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说他太心疼林翮的遭遇,不愿意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如果他们来到这里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啊。

  阳岑眼眶湿润,清理过伤口后拿着药膏默不作声地帮林翮上药。

  “岑哥,疼。”

  床上趴着的人有了动静,轻轻叫了一声疼。

  他便和王郎君急忙凑到床头去,看见林翮眉心紧蹙,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林翮缓缓睁开了眼,却茫然无神。

  “小河你怎么样了?”

  阳岑急忙询问,可林翮却过了很久才回应,“岑哥,我疼。”

  慢慢地,他的眼睛聚了焦,看清了眼前的人,吓得立马改口,“相公,我好疼。”

  阳岑知道他是因为王郎君在才突然改口叫自己相公,但此刻也不是顾及一个称呼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问清楚事情的原由。

  “你怎么会在吴郎君家里?你是怎么过去的还记得吗?”

  听见这话,林翮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阳岑给按下了。

  “你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

  “我的食盒子,相公,我还没去给你送饭,你肯定饿坏了吧。”

  林翮说着,情不自禁地伸手摸着阳岑的脸,难过道:“你那么累那么辛苦,可我连送个饭都送不好,让你饿肚子了。”

  林翮是真心愧疚的,他觉得自己连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阳岑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轻轻摇了摇头,眼泪滑落到鼻尖上,汇聚成一小滴,然后掉落在被子上。

  “怎么哭了啊?”林翮头一次见着他哭,连忙伸手去擦。

  一旁的王郎君见林翮没什么大问题了,他们小两口又情意绵绵的,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于是便说自己该走了。

  “今日真是多谢你了,王郎君,我送送你。”

  阳岑准备起身相送,但王郎君拒绝了,“不用,就几步路,你好好照顾他吧,早点休息,明天还得上公堂。”

  说完,王郎君离开了,林翮笑着和他打了招呼,然后赶紧问阳岑。

  “去什么公堂啊?”

  “吴郎君这么欺负你,我不会放过他的。”阳岑愤愤地说。

  有这么一个人,永远站在你身边保护你,只要看见他就觉得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一切恐惧都烟消云散。

  林翮将这种感情归于浓浓的兄弟情,毕竟在过去的两年里阳岑就是自己心安的开关。

  “岑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哭呢。”他笑着用手去描绘阳岑含情的眉目,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很轻松,一点儿都不疼的样子。

  阳岑当然知道他在故意逗自己,不想让气氛太过紧张,所以也就配合地笑了笑,然后开始询问今天发生的事。

  “你怎么会跑到吴郎君家去?”

  他清楚自家小狗的性格,怕那姓吴的怕得要死,根本不可能主动过去的。

  林翮趴在床上,尽量放松不牵动伤口,缓缓讲述着白天的事。

  “那会儿我做好饭问过了刘大哥苞米地的位置,正准备给你送饭去吴郎君就来了,他进门以后先是问你去哪儿了,我跟他实话实说,然后他就开始说我傻,说我让自己男人和别人媳妇儿一起出去,还说谁能知道你们两个人在那偏远的苞米地里干什么,指不定干点见不得人的事。”

  听见这话,阳岑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连忙解释:“我真的只是帮他的忙,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的,”林翮拍拍他的手安抚着,“你都有那病了,还能干什么事,我肯定不会乱想的。”

  阳岑:……

  “再说了,就算你真的背着我和别人那什么我也不觉得难过,毕竟我们只是假成亲,以后你还是要再找一个媳妇儿的,只是有一点,岑哥,你可别去和有男人的那些郎君娘子搅和在一起了,不道德。”

  阳岑咬紧了牙,回:“我还能不知道不道德?你快说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急死我了。”

  林翮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慢吞吞地说着:“吴郎君来找我要钱,我说没有他不信,他说村里谁不知道你有钱,还说你当初娶我的时候彩礼就给了那么多,家底肯定厚,我就和他辩驳,我说就是因为给了那么多的彩礼才没有钱的,他还是不信,就骂我白眼狼,说我不管他一个寡夫和弟弟妹妹们的死活。”

  后来就是林翮执意不把钱拿出来,吴郎君没办法,又不敢在这里打骂人,只好假意

  说要和林翮断绝关系,让他回去把家里面他自己的东西都带走。

  林翮本来是不愿意的,他要赶着去送饭,但是吴郎君拉着他让他要么就现在赶紧去,十分想脱离关系的林翮心动了,想着去一趟回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下来。

  结果进了院子以后他就被吴郎君用柳条抽打在地,这些日子以来被阳岑养得健健康康的他原本是有力气反抗的,但是面对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以及身上熟悉的痛感,他本能地感到害怕,那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再加上那三个小孩儿也跑过来熟练地控制住他,因此林翮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挨打。

  雨点般的鞭打落在身上,林翮一边哭一边护住食盒子,他开始唾弃这么没用的自己,又不是没有力气,可一双腿就是站不起来,他不敢反抗,始终默默地承受着。

  吴郎君边打他边骂他蠢货,并且警告他赶紧在阳岑身上捞一笔钱就跑路,然后嫁给张屠夫。

  “他活该害了病,你跟着他就耽误一辈子,不如拿着钱离婚改嫁给张屠夫,还能生个一儿半女的。”

  林翮哭着反驳:“我不嫌弃相公的病,我也不会离婚,更不会生孩子的。”

  “你个傻子还以为老子给你谋划呢,我是让你给张屠夫生孩子,张屠夫说了,你生一个孩子他就给我们家五十两银子,那可是五十两啊!”吴郎君气急了,将话都说了出来,不过他也不担心。

  “我不生,我也不离婚。”林翮哭着喊着不愿意,却彻底激怒了吴郎君,“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的东西,既然你不离婚也不生,那你这个东西留着也没用了,捣烂了算了。”

  说完,吴郎君抄起墙角的一根木棍,直直地朝林翮的屁股后面捅去,丝毫不手软。

  林翮吃痛躲开了,眼看着棍子又要落下来,他吓得在地上爬,妥协道:“我生我生,你别这样,我生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吴郎君扔掉木棍,将他赶去了红薯窖里,“老实在里面待着,我也不是心狠的人,既然你不愿意离婚,那就待在家里给张屠夫生完孩子再回去,反正你那男人也不行,不能光占着不用是吧?”

  林翮只感觉□□火辣辣的疼,他爬进了红薯窖里,讽刺的是小时候最害怕的幽禁之处,此刻却成为了暂时的避风港。

  他抱着食盒子睡在一旁,全然不顾吴郎君的盘算,在昏迷过去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岑哥会来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