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岑卖了货,带着钱进了一家米糕糖店铺,称了一两米糕糖,揣在怀里往家走。

  他长得高腿也长,走起路来能卷不小的风,用大嗓门和湾下的人家打招呼,“姨起这么早啊?”

  “哪有你早啊,这是进城去了?”

  “是啊,卖货去了。”

  “那肯定没吃饭呢吧,到姨家来吃。”

  “不了姨,我赶着回家呢,我媳妇儿在等我。”

  阳岑说完走出了湾里,身后的回声还在追着他跑。

  村口有棵大桂花树,看着得上百年了,现在满树绿叶,等到了开花的时候老远都能闻得见。

  第一户人家养了条狗,没事儿就冲着过路的人汪汪,但从来不敢咬。

  “小狗崽,没吃饭呢,汪得这么没力气!”阳岑吼了它一声,结果把它吓得跑回阳台上躲起来。

  这年月,猎户比狗恶。

  阳岑笑了笑它,甩着手哼着歌继续往前走,刚拐过一个弯道就听见有人拉扯的声音。

  “你放开我,放开,我相公回来了要你好看!”

  这声音特别熟悉,是林小狗的。

  阳岑吓丢了魂,立马冲过去,正好看见张屠夫在欺负自己媳妇儿,还听见他说:“你男人都萎了,只是空有一张好皮相,不如跟了我,保证让你享福。”

  张屠夫的手还扒拉着林翮的胳膊,阳岑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抓住他那只猪蹄子,用了十足的力给他掰回去,哐哐甩了他俩大耳刮子后一手揪住他的领口。

  “相公,你去哪儿了啊,担心死我了。”林翮赶紧过去抱住他,委屈地告状,“这不要脸的欺负我,还抓我手,疼死我了。”

  阳岑低头看了一眼,瘦弱的胳膊上的确多了几道红印子,原本清明的眼神变得晦暗,隐隐透着要吃人的凶意。

  “你,你……放开”张屠夫脸疼得厉害,像小鸡仔子一样被揪着,又拗不过阳岑力气大,怎么也摆脱不了。

  阳岑眉心一拧,松手后抬脚踢向他的胸口,将人直接踹倒在地,然后抽出自己身后插着的大砍刀,走过去蹲下,从他耳畔一刀砍下去,直直地嵌入泥土中。

  “再让我看见你欺负我媳妇儿,下次集市肉铺上卖的就是你。”

  声音低沉,一字一句仿佛都染上了血,说完之后抽出砍刀,转身去牵林翮。

  两人无视地上的张屠夫,径直往家走。

  阳岑大手揽着惊魂未定的林翮,担心自己腰带上插着的刀会伤着他,就取下来拿着走,让还在害怕的小狗可以把手搭在自己腰上。

  “相公,你刚才好吓人啊。”林翮想起来都有些害怕,“你说下次集市肉铺上卖他,听起来好恐怖。”

  阳岑轻柔地摸摸他的头,安慰道:“他那种人就得狠狠地吓唬一顿,我不会真对他怎么样,不管在哪儿杀人都要偿命,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听见这话,林翮暗自松了口气。

  回到家简单洗了洗,阳岑这才拿出米糕糖和碎银子,全部放在林翮手里。

  “特意给你买的米糕糖。”

  “我还从来没吃过呢。”林翮开心地笑着,小心掰下一块递过去,“你也吃。”

  阳岑揉揉他的头,宠溺地回:“你吃吧,我去洗澡。”

  说完,转身去了厨房烧水,结果林翮跑过来说要帮忙。

  “这里没什么好忙的,一会儿灶烟起来了会把你熏得像头小黑猪的,听话,快出去。”阳岑催他离开。

  林翮不走,坐在灶前的烧火小板凳上,拿着火钳甜甜地笑,“我不怕,我也要学着做点事,不能让你一个人太累了。”

  这话让阳岑心头一酸,有些情不自禁的心动,结果却听见那小狗继续说:“多学多做,这样以后咱俩离婚了我也不会被饿死。”

  “是吗?”阳岑温柔的表情瞬间结满了冰霜,一边往锅里烧水一边赌气道,“那你可得好好学,把火烧大点,我要洗一整锅水。”

  傻狗子听不出他话里带气,乐呵呵地回应:“好呀,我给你把水烧得热热的。”

  这下阳岑更生气了,把锅盖一盖就背着手走了出去,他倒要看看林翮一个人能烧出多大的火。

  果不其然,才过没多久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他足足忍着听了三声,这才冲进去在烟雾缭绕的灶前抓到了人,然后强行拉出了厨房。

  “咳咳,相公,好呛啊。”林翮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阳岑这下又心疼了,取过一旁的帕子帮他擦脸,无奈地哄着:“慢慢来,我一开始也是这样,后来才学会的。”

  “真的吗?”林翮又亮起那双星星眼,“那我以后每天都跟着你学。”

  “好,没问题。”阳岑细致地帮他擦着眼睛。

  晚饭的时候王郎君来串门,他听说林翮早上去找过自己,刚一到家就立马过来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林翮端着碗乖乖地坐着,回:“昨晚我相公出去打狼了,早上还没回来,我就想叫你陪我去找他。”

  “那他回来了没,没事吧?”王郎君的语气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没有没有,他就是去集市上卖货去了,没什么事。”

  两人正说着话,给林翮拿泡菜去的阳岑回来了,和王郎君打了个招呼,“吃了没,坐下一起吃点?”

