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翮怀孕后, 阳岑对他的事便格外上心。

  再加上他怀孕又是在十一月末,正是冷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

  大夫叮嘱他要经常出去遛弯, 不过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 路比较滑。

  为此,阳岑又回梧山村去找钱木匠, 让他照着图纸做了一个轮椅。

  之后他便每天雷打不动的在早上和下午陪着林翮出去走走, 在他累了的时候就用轮椅给推回来。

  三个多月快四个月的时候,林翮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胃口变差。

  阳岑每天绞尽脑汁地做好吃的菜给他, 可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变瘦了。

  晚上,林翮洗好以后在床上等了许久, 都不见阳岑回来,便出去找。

  他出门后看见厨房里亮着灯, 走到门口一看, 发现阳岑站在灶前,手里拿着只碗, 不知道在想什么。

  “相公, ”林翮推门进去,问,“你怎么还不回来睡觉啊?”

  刚说完,看见阳岑抬起头后那双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

  “相公,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啊?”

  阳岑胡乱擦了擦眼睛, 拉着林翮的手说没有。

  可他刚说完这话, 小夫郎便生气了。

  大夫说过的,不能惹孕夫生气。

  想了想, 阳岑还是将实话说出口。

  “我看着你每天都吃不下,瘦了好多,我心里难受。”

  林翮心疼地看着他,伸手帮他抹去眼角的眼泪。

  “相公,没事的,大夫都说没有什么问题啊,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不会有事的。”

  阳岑抱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过完年后,温度开始慢慢回升。

  桃花盛开的时候,林翮已经有六个多月了。

  他走路得用手撑着腰,行动越来越慢。

  糖心已经会说话了,王芋和楚山忙生意,他就自己待在家里。

  “阿爹……”

  糖心抓了一把芝麻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给林翮吃。

  阳岑在准备午饭,这段日子林翮的胃口好了许多,也不孕吐了。

  而且他还特别喜欢吃辣,无辣不欢的那种。

  大家看他那么能吃辣,都说他肚子里揣的肯定是个小姑娘。

  晚上林翮洗得香香的躺在床上,将衣裳撩上去,露出浑圆的肚子,让阳岑帮自己涂油。

  阳岑一边涂,一边比划着肚子。

  “媳妇儿,又大了不少。”

  “那当然,都会动了。”

  林翮说完,动了动腿,道:“相公,你看我的腿,是不是胖了许多?”

  阳岑正好抹完肚子,现在在给他抹腿,听见这话后毫不犹豫地回:

  “不胖,这样正好,你前些日子太瘦了。”

  年前的时候林翮吃不下,瘦了不少,现在好不容易才被养胖一点儿。

  为了让怀着身孕的小夫郎睡得舒服些,阳岑每天晚上都会认认真真地替他按摩,直到他睡着为止。

  今天也是一样,他正埋头按着,突然听到林翮哎呀了一声,吓得他立马抬头去看。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林翮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摇摇头。

  “相公,宝宝刚刚动了。”

  听罢,阳岑无奈地笑了。

  “宝宝也不是第一天动了,别怕啊。”

  然后,俯下身去对着他的肚子小声地说着:“宝宝,该睡觉了,别闹哦,让你爹爹好好睡一觉。”

  “他爹爹还不想睡觉呢。”

  林翮说话的语气有些暧昧,拉着阳岑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因为怀孕的缘故,他现在看上去十分温柔,眉眼间情意流转,妩媚动人。

  “相公,要不要跟宝宝打个招呼?”

  说完这话,林翮浑身都变成了粉红色,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

  他这个样子,看上去又难受又舒服。

  阳岑摇头,耐心地解释:“小河,你现在怀着孕呢,不可以。”

  “都六个月了,大夫都说可以的。”

  林翮见他不为所动,便开始撒娇。

  可阳岑始终无动于衷,帮他穿好了裤子,然后将衣裳也拉下来盖住肚子。

  “夜里凉,别把宝宝冻着了。”

  “相公,我好难受。”

  林翮抱着他的大手,难受得眼尾都泛红了。

  他有些委屈,也有些生气。

  “相公,好几个月了,你不想吗?”

