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郎君思考了片刻,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谢谢阳兄弟的好意了,但是我目前还是想再等等,等小东长大一点。”

  阳岑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小东还很小, 当爹爹的担心现在离婚会对他有影响是正常的。

  再一个来说,他和林翮毕竟是外人, 说再多不如人家想得通。

  王郎君还来的钱被林翮攒起来了, 主要用在给阳岑看病上,家里其他的开销都节省着,能不用的就不用。

  很快地里的红薯就该挖了, 阳岑却还需要拄着拐。

  早上,林翮像模像样地换上旧衣裳, 用系带将衣袖束口,然后去柴房里扛出一把平板锄来。

  “相公, 我去挖红薯啦, 你在家等我哦。”

  阳岑坐在门槛上,手边拿着已经磨得光滑圆润的拐杖, 面上浅浅笑着, 开口时却破了音。

  “小心些,不要摔着了,挥锄头的时候要注意,别砍在自己脚上。”

  这些日子以来林翮忙活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熟练了, 面对相公的叮嘱, 不免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

  “放心吧相公, 我没问题的。”

  说完,将锄头放进背篓里, 背起来往地里走。

  阳岑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背影,那么小小的一只,背着那么大的背篓……

  “小河,等一下。”

  他终于没忍住开了口,拄着拐起身,将房门拉过来锁上,然后才走下院子。

  “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干嘛啊?”

  林翮急了,连忙跑过来拉住他,一脸严肃地教训:“你的腿要好好休息,不许去。”

  阳岑低头看了一眼,动了动脚,强忍住痛意,抬头道:“不怎么疼了,我跟你一起去,就在边上等你,陪着你,绝对不伤着腿,好不好?”

  他故意示弱,露出一副让人不忍拒绝的模样。

  “那好吧,你要乖乖的哦,相公。”

  林翮无奈答应了,踮起脚拍了拍男人的头。

  “乖乖的,不许乱跑,我就带你去。”

  这几天正是家家户户开始挖红薯的日子,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在地里劳作的人。

  阳岑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笑脸回复,还会关心地问腿怎么样了,可是一旦背过人去就会低声议论他的腿。

  “我看那样子怕是好不了了。”

  “林郎君以后的日子难过了,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摊上那么个后爹爹,现在又摊上这么个男人,真是要命。”

  “要我说啊,他那个男人才是好命,不能生养,还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小哥儿,现在腿也瘸了,连走路都成困难,林郎君居然不嫌弃,他可真是好命。”

  农间空旷,山风四野。

  村民们自以为的低声讨论,全部都传入了阳岑的耳朵里,一字不落。

  他没有反应,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依旧拄着拐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

  林翮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又不好上前去和他们理论,只好折返回来,站在男人面前。

  “相公,别听他们说什么,咱们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小路过于狭窄,只能刚好过一个人。

  阳岑抬头看着挡路的小夫郎,明明就是一副气狠了的样子,却还要装作无事发生,来安慰自己。

  他抬手,曲着手指刮了刮林翮嫩嫩的脸蛋,笑着回:“知道了,我没事的,别担心,快走吧,早点挖完,咱们早点回家。”

  地里的红薯不多,但林翮毕竟是新手,以前连锄头都没拿过,所以挖起来很费劲儿。

  “媳妇儿,别那么紧张,锄把别拿那么近,你很费力的。”

  阳岑坐在田埂上看着,适时地提醒。

  看着娇养了那么久的小夫郎如今这么辛苦,他真的很难受。

  “呀,相公你看!”

  林翮的一声欢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相公,好大的红薯啊!”

  小家伙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红薯,高高地举着,笑得开怀。

  林翮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里,生怕把这个大红薯给磕坏了。

  可是他忘了红薯上还有泥,手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放下红薯后自然地抹了抹脸,顿时变成一只脏脏狗狗。

  阳岑朝他招手,脏脏狗就扔掉欢天喜地的跑了过来,乖巧地蹲在面前。

  “小脏狗。”

  他一边帮夫郎擦着脸,一边故意笑他。

  林翮双手搭在他曲着的膝盖上,没有在意这个称呼,而是先四处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后这才黏黏糊糊地凑过去,扬着下巴要亲亲。

  “相公,亲亲我。”

  “干活呢,宝宝,回家亲亲好不好?”

  阳岑拒绝了,可林翮不依,扶着他的腿摇来晃去的。

  “亲一个嘛相公,亲一个我再挖两行都不累。”

  望着这只讨亲亲的可爱小狗狗,阳岑的坏心情也烟消云散了,捧着他的脸,慢慢低头吻了下去。

  轻轻的,缓缓的,像天边飘动着的团团白云那样,软绵绵的一个吻。

  结束之后,阳岑照例用手抚了抚夫郎那被吻得鲜艳红润的唇。

  “宝宝,辛苦了。”

  林翮摇摇头,道:“我只辛苦一阵子,等你好起来了就要好好疼我。”

  这段日子以来被他念叨得,阳岑都快相信自己真的能恢复如初了。

  他捧着小夫郎的脸,又凑过去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羞得人满脸臊红。

  “好,等我好起来了,一定好好疼你。”

  林翮红着脸,心满意足地去挖红薯。

  可他挖不到两行就又要丢了锄头,哒哒地跑来蹲在阳岑面前,仰着头不说话,就用那双圆溜溜的大

  眼睛渴望着。

  阳岑开始还会故意问他要干嘛,到后面也不问了,捧着可爱小狗狗的脸就亲下去,结束以后便拍拍他的头。

  红薯挖完已经是晌午,正好装了一背篓。

  林翮将锄头放在旁边立着,然后蹲下身去将背篓的带子穿过胳膊,想要将背篓给背起来。

  阳岑急忙起身,拄着拐过去,站在小夫郎面前。

  “媳妇儿,这太多了,给我背。”

  “那怎么行?”

