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岑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人,停则停,走则走。

  这一路上,他没怎么看见林翮靠在路边歇气,心里未免有点着急。

  “都说了累了就歇歇,怎么不听呢!”他在后面嘀咕着。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毒,正担心小狗会不会累坏的时候,阳岑总算是看见他背着行李往大树底下去了。

  那是村头的那棵桂花树,枝叶繁茂,是这路上最好的乘凉之处。

  林翮走过去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身上背着的大包裹也顺势滑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他干脆把身上的东西都给卸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算了。

  阳岑躲在一旁的石壁后面,小心地偷看着树底下的人。

  小狗他知道从包裹里掏东西吃,还没有被累成傻狗。

  一口糕点咬下去,许久没有喝上水的林翮不出意外地被呛着了,他捂着自己的嘴,咳得眼睛都红了。

  见状,阳岑有些着急,开始懊悔自己没有给他的包裹里装水壶。

  “阳猎户。”

  他正着急呢,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吓得他立马转过去将那人的嘴给捂住。

  定眼一瞧,这才发现是小傻子。

  傻子叫余树,是孤儿,脑子有点问题,平日里靠大家接济比较多。

  “别说话,知道吗?”阳岑压低了声音问他。

  余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着,阳岑慢慢松开自己的手,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林翮,问:“就是他,看清楚了吗?”

  余树依旧点头。

  “那就去吧。”说完,阳岑推了他一把。

  余树一个踉跄扑了出去,和树下正在吃东西的林翮对上视线以后,就开始哭天抹地的嚎,张开双手跑过去。

  林翮被他吓到了,连忙站起来退到一边去,紧接着就看见他跑过来趴在自己刚才坐过的地方,声泪俱下地哭喊:

  “额滴娘诶,你死得好惨啊。”

  看见这一幕的林小狗心里一咯噔,捏碎了手里的糕点。

  余树甚至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拍打地面,不过来来回回都是那一句话。

  “你,你好,”林翮壮着胆子上前询问,“你的娘,在哪儿?”

  话音落,他看见余树瞬间抬起头,用一种很凶的眼神望着自己,顿时被吓得不敢吭声。

  余树瞪了他一下,继续趴在地上哭喊:“额滴娘,你好惨,死了还要被人坐坟头,儿子没用啊,只能请老娘你今晚亲自来教训他……”

  林翮深呼吸一大口气,暗道自己摊上事儿来,扭头就想跑,结果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跑什么?”阳岑一手搂着他,温柔地问。

  地上的人还在喊,林翮被吓得用手指他的时候都在发抖。

  阳岑将他的手给拉了回来,放在自己胸口处,然后对地上的余树说:“你在这儿哭什么?”

  余树一抹脸,站起身来气势汹汹道:“他坐我娘坟头。”

  “你娘坟头在哪儿呢?”阳岑扫一了眼,意思很明确,这里连个土包都没有。

  “在这儿呢!”余树跺跺脚下,理直气壮道,“我娘喜欢住平顶房,不行吗?”

  见他那么有理,林翮便信以为真,竭尽全力地抱紧了阳岑,紧张道:“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没事,”阳岑摸着他的头,安抚着,“我们一会儿给他娘烧点纸钱,道个歉就行了。”

  说完,看向对面的余树,“这样行吗?”

  余树气势稍弱了些,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回:“这还差不多,烧纸记得多烧点,上次清明我没烧。”

  叮嘱完,他就走了。

  阳岑拍了林翮的后背两下以示安抚,然后松开他去将地上的行李一样一样捡起来,“走吧,先跟我回去,把这事儿解决了再说。”

  “哦。”林翮本就胆小,被这事儿吓得不轻,都忘记询问阳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只知道傻愣愣地跟着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先前的老妇人,阳岑跟她打了个招呼,林翮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依偎在阳岑身边不看其他人。

  “回去了?”老妇人问。

  阳岑点点头,答:“是啊,太阳越来越大了。”

  老妇人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林翮,心疼道:“看看,都累坏了吧,赶紧回去歇着。”

  “好嘞。”阳岑应下,兴高采烈地带着林翮回家了。

  回去以后歇息了一会儿,他正准备去厨房做饭,结果林翮却说不饿。

  “我们还是赶紧去烧纸钱吧,我害怕。”