  阳岑俯下身去亲了亲他的额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睡吧乖宝,不早了。”

  说完,吹灭了灯。

  睡到半夜的时候,一向觉轻的阳岑被一阵微弱的啜泣声给吵醒了。

  他习惯性地向林翮那边摸去,却沾了一手的水。

  林翮侧着身子,手抓着枕头,哭得正伤心,泪水糊了一脸。

  阳岑顿时被吓了一跳,帮他擦了擦眼泪,温柔地问:“怎么哭了?是哪里难受吗?”

  “相公,这里难受。”

  林翮拉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难受的地方,委屈地告状。

  “难受得让我睡不着,相公。”

  阳岑摸了一下,皱起眉问:“怎么把衣裳也弄湿了?”

  林翮以为他在责怪自己,难过地回:“我不是故意的相公,因为太难受了……”

  听见宝贝一哭,阳岑的心顿时就软了。

  他伸手抹去他的眼泪,亲吻着他的耳朵,愧疚地道:“对不起,是相公的错。”

  “小河,你能自己坐起来吗?”

  林翮哭得抽抽搭搭的,明白阳岑的意思后便捧着他的脸,略微害羞地回:“当然了。”

  时间一晃便立夏了,距离林翮生产还有两个月。

  阳岑愈发的紧张,恨不得能贴在他身上,他脱离自己的视线便急得发疯。

  后三个月不能同房,但他又抵不住林翮的撒娇,没办法便只能在床边打地铺。

  好在现在的天气越来越热了,打地铺也没关系。

  白师父他们为小宝宝做了很多玩具,婴儿床也编了好几个,能让他一直睡到五岁。

  王芋早早地就准备着穿的衣裳,还绣了一只虎头帽。

  林翮的身体太笨重了,他也越来越贪睡。

  阳岑给孩子准备了长命锁和银手镯,连名字也准备了三个。

  女儿叫阳之桃,哥儿叫阳兰叶,儿子叫阳泽溪。

  他做足了准备,就等着孩子出生。

  为了可以更好地照顾孩子,他每天都跟王芋和黄娘子学习如何抱孩子。

  包括怎么给孩子换尿布,怎么给孩子换衣裳,怎么给孩子拍奶嗝。

  有几个男人笑话他太细致了,说大老爷们儿哪里管那么许多事。

  阳岑听到这些话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转身就买来两头产奶的山羊。

  九个月的时候,他将之前养在二姑婆家的鸡和鸭抓来了几只,打算等林翮生完以后弄给他吃。

  端午节到了,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包粽子。

  林翮坐在旁边看着,见阳岑不太会包,忍不住地笑话。

  “相公,你包好一点,我可不吃散了的。”

  阳岑抬手用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想到手中的粽子便真的散开了。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中就属林翮笑得正欢。

  可是他笑着笑着,声音却变了味儿,紧接着便痛苦地叫了起来。

  “相公,肚子,肚子,疼。”

  他呼吸变得急促,疼得额角的汗都出来了。

  阳岑立马起身,掀翻了装棕叶的篮子。

  “小河,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别怕,我带你去医馆!”

  王芋比较有经验,见他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要生了。

  “别着急,看这样子是要生了,赶紧抱回屋。”

  阳岑来不及思考,只知道听话行事,将人抱回屋放在床上。

  还好他们前几天就请了产婆住下,这会儿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阳岑刚把人放下,转身便看见几位产婆都到了。

  其中一个上前查看了一下,立马开始卷袖子。

  “快,准备东西,郎君要生了。”

  这时候听见产婆明确地表示林翮要生了,阳岑开始害怕起来。

  “我能不能不走,我能不能在这里陪他?”

  “不行,你在这里只会捣乱,你出去。”

  两个产婆着急地将他赶出去,被关在外面后他听见了林翮的声音。

  “相公……”

  只有这一声,随后听见的都是痛苦的惨叫声。

  阳岑害怕急了,扒着门框不肯离去。

  慢慢地,他已经听不见林翮的声音了。

  内心的恐惧极具升高,他担心里面出了事,便想强行闯进去。

  就在他准备踢门的时候,被王芋给拦住了。

  “放心,没事的,我进去看看,你别捣乱。”

  说完,王芋推开他,然后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就打开了,阳岑想跟着进去,却被王芋反手又给关在了外面。

  楚山和冯瑞他们请来了大夫,见他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都过来劝。

  两个人叽里呱啦说了半天,阳岑什么也没听进去。

  他心里很乱,很怕,再见不到林翮他感觉自己会死过去。

  “生啦,生啦!”