  林翮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遮挡住光,像小山一般的男人。

  “你的腿……”

  “没关系的,都已经不疼了。”阳岑动了动自己的脚,又指了指自己的拐杖,“你看,我背起来后小心一点,慢慢地走,没问题的。”

  林翮不愿意,死活不肯让他背。

  两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冯瑞的声音。

  “阳大哥,你们在这儿呢?”

  话音落,两人齐刷刷地往上边看去,冯瑞正往这边跑着。

  “我去你家找你,见你门锁着,就问了附近地里的人,他们说你们挖红薯来了。”

  冯瑞像阵风似的,嗖的一下就跑到了红薯地里。

  阳岑看着他,还没来得及把疑惑问出口,他倒是又说话了。

  “你家红薯今年挺大的啊,来来来,我给你们背回去。”

  说完,蹲下身去把林翮一把薅开了,轻轻松松背起一背篓的红薯。

  然后对默不作声的两人道:“走啊,都看着我干啥?”

  阳岑弯腰将夫郎扶起来,奇怪地看着冯瑞,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这不是回来找哥夫的嘛,师父可问了啊,问哥夫什么时候回去,他说既然点了香磕了头,还拜了师,那就不能半途而废。”

  听罢,林翮本能地往阳岑身后钻,抓着男人的衣裳,小声道:“我不去了,我要照顾我相公。”

  “先不说这个,先回家吧。”

  阳岑拍了拍有些害怕的小夫郎安抚他,然后和冯瑞一起往家走。

  红薯被倒在南屋里,等空闲了再来收拾。

  林翮给冯瑞倒了杯茶,感激地说着谢谢。

  “谢啥,自家人,不说谢。”

  冯瑞说完,抹了把头上的汗,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林翮见状,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冯二哥,喝了这杯茶你就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什么?”

  要不是那杯茶水已经进了肚子里,冯瑞肯定得给他吐回去。

  “哥夫你再好好想想啊,阳大哥说得没错,你去学了一门手艺将来也好谋生啊,再说了,师父他知道你的情况,他说每个月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让你回家来看看。”

  “而且过完年咱们就不待在城里了,我们都会回村里,你算一算,现在还有两个多月就过年了,很快的。”

  冯瑞还在极力劝说着,可林翮就像一根筋似的,怎么都不点头。

  阳岑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笑着拜托冯瑞。

  “我媳妇儿去了你得好好照顾啊,可别让人欺负他。”

  见阳岑都这样说了,冯瑞连连点头答应:“那是一定的,这就是我亲哥夫,谁欺负他我跟谁拼命。”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问:“等等,阳大哥,你这不会又是想要……离婚吧?”

  林翮在旁边气哭了,连跺了几下脚,吼道:“相公,你干嘛啊,我不走!”

  冯瑞见状,以为事情跟自己想的一样,赶紧起身挡在两人中间,开口劝着:“别啊别啊,别吵架,咱们有事好好商量,别离婚啊。”

  阳岑对他们两个实在是无奈,都不给机会让自己说话,他只能先给冯瑞使眼色,道:“你先等一下,我和他商量商量。”

  说完,将小包袱交给冯瑞,拄着拐上前几步,拉着林翮的手往主屋里走。

  关上门以后,他这才发现小夫郎哭得眼睛都红了,死死地咬着嘴,一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的模样。

  “小河。”

  “你闭嘴,你个大骗子,你混蛋,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要是敢和我离婚我就再也不见你,大混蛋!”

  阳岑刚一开口就被小夫郎连珠炮似的的骂声给击了回去,他只能耐心地等着夫郎骂完,这才嘴角挂着笑,问:“好了吗?骂够了没?”

  林翮生气,转过身去不理他。

  “好了媳妇儿,别这么生气,听我跟你说,我不是要和你离婚,只是觉得这也算一个好机会,你去学了以后就可以养活自己,这样的话哪怕有一天我真的出意外没了,你也不会被饿着,知道了吗?”

  “而且冯瑞不是说了吗,每个月可以回来三天,我就在家里等你,咱们不离婚。”

  “宝宝,别哭了,哭得相公心里难受。”

  他说了这么多话,林翮这才愿意转过身来看他一眼,只是依然带着哭腔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不离婚?”

  “不离婚,这么好的媳妇儿离了我上哪儿找去?”

  阳岑单手将人搂在怀里,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小河,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每天都恨不得把你给藏起来,就给我一个人看着,我真的很喜欢你。”

  要不是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谁又愿意放弃你呢?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林翮有些相信了,只是还是不太放心,便叮嘱了一句:“那你在家要好好的,按时喝药,继续锻炼,我每个月都回来看你。”

  “放心吧。”

  阳岑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很没底。

  他这段日子以来药喝了不少,锻炼也没少做,可这腿还是好不起来。

  林翮好像是接受了这个安排,在男人怀里腻歪了一会儿,就垫着脚要亲。

  “相公,亲亲。”

  “冯瑞还在外面呢。”

  阳岑有些担心被听见,可小夫郎依旧嘟着嘴不罢休,他只好低头吻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即将要分开一个月,林翮十分舍不得,双手圈揽住男人的脖颈,回吻得很用力,发出啧啧作响的水声。

  林翮吻着吻着就不开心了,越想越难受,干脆用手一把抓住小阳岑,喘息着道:“相公,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自己碰,等我回来帮你。”

  瞧着霸道无比的小夫郎,阳岑露出可怜的样子。

  “媳妇儿,你这是想憋死我啊?”

  “不是,这是对你的惩罚,我回来还要狠狠的惩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