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慕老板背着双手, 威严十足地往下走。
楚山见状,慢慢松开了张屠夫。
“怎么了?你们这青梅汁里有虫,知道吗?”
张屠夫抖了抖肩膀, 将手里捏着的虫提高, 在其他客人面前转了一圈。
“大家都看见了吗,这么大一只虫, 居然还敢拿出来卖!”
慕老板脸色难看, 并未及时发作,而是先询问:
“你是从我们的竹筒里吃到的虫吗?”
“那是当然,我喝了一半从嘴里拿出来的, 不信可以问和我同桌的人,他可以作证。”
张屠夫用手指的是一个儒雅的男人, 听别人叫他马秀才。
马秀才点点头,如实道:“确实是看见从他嘴里拿出来的。”
他刚说完, 张屠夫立马就接过去。
“今日还算我运气好, 没有空桌,与这位秀才一桌吃饭, 不然你们还不得说我是诬陷你们啊。”
听完张屠夫的话, 阳岑一步一步从楼梯口走过去,看了一眼他手里高高举着的虫,不由得拍手鼓掌。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屠夫不明白他鼓掌的意思,略有些心虚。
“没有什么意思
,替你高兴, 在酒楼吃出虫子来了, 还不得赔偿你啊。”
阳岑说着, 突然变了脸,很是热心地对张屠夫道:“这样吧, 咱们报官吧,让官府来替你讨公道。”
话音落,张屠夫明显更慌了。
“报官干什么,多麻烦官府的老爷们,我也不是刁难的人,你们给我个说法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你都吃出虫子来了,怎么还不报官,一定得报。”
阳岑不理会他,说完以后便对楚山使了个眼神,让他去报官。
张屠夫正在想如何回应,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看楚山去了哪里。
一旁的慕老板看不明白了,只好低声询问林翮。
“林郎君,你家相公这是在干什么呢?”
林翮也不清楚,但他相信阳岑。
“慕老板放心吧,我家相公会处理好的。”
周围看戏的客人也纷纷叫道:“对啊,报官吧,这可不是小事。”
见大家都这么说,张屠夫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算,算了,我不计较了,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说完,他便想跑。
阳岑没有拦他,目光随着他而移动。
刚跑到门口的时候,蒙山便出来拦住了去路。
“跑什么,等官府来人了再说,楚大哥已经去叫了。”
“不,我等不了了,太晚了,我得回家。”
张屠夫说着,还想硬挤过去,却被蒙山一把揪着扔了回来。
阳岑上前去弯腰看着坐在地上的张屠夫,捡起了掉在旁边的虫子,自言自语道:
“哟,这可别弄坏了,一会儿还得给官府的人看呢。”
张屠夫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虫子拿东西给装了起来,不由得脸都白了。
没过多久楚山便带着两个差役回来,刚一进门便问:“是谁要报官?”
“是他!”
阳岑用手指着还坐在地上的张屠夫。
“差役大人,是他在我们酒楼的青梅汁里喝出了虫子,要报官。”
其中一个差役上前,看着张屠夫,问:“是这样吗?”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不敢说不,只好应着头皮点了点。
“虫子呢?我看看。”
话音落,阳岑将盒子打开递过去。
里面的虫子圆乎乎的,还白白胖胖。
“这是什么虫子?”
“是竹虫,油炸过的,不过又泡过水了,所以看不太出来。”
阳岑答完,果不其然对上了差役迷惑的眼神,便继续解释:
“这种虫子长在竹子里,幼虫可食,从每年的十月份开始,一直到次年的二月份是这种虫子出现的时期。”
“梧山村和桃花村的人不吃竹虫,基诺族的人吃,但基诺族是在双栖村。”
“我想,张屠夫肯定是去过双栖村,在那里吃过这种虫,不小心带了只在身上,回到我们酒楼吃饭的时候又掉了进去,这才误会了,是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只能说是张屠夫诬陷我们了,因为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人去过双栖村。”
阳岑故意在帮张屠夫找借口,听上去倒是可以洗清诬陷的嫌疑。
已经晕了头的张屠夫根本想不了那么多,忙不迭地点头,一个劲儿地道:“没错没错,我去过双栖村。”
一旁的差役却慢慢皱起了眉,问:“你确定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的,没错,我确定。”
听见这话,阳岑开心地笑了。
差役合上盖子,朝同伴招了招手,然后对道:“带走!”
这下张屠夫彻底懵了,被锁起来的时候本能地大喊大叫。
“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就凭你私自闯入皇家禁地,双栖村!”
