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岑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 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

  环顾了下四周,正愁不知道张屠夫睡在哪里,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响起。

  “谁啊?”

  黑暗之中, 他的脸映照在烛火之下, 明暗交替。

  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顺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屋里的味道很难闻, 浓郁的臭气里有一种积年混杂的厚重感。

  阳岑将蜡烛拿高些, 对着床那头照了过去,邪气地笑着。

  张屠夫打了个冷颤,壮着胆子问:“你要干嘛?”

  阳岑不说话, 将蜡烛放在了一旁,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床前。

  他步伐缓慢, 气定神闲,甚至带着一点冷眼观你生死的漠然。

  就好像, 是来勾你命的。

  张屠夫啐了一口, 掀开被子下床来想要动手,却被阳岑反手就给擒拿住。

  他依旧是不说话, 抬脚往他腰上踹了一脚, 张屠夫便倒在了地上。

  这一脚踹得狠,地上的人半天没缓过来。

  阳岑垂眸看着他,缓缓走过去,对着他的腰背一脚一脚地踢,毫不留情。

  “救命啊, 救命!”

  张屠夫在地上爬着, 想要爬到外面去求救。

  见状, 阳岑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束袖,将地上的人给拎起来, 一把摔在床脚去,然后用襻膊把他和床架子给绑在了一起。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张屠夫不停地扭动,试图挣开。

  阳岑用手护着蜡烛的烛火,蹲在张屠夫的面前,低头看着那跳动着的火光。

  他的指尖缓缓地上下律动着,抬眸看了一眼已经被吓得失声的张屠夫,忽然笑了。

  笑得令人心寒。

  张屠夫忍不住缩了缩,颤音道:“你,你要干嘛?”

  阳岑还是不回他,撤开自己的手,将蜡烛拿到他的胸前,点燃了一捋胡须。

  一股烟臭气顿时弥漫,张屠夫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晃动着头,想要将火灭掉。

  阳岑没有理会他,这火一旦着了,燃起来就特别快。

  他起身将蜡烛放好,在屋里慢慢地走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不久,他在柱子上发现了一个挂着的酒葫芦。

  刚把酒葫芦取下来打开,便听见了张屠夫撕心裂肺的叫声。

  他的胡子已经被燃了个干净,现在烧到了下巴,灼热的痛感让他如同一头待宰的猪,在地上拼命地挣扎。

  阳岑啧了一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大发慈悲一般将酒葫芦里的酒洒了点上去。

  火势顿时变大,张屠夫的叫喊更加凄惨。

  “哎呀,忘了酒是易燃物,抱歉哦。”

  阳岑看似很愧疚,转身拿起茶壶淋湿了一件衣裳,然后朝张屠夫的脸甩去。

  火是被灭掉了,但是湿透了的衣裳贴在脸上,让他感觉喘不上气来。

  阳岑慢慢蹲下身去,将衣裳从他脸上拿开。

  张屠夫顿时如获新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此时看着面前的人,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硬气。

  “阳兄弟,阳兄弟,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求你了。”

  张屠夫的求饶并未换来阳岑的心软,他用手比作刀,架在了张屠夫的颈间,然后自顾自地道:

  “我以前见人杀猪,都是一刀从脖子这插进去,放血的时候猪会浑身颤抖,哀嚎声从大变小,你说我要是也一刀插进你的脖子,给你放放血,你的哀嚎声能有猪的大吗?”

  张屠夫无法分辨阳岑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但是他此刻不敢拿命去赌。

  “爷爷,阳爷爷,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烂命一条,不值得您搭上官司,求您放我一条生路,以后我给您当牛做马。”

  阳岑安静地听他说完,忽然就笑了,问:“你错哪儿了?”

  张屠夫立马接话,一个劲儿地道歉。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对您的郎君动手动脚,是我的错,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可是你动手打了他,如果那天没有人路过的话,你还要对他做什么?”

  阳岑说着说着,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只是去托人进城买盐,他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错,所以错的是你。”

  阳岑说完,突然换成用手掐住张屠夫的脖子,用阴森恐怖的语气道:

  “听说屠夫在杀年猪的时候只能杀一刀,补刀不吉利,而如果这时候猪没有死的话,屠夫会将手伸进去,硬生生地抠断它的喉管。”

  “张屠夫,你说我要是在你的脖子上

  开一个小口,伸手进去抠你的喉管,得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弄断呢?”