  “你不饿吗?我们吃了饭再去吧。”阳岑担心他饿坏了。

  “一点都不饿,”林翮直接上前去推着他走,“快走快走,我们快走。”

  拗不过的阳岑只好去纸扎匠高家买了一篮子的纸

  钱,然后带着林翮回到了桂花树下。

  他们两个围着刚才那块地,一边往火堆里扔一边念念有词:

  “我媳妇儿不懂事,踩着您的房子了,您老别跟他计较。”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今晚千万别来找我。”

  一篮子的纸钱都烧完了,阳岑等灰烬都燃尽了以后这才走过去踩灭火星,然后领着人回家。

  在路上的时候林翮未发一言,看上去心事重重的,阳岑只好摸摸他的头,将他揽进怀里安慰着:“放心吧,这下没事了,别怕。”

  快到家的时候,林翮这才仰起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眼里充满了恐惧,他问:“相公,我还能多住一天吗,我今天不敢走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不敢再路过那里了。

  阳岑表现得很大方,豪气道:“没问题啊,反正你这会儿的时间也耽误了,就算走天黑之前也到不了,放心吧,安心地住下。”

  林翮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一点点笑容,“谢谢你,相公。”

  他被吓懵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经历去思考自己对阳岑的称呼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回去以后阳岑立马进厨房做饭,林翮拿着干净衣服去洗澡,结果洗完出来以后看见李柯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站在灶台前的阳岑见着了,对林翮说:“出去吧,看样子是来找你的,都偷看好几回了。”

  林翮本想说他有可能是在偷看你,但一想到昨晚阳岑刚说过不喜欢李柯,也就将这话给收回,点点头后走了出去。

  “快来快来。”

  李柯一见着人就兴奋得不行,将林翮来到院子外边,靠着篱笆墙问:“怎么样,你问了没,他喜欢我不?”

  林翮面露难色,紧闭着嘴不肯说。

  “到底喜不喜欢啊,你直接说呗。”李柯着急得很。

  见躲不过去了,林翮只好实话实说:“嗯,我昨晚问了,他说他不喜欢你。”

  话音落,李柯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因为下一刻他就将面前的林翮给抱住了。

  “他不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不?”

  林翮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仔细想了想李柯这个人,先是送自己和阳岑回家,后面又给阳岑抓药,好像并不让人讨厌。

  想到这儿,他也就点了点头。

  李柯见状欢喜得不行,“真的吗?你喜欢我的话那咱俩在一起呗,你长得也很好看,我也很喜欢。”

  听见这话,林翮再次受到惊吓,手摆动的弧度都快出残影了,结结巴巴地拒绝:“不,不……”

  可还没等他说清楚话,李珂就已经开始诉苦了。

  “你不知道我的苦,附近几个村子就没几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也就你家阳猎户了,但他又不喜欢我,我思来想去除了他就是你最好看,而且又这么温柔,不如咱俩在一起算了,省得我要嫁给那些丑男人,一想到要和那么丑的人睡觉,还要生一个那么丑的小孩,我会活不下去的。”

  李柯说到悲恸处,还抱着林翮撒了几滴眼泪。

  他毕生的心愿,就是嫁一个长得好看的人。

  林翮的脑瓜子不允许他思考这么难的抉择,为了自我保护,他的大脑选择了宕机,进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式。

  “李哥儿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请你也尊重一下我。”

  两人的身后传来阳岑的声音,转过去一看,发现他手里拿着锅铲,正站在不远处。

  听到所有对话的阳岑走过去,将人从李柯手里一把抢过来,单手牢牢地锢在自己身边,然后面带微笑道:“当着我的面翘我的墙角,抢我的媳妇儿,你未免太嚣张。”

  说完,用手捏着林翮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去对着李柯,语气冰冷,道:“看清楚了,这是我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你张口就要?做梦都别想!”

  李柯是第一次见阳岑这样,倒也不是说他有多生气,就是莫名地觉得压迫感十足,对上视线的时候能让人不知不觉地腿软。

  林翮被捏成了金鱼嘴,他转过头来略显气愤地看着阳岑,想要说什么,但总说不太清。

  把李柯吓走以后,阳岑这才松开自己的手,然后怀里的小狗一下子就挣脱了出去。

  “我不是你媳妇儿了,我们说好了离婚的。”林翮揉了揉被捏疼的腮帮子,恼怒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