  “不了不了,我吃过了。”王郎君摆手拒绝,接着又问,“阳兄弟,这几天你有没有空啊?”

  “怎么了?什么事?”阳岑问。

  王郎君看起来有些为难的样子,但还是说出口了,“我们家的苞米该掰了,可你刘大哥他今天倒粮仓把腰给扭了,这会儿都起不来床,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帮我们掰一下苞米。”

  “没问题啊。”阳岑一口答应,接着又问,“刘大哥腰伤得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去医馆看过了没?”

  说起这事儿王郎君像是更无奈了,“他嫌去医馆花钱,今年棉花的收成不好,苞米也不怎么样,孩子的学费也没交,他就自己在家贴膏药。”

  没有人愿意撕开自己家里的伤疤,看样子王郎君也是走投无路了,这样想来他昨天回娘家就是去借钱了,但大概率是没借到。

  阳岑听了不忍心,用手肘碰了碰林翮,“媳妇儿,去把今天我给你的钱拿来,先给刘大哥他们应应急。”

  “哦。”林翮放下碗筷就走向卧室。

  王郎君急忙去拦,却被阳岑叫住了:“王郎君你别推了,我们也是一点心意,你赶紧送刘大哥去医馆看看,伤着腰可不是闹着玩的,家里要收苞米的时候尽管来叫我,这几天我都不上山。”

  “好,好。”王郎君红着眼收下了林翮递过

  来的钱,感激地说着,“真是谢谢你们了,谢谢啊。”

  “别客气,快送刘大哥去医馆吧。”林翮也安慰着。

  两人起身把王郎君送到了门口,这才回来继续吃饭。

  晚上睡觉之前阳岑和往常一样帮林翮上药,结果弄完之后却被他拉着衣角不让走。

  “相公,我想喝冰水。”

  这天儿确实挺热,尤其昨晚下了雨,今天的太阳更大,到了晚上还是觉得闷闷的。

  阳岑拿起旁边的蒲扇给他扇扇,说:“快睡觉了,就别喝那么凉的了,小心拉肚子。”

  “可我太热了,”林翮撒着娇,用脚轻轻地去蹭他的腰,“相公,给我喝一小杯。”

  他一撒娇阳岑就没辙,假装犹豫一下后同意了,打开冰箱空间,拿了一小杯冰水给他。

  林翮靠在床头双手捧着杯子,一点一点慢慢地喝着。

  “相公,你说刘大哥会好吗?”

  “会的,别担心。”

  得到阳岑的回答后林翮莫名感到心安,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这样,这个人总能给他十足的安全感。

  一口喝完剩下的冰水,他将杯子还回去,“那我睡觉了,晚安相公。”

  “晚安。”阳岑深情地看着他,帮他放下蚊帐,这才慢慢走出房间。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了刘棉花家,看过郎中后刘棉花也好多了,只是还不能下床。

  阳岑安慰他别担心地里的活,一切都有他呢。

  刘棉花也是不断地说那些感激的话,时不时地还叹气。

  王郎君留他们吃饭,这会儿正在厨房忙着,林翮觉得自己应该去帮忙,但去了也只是傻站在灶头旁看他炒菜。

  “诶对了,下午你去不去捡柴火?”王郎君翻炒着锅里,抽空和他说话。

  林翮有些迷惑,“捡柴火?”

  “对啊,现在开始时不时地去捡捡柴火,这样过冬的时候才有柴火烧。”王郎君解释着。

  “我不知道,”林翮低下头看着自己刚穿几天的新鞋子,回,“我得问问我相公。”

  “你怎么什么事都问问你相公啊,这些厨房事不用问,都是娘子和郎君操持的。”

  “可我家厨房的事是我相公操持的,我还是得问问他。”林翮实事求是地说,倒是无意中秀了恩爱。

  从刘棉花家出来的时候还早,阳岑和林翮走在路上,突然袖子被拽了拽。

  “相公,我想和王郎君上山捡柴火。”

  “怎么突然想捡柴火了,家里不是有吗?”

  “王郎君说,现在得囤着了,不然过冬没烧的。”

  “我还能让你去囤啊,放心吧,我会准备好的。”

  阳岑拒绝了,林翮有些不死心,继续说:“我想去试试,我不想总是待在家里,就算是郎君也得有自己的事情做,你看王郎君他们每天都有那么多活干……”

  好听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的,阳岑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想:要是林小狗再说什么离婚以后也好多一项生存的技能,那他就坚决不答应。

  可是没想到这次林翮并没有那样说,他只是看起来有些不开心,“而且王郎君这几天心情不好,他约我去捡柴火肯定是想有人陪,相公,我想去陪他,你就让我去吧。”

  原来林小狗竟然是这样想的,阳岑突然感觉内心有点惭愧,但还没等他开口答应,对方的手竟然直接伸过来勾住了自己的脖子,紧接着两人的身体也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相公,让我去吧,好不好?”林翮勾着他的脖子撒娇,这是以前在宿舍的时候经常做的一件事,但那时候他身上的肌肉可比现在要多,身体也不像现在这样软软的。

  阳岑被他摇得差点招架不住,在小小阳抬头之前掰开了他的手,装作无奈的样子回:“好好好,答应你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