  屋里传来了欢呼声,紧接着便是婴儿嘹亮的啼哭。

  阳岑终于回过神来,一双眼睛通红。

  他准备推门进去,王芋正好从里面出来。

  一见到阳岑,便忍不住地报喜。

  “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

  阳岑胡乱地点点头,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着急地问:“我可以进去了吗?”

  “里面还有些脏,你再等会儿吧。”

  “我不怕,没事的。”

  说完,他便飞快地跑了进去。

  那些人在清理血渍,两个产婆在旁边包孩子。

  原本以为他是进去看孩子的,产婆喜滋滋地抱过来讨赏,没想到男人却径直走向了床。

  林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累坏了。

  阳岑慢慢地坐在他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相公。”

  林翮刚开口说话,喉咙便疼得不行。

  他眼里含着泪,可怜地道:“好疼。”

  阳岑俯身抱住他,压抑着自己的哭腔,开心地夸着他。

  “乖乖,好棒。”

  “不要怕,大夫就在外面,一会儿让他给你看看。”

  林翮已经疼得没力气了,连回应都不想。

  旁边的产婆抱着孩子过来,笑

  着道:“老爷看看孩子吧,很漂亮。”

  听见这话,阳岑这才想起来孩子。

  他伸手去接,虽然已经练过很多次了,但真正抱着的时候还是害怕。

  因为是夏天,包得不是很厚,所以能明显地感觉到孩子软软的身体。

  阳岑动作僵硬地把孩子抱过林翮看,乐呵呵地道:“小河,你看,咱们的女儿。”

  林翮伸手碰了碰孩子的脸,却不禁开始怀疑。

  “是女儿吗?”

  刚才他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屋里的人说是个小子啊?

  旁边的产婆笑得合不拢嘴,插话道:“不是女儿,是个胖小子。”

  话音落,阳岑未免有些尴尬。

  林翮忍住疼,逗了逗孩子。

  “宝宝,你看你爹,都不关心你。”

  “我关心的。”

  阳岑轻声反驳,将孩子交给产婆,打算跟林翮好好说会话。

  “把孩子抱去奶娘奶郎那里,然后去找王郎君领赏钱吧。”

  产婆们道了谢,抱着孩子兴高采烈地走了。

  当初为了林翮晚上能好好休息,所以请了两个刚生产过的娘子和郎君。

  最后走的人将门关上以后,阳岑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滑落了下来。

  “小河,我好害怕啊。”

  林翮从未见过相公有如此软弱的时候,反倒还得让他这个产夫来安慰。

  “好了,别怕。”

  他伸手抹掉眼泪,忍不住笑话男人。

  “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阳岑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和林翮的安危比起来,这点自尊算什么。

  于是他直接趴在夫郎肩上,低声哭了起来。

  边哭还边道:“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林翮轻轻拍着他的背,打了个哈欠。

  “相公,我困了。”

  阳岑起身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守在床边。

  “你睡会儿吧,我不走。”

  林翮摇摇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相公,你陪我睡会儿吧,抱抱我。”

  小夫郎可怜兮兮的,阳岑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他换下外面的脏衣裳,躺在林翮旁边,将手横过他的胸膛,虚揽着。

  有相公在身边,林翮很快便睡着了。

  只是他睡得不太安稳,刚生产过的地方还很疼。

  慢慢地,不止是一个地方疼。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下来,王芋在外面敲门,问现在要不要给林翮送饭进来。

  阳岑算了算他睡觉的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推了推他。

  林翮挣开眼睛,身上的痛觉更加明显。

  他抓着阳岑的手,眼睛红红的,痛苦地道:“相公,好疼,胸好疼。”

  一听他喊痛,阳岑就慌了。

  “怎么疼?大夫应该还没走,我去给你叫好不好?”

  大概是疼得难受,林翮也没拒绝。

  大夫进来看过以后,发现是有点堵奶。

  给他开了点药,然后教阳岑按摩的手法,还吩咐一定要让宝宝多吸一吸。

  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喝太多的汤水,不然不好下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