  他说着,手上还渐渐用力,让张屠夫逐渐感到窒息。

  黑暗中,张屠夫嘶哑着声音,一个一个字地求饶:

  “饶,命……”

  就在他濒死之际,阳岑忽然松开了手。

  大量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张屠夫劫后重生,贪婪地呼吸着。

  阳岑站起身,用脚踢开他的两条腿,让他岔开。

  然后一步一步上前,轻轻地踩了下去。

  张屠夫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停地抖动着腿,苦苦哀求着:

  “爷爷,爷爷我错了,求你别这样,给我留条活路吧。”

  阳岑面无表情,歪着头看他痛哭流涕求饶的样子,收回了自己的脚。

  见状,张屠夫松了口气,可是紧接着,阳岑就弯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张屠夫还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身体就传来了无法忍受的痛。

  阳岑碾了几下,变态地笑着。

  “当初我成亲的时候你说我萎,那个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呢?”

  张屠夫哪里还有力气回话,他现在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阳岑给他松绑,揪着他的后衣领,将人一路拖着走,最后扔在了路边。

  做完这一切后,他急忙赶回家,将身上的衣裳鞋子什么的全部换下来,然后拿到灶前去烧了。

  等到灶里都燃尽了,他便用盆将灶下的灰全部铲出来,倒进了旱厕里。

  天快亮的时候,阳岑换上干净的衣裳,拄着拐回到屋里。

  林翮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

  “相公,你去哪儿了啊?”

  阳岑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坐下,将拐杖放在一旁,然后回:

  “肚子不舒服,去厕所了。”

  听罢,阳岑立马去看他的腿,然后埋怨着:“那你怎么不叫我啊,黑灯瞎火的你摔着了怎么办?”

  阳岑摸了摸他的脸,笑着应:“没事儿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别担心,快睡吧。”

  两人重新进入梦乡,一觉睡到大天亮。

  外面吵嚷得厉害的时候,阳岑才刚醒。

  他扭头看了一下,林翮已经起床了。

  听着外面的声音,隐约还有哭喊,他心下了然,穿上衣裳,拄着拐走了出去。

  院子里乌泱泱的好些人,中间还有块木板,张屠夫正躺在上面。

  林翮在拦着他们不让进。

  阳岑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一脸茫然地问:“媳妇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阳岑!你还敢装傻!你把我打成这样,居然还能安心睡大觉?”

  张屠夫支起上半身,用手指着阳岑,控诉道。

  林翮也转过头来看着他,担忧道:“相公,他们说是你打的张屠夫。”

  “这怎么可能呢?”阳岑大吃一惊,指了指自己的腿,“我是个瘸子,连路都走不好,怎么会打人呢?”

  跟着张屠夫来闹事的大部分是他的亲戚,其实早些年张屠夫发达以后就和他们不来往了的,现在这样,多半是使了银子才找来的。

  那些人听了这话,再看了看阳岑的腿,都不免有些迟疑。

  “是啊,他还是个瘸子呢。”

  “对啊,他都瘸了好久了,怎么会打人呢。”

  张屠夫被他们气得不轻,用手指着骂:“你们一群蠢驴,他装的他装的,不信掀开他的裤腿看看,昨晚他就是用那只脚踢我的,千真万确。”

  那几人听了这话,又有些动摇。

  见状,林翮上前张开双手挡在阳岑面前,厉声道:“谁都不许碰我的相公!”

  话音落,张屠夫立马接话:“心虚了,他这是心虚了,那条腿就是好的,不信就拿出来看。”

  阳岑不说话,轻轻将林翮拉了回来,让他躲在自己身后。

  “既然要看,那就把大家都叫过来看一看,最好是把村长和老郑也叫来,免得你们不服。”

  张屠夫带来的人觉得有道理,便忙赶着去叫人。

  不一会儿,阳岑家的院子里站满了人,连外面都是看热闹的。

  村长上前掀开毯子看了看张屠夫的伤口,虽然已经包好了,但还是出了很多血,便忍不住劝解。

  “都这样了你还不赶紧回家歇着,跑到这儿来闹什么闹!”

  “我不去,我今天非要阳岑给我抵命不可!”张屠夫偏执地说着。

  老郑有很长时间没来给阳岑检查过了,这次见面以后都先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后才放下药箱开始检查。

  阳岑坐在林翮端来的凳子上,将裤腿小心地拉到膝盖处。

  小腿还有些肿,老郑全程皱着眉看的,最后捏了捏他的脚踝,阳岑便疼得叫出了声。

  老郑抬起头想说什么,正好和阳岑对上了视线。

  他张了张嘴,道:“你这腿啊,还得养一段时间。”

  说完,张屠夫那边不乐意了,立马追问:“什么意思,什么叫还要再养一段时间?”

  老郑没有回他,而是起身对李村长道:“村长,阳岑的腿并没有好,现在走路都困难,更别提用脚踢人了。”

  李村长点点头,转身对张屠夫呵斥道:“听见了?你冤枉人家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是他打的我,我看得清清楚楚的!”

  说着,张屠夫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我有证据,我还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