒腿就跑,可是那蜈蚣已经和她近在咫尺了!
宛如旋涡的嘴已经挨上了女孩儿飘散在身后的长发。
“砰”的一声巨响,大蜈蚣被掀翻在地,坚硬的甲壳竟被抽出一条偌大的口子!
绿色发黄的汁液顺着甲壳的裂缝渗出来,稀稀拉拉的淌了一地,一股难闻的恶臭扑鼻而来。
白石忍不住掩住口鼻,向后看去。
“哥!”
此时的唐安言□□着上身,头发蓬乱,铜色的皮肤上满是细小的伤痕,身下穿着的明显是爬山时候穿的迷彩服。
他将一把漆黑的长刀横在胸前,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着。
白石激动地跑到唐安言身边,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在棺材边上好好待着!”
他是从石棺里面跳出来的,雕刻着常青藤的棺盖被掀翻在地,露出里面的枯骨。
那显然是一副女人的骨头。
唐安言刚说完这句话,被他砍了一刀,原本还倒在地上不动的大蜈蚣猛地伸出尖利的足,刺向白石刚站的位置,要是白石真跑过来,恐是要被一下洞穿心脏。
白石缩在石棺边上,一阵阵的心悸。
大蜈蚣每动一下,酸黄的汁水就顺着甲壳的裂缝喷出,跟个喷泉似的。
唐安言也受不了这个味道,就像是发酵了很久的酸奶又加上酸黄瓜那种味道,熏的人脑瓜子疼。
唐安言大喝一声,四五张黄色纸符从指间飞出,正中那只大蜈蚣的面门,被蜈蚣一张口吞了下去。
天龙发出痛苦的尖声鸣叫,震得人耳膜欲裂。
“噗!”
大蜈蚣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姜黄色的汁液溅了唐安言一身,几乎将他全身都覆盖完全了。
戚年年身上也沾了不少,只有一直躲在石棺后面的小白石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
“大哥,你干嘛给人家炸开……”
戚年年疯一般的擦拭身上难闻的液体,埋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安言一声怒喝止住了声音。
“别说话!它们是靠声音判断位置的!你们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别乱动!”
戚年年半截话哽在喉咙里,想了想还是自己吞下去了。
唐安言的身影实在是太快了,像一只黑色的乌鸦。
手中一柄长刀挥舞不定,似蛇一般灵巧。
三两下就劈开蜈蚣的甲壳,再往它漩涡一般的口中送上三两张纸符,那蜈蚣就像是吃了炸弹一般猛地炸开了。
不过短短七八分钟,整个墓室就像是被酸黄瓜洗礼了一样,弥漫着腐朽的酸味儿。
“天,我们赶紧出去吧。”
戚年年把鼻子捏的死死地,光用嘴巴呼吸都让他觉得肺部受损。
唐安言飞身落在两人面前,一只通体漆黑乌鸦在他头顶盘旋。
这时白石才反应过来,这只乌鸦在唐安言和九只大蜈蚣打斗的时候一直在他身边,可是她就是忽略了这一点,仿佛这只乌鸦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孩儿?”
唐安言想要把白石从地上拉起来,但一伸手看见自己手上发出难闻味道的液体,又把手缩了回来。
白石倒是担心他身上的伤口,看上去虽然不深,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是不是一个小婴儿,女孩儿?”
柔和的白光从白石掌心慢慢浮现,唐安言身上的伤口几乎是瞬间就愈合了。
“她在哪儿?”唐安言离白石远了一些,怕自己身上的污秽沾上她的裙角。
“在那儿。”白石指向他们摔下的洞口。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探着脑袋往这边看,正是他们遇见的那个小女孩儿。
“由。”唐安言轻声唤道。
漆黑的乌鸦像是一架无人机,飞的十分平稳。
女婴黑洞洞的眼眶凝视着这个漆黑的大鸟,似有凶光闪烁。
“啊……”
就在女婴要出手袭击由的时候,石棺里突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
女婴干枯瘦小的身影一下子愣住了,微微前倾,像是要透过层层黑暗看到石棺中的人。
乌鸦漆黑的羽毛掉落一根,正落在刻满常青藤的棺盖上。
女婴慢慢靠近石棺,就在这时,棺椁开始出现裂痕,一块一块掉落下来。
被常青藤束缚的金蝴蝶从石头里翩然飞出,宛若挣脱锁链的精灵。
从洞口洒下的月光已经被清晨的阳光取代了,金色蝴蝶环绕着,在捆绑的藤蔓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后便飞进了山林之中。
金蝴蝶飞出墓穴之后,石棺轰然化成了齑粉。
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看着十分瘦小,白石大概目测了一下,只有一米四左右。
她缓缓从石棺的粉尘中站立起来,一具枯骨而已。
“啊……”
女婴尖叫着,一步一步朝着女人走去,她像是跑不快,双腿都是扭曲的。
女人朝她张开了双臂,那张干枯的脸似乎是在笑。
日光变得稍微强了些,白石这时候才看见,女人的脚踝上是一根腐化掉色的红绳。
尸体脚腕缠红绳,不入轮回阎王殿。
它将她禁锢在这里,千百年千百年,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无数霉菌虫蚁将她啃食殆尽。
她无力反抗,她只能看着。
她的女儿也一直在这里,久久不愿离去。
女婴终于扑进母亲的怀里,尖叫大哭。
女人干枯的手抚上婴儿的后脑,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
就在瞬间,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