差役说完,手一挥便让同伴将张屠夫给带走了。
阳岑这才跟剩下的客人道歉,说明张屠夫和他的恩怨。
并表明青梅汁是绝对干净的,以往三个月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让大家放心吃喝。
慕老板这时候也出来说话了,表示各位今晚的费用全免。
回到家里以后,林翮和蒙山、楚山都很好奇,问阳岑是怎么知道竹虫的。
其实阳岑之前也不知道,是在明月酒楼待的时间长了,无意中听吃饭的客人说起的。
酒楼里都是南来北往,四海八方的人,见识的自然也多了。
阳岑一开始见到那只虫子的时候也不敢百分百保证那就是可食用的竹虫,直到上手捏了才确定。
因为那位客人从袋子里拿出一只来给他摸过,虽然那只是油炸的,比较干巴,但确实和张屠夫的这只是一样的。
想来应该是他不敢把其他虫子放进嘴里,这才找到了竹虫。
至于什么基诺族,双栖村,都是阳岑故意说的,他不了解,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过几次。
不过双栖村禁止外人进入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这下官府一定会好好查一下张屠夫。
再一个是因为张屠夫当时已经被他给镇住了,脑子思考不过来,心虚之下便只知道赶紧给自己洗脱诬陷的罪名。
听阳岑说完所有事情以后,楚山愤愤不平。
“明明我也天天去酒楼啊,为什么没人跟我说这些?”
“可能是你运气太差了吧!”蒙山在一旁打趣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翮钻进阳岑的怀里,后怕地说着:
“相公,我真怕张屠夫诬陷我们成功了,那我们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阳岑安静地听他说着心里的不安,用手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
“别怕,以后这种事情很多的,等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会有更多的人眼红。”
“咱们全力保证饮品的干净卫生,然后平时多注意一下就行了。”
林翮虽然还有些害怕,但听阳岑这么说,他也慢慢地接受了。
次日一早,夫夫二人穿戴好,准备去安渡村看看那边的西瓜怎么卖。
现在对西瓜的需求量很大,最好是能找到量大价廉的瓜农。
正好明月酒楼今日不开业,他们不需要送货。
蒙山回家了,楚山和他们一起去安渡村。
“相公,一会儿我想去看看小炮,可以吗?”
林翮期盼地望着阳岑,他的好朋友回娘家好久了,一直没机会去看看。
安渡村离梧山村很远,要不是这次听说安渡村有人种西瓜的话,他们也不会去的。
阳岑看着小夫郎那亮晶晶的眼睛,知道他想见王郎君很久了。
“看完西瓜以后就陪你去见他,好吗?”
“嗯。”林翮点点头,高兴得很。
忽然想起来什么的阳岑转过头去,看着一言不发的楚山,故意问:“你去吗?见王郎君。”
楚山黝黑的脸隐约透出一抹红,他说话都不太自然了。
“去,去就去呗,你们都去,我反正也没事,跟着去看看吧。”
阳岑压不住笑意,道:“那行吧,有时间就去,没时间就算了。”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慌了,一人拽着一条胳膊。
“相公,一定要去看看小炮,好不好?”
阳岑看着林翮说完话,并没有回应,而是笑着去看只抓手却不说话的楚山。
“你不说点什么吗?”
“我?”
楚山明显没有之前能说,扭捏得像个要出嫁的大闺女。
“我没有啊,这不是你媳妇儿要去看吗,那就一起去呗。”
阳岑没有揭穿他的心思,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三人一路问着,终于找到了安渡村种瓜的人。
是个丧偶的单身老汉,每年都种很多瓜。
但他能力有限,不能大规模地出售。
老汉每天用板车拉着二十来个西瓜去卖,走不了很远,瓜也卖不出去多少,到最后很多都烂在地里了。
阳岑提出要去地里看,然后敲开一个尝了尝,清甜多汁,都是好瓜。
“老伯,你一个
人为什么要种这么多瓜啊?”
林翮捧着相公掰下来的一块西瓜,咬了两口后问。
老汉用袖子擦了擦汗,无奈道:“种了一辈子地了,闲不下来。”
楚山不一会儿便干完半个瓜,还不停地竖大拇指。
“这样吧,这些西瓜我们买了,每天都会有人来拉去城里,你定个价吧。”
阳岑说完,老汉却不敢相信。
最后反复肯定了好几遍,这才明白是真的。
西瓜的价格谈好以后,他们便打听王郎君家住在哪里。
一开始老汉还说村里很多姓王的,他过世的夫郎也姓王,问找的是哪个王郎君。
“就是嫁到梧山村,又离婚了的那个王郎君。”
林翮刚说完,老汉便恍然大悟般拍了拍额头,然后用手指着自家方向。
“从我家那里一直往前走,你们见到的第一户人家就是王郎君他二哥家。”
“谢谢老伯!”
得到具体位置后,林翮喜出望外,道过谢便拉着阳岑赶紧走。
楚山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西瓜汁,默默地跟在后面。
他们顺着王老汉指的方向一直往前走,没过多久便见到了一户人家。
林翮远远地便看见院子边上晾着的衣裳,一眼认出那是小东的。
“小炮,小炮!”
他高兴地喊着,拎着衣摆向前跑。
阳岑拿他没办法似的摇了摇头,和楚山不慌不忙地走在后面。
林翮还没跑进院子里,便和迎面挑着水的王郎君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停下脚步,愣住了。
“小炮……”
林翮口中喃喃着,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记忆中的好朋友。
对面挑着水的人又黑又瘦,身上穿的衣裳也灰扑扑的,还有很多补丁。
“小狗?”
对面的人也开口了,林翮这才确定他是王郎君,连忙跑过去。
本来是想拥抱一下好朋友的,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眼泪一个劲儿地在眼眶里打转。
“王芋,你要死了啊,叫你挑个水半天挑不回来,一身懒骨头!”
正当林翮想问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了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个恶毒的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