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是一刻不停地过着。
十一月份有点前不着村的后不着店的，往前看，距离中秋国庆小长假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往后看，中秋国庆之后又没有假期了，盼着的只能是寒假。
无波无澜的生活没办法激起太多情绪。早上上课，下课，回家，再上课，再下课，然后上晚自习，生活极其规律。
贺欢晚读的时候差点睡着，结束晚读之后倒是又精神了。
他盯着黑板发了会儿愣，然后把今晚要做的作业在草稿纸上先写好了。
贺欢翻出一个几何簿，戳了戳纪川。
纪川一转头，就看见贺欢摊开了几何簿。
他挑了挑眉。
懂了。
纪川把书挪了挪，腾了点两人桌面中间的空位出来，然后和贺欢挺没坐相地各自侧对着对方，腿架在椅子上，拿着笔在几何簿圈圈叉叉，玩了半个小时的五子棋。
“你确定你要下这里吗？”贺欢看着纪川的笔尖戳着的格子，用着气声说。
班上就没有吵的，贺欢感觉就算自己这样说话，也动静有点大。
今天坐班的老师是数学老师老谭，老谭正坐在门口的那套桌椅上，戴着眼镜翻阅着收上去的作业本。老谭是个挺严肃的小老头，班上的同学都不需要老谭进来多话，晚读一结束就自觉地安静下来。大家已经看书写作业好一会儿了，时不时有的动静也只是轻微的桌子移动声和翻书的声音。
纪川又缩回了手，有些迟疑地看着那团刚下出来的五子棋棋局。
他看不太出什么问题，想来想去还是在刚刚的位置填了叉。
贺欢叹了口气，抬手下笔，在早就看好的角落里画了圈，又斜着拉了条线下来，他已经五个棋子连在一起了。
“啊？”纪川有点失望，轻声说，“再来一次！”
虽然是贺欢先挑起来的瘾，但是他抬头看了看教室黑板上面挂着的钟，“玩了半个钟头了，还是写作业吧。”
“哦……”纪川有些失望地坐正了，又愣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开始写哪一门的作业。
贺欢拿着物理周测卷，正准备按着今天物理老师讲评的方法，把错题再做一遍。笔记写得太乱，贺欢在草稿纸上对着题目写到一半，思维又卡壳了。
“纪川，把你今天那个物理的周测卷拿给我看看。”贺欢戳戳纪川，说。
纪川给他找了出来，递了过去。
贺欢翻到自己想看的那个题的位置，纪川答对了，美美没记笔记。
……
他扭头往纪川那边看了一眼，纪川正吭哧吭哧地写着今天丁桃布置下来的作文。
他放弃了让纪川帮他讲讲题的想法，把卷子放回了纪川的桌角。
那个答了一半的题只能先暂时搁置下来，贺欢把其他的题目也都看了一遍，把不会的题攒起来，准备去办公室看看今晚有没有哪个物理老师上班了。
他放轻了动作，拿着卷子和笔起身往外走。
物理老师的办公室和他所在的教室处在这一层楼的两端，贺欢低着头看着题，心里排练着待会儿应该怎么开口向老师陈述自己的问题。
他注意力都在自己拿着的题目上，没注意到走着走着旁边就多了个和他并肩走着的人。
“贺欢。”
“嗯？”贺欢有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哎？”
站在他旁边的人居然是易家淼。
今天易家淼穿了一整套的夏季校服，外面披了件冬季的校服外套，没拉拉链。他身体的体态好，蓝白色校服这种普通的款式穿在他身上也挺板正好看。
“去办公室？”易家淼瞥了眼贺欢拿着的卷子，没看清是哪一科。
“嗯，”贺欢扬了扬手上的试卷，“我过去看看老师在没在，请教一下问题。”
“噢……”易家淼点了点头，目的地都一样，两个人慢慢地往办公室走。
“你怎么在这边？”贺欢扭头往对面高三楼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看着易家淼。
“我们班的物理老师休产假了，我是物理课代表，过来找一下新的带我们班的物理老师。”易家淼说。
高三开学的时候重新分过了班。选班干部的时候，他还因为带他这个班的物理老师是去年带过他的一个他挺喜欢的老师而选择了主动竞选物理课代表。可惜也只能给那一位老师当个两三个月的课代表，她开始休产假了。
高三的物理老师就那么几个，一个老师休假了，其他老师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再挑起一个高考班，学校给安排的新物理老师是高二课比较少的老师。
“你逃物理课还能当物理课代表啊？”贺欢还记着之前碰上他逃课的那次，没忍住问。
易家淼啧了一声，“好的没记住，就记着这个呢？”
“是我们高二的物理老师？”贺欢笑了笑，把话题重新拉回到物理老师上，“新老师叫什么？”
“对。”易家淼回答着，还挺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好像叫赵彬。”
“哦？”贺欢挑了下眉，“他是带我这班的物理老师。”
“还挺巧……”
办公室门没关，易家淼让了让贺欢，贺欢反倒说：“你先去，我也是找赵老师。我要问几个题，你先跟他有事儿说事吧。”
易家淼也没拒绝，“行。”
赵老师今天已经给易家淼的班上过课，今天课上他说不太了解他们原来的教学进度，就只给他们讲了份之前的物理老师布置下来的卷子，暂时没布置作业。赵老师说要先找他们原来的物理老师沟通一下，让物理课代表晚上到办公室来找他聊一聊。
办公室里就赵老师和另一个易家淼不认识的老师。
易家淼径直走到赵老师面前，“赵老师，我是高三（11）班的物理课代表，我过来问一下您今晚物理要布置什么作业？”
赵老师脸上带着被打扰的茫然，然后反应过来，在旁边垒着的一堆书里面找着某本书，“噢，你叫什么名字啊？”
“易家淼。”
赵老师抽出了一本封面上写着“高三总复习”的厚厚的习题册，打开习题册，从第一页取出了一张学生名单。
“易家淼……”赵老师拿着笔，在纸上找他的名字。
易家淼指了指纸上的他的名字，“我名字在这儿。”
“哟，物理成绩这么好呢？”赵老师顺着他名字的那一行，看了一下他的成绩，然后把他的名字圈了一下，然后又把名单夹回了原来的位置，开始翻手上的习题册。
“你们用的是这本复习书，今天你们原来的李老师说她之前布置到了这一页，那今天我们就做这个部分……”
赵老师跟他说了一下要布置的内容和要着重看的题目，易家淼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了笔和便利贴，按着赵老师说的内容记下了。
“行了就这样，不布置那么多作业了，留时间让你们自己复习一下学的内容，明天我准备讲……”赵老师的手机闹钟突然响了起来，在办公室里的另一名教地理的陈老师的手机也响了一下。
“小赵，是时候去开会了。”陈老师从座位上起身，在桌面上拿了一个牛皮纸的薄本子，又从笔筒里抽了支笔，“我先下去了啊。”
“好嘞，我待会儿就过去。”赵老师答应了一声，又对着易家淼说：“明天我准备讲机下去那一个单元的内容，你让同学们预习一下，我现在要去开会……哎？”
赵老师拿好东西站起身，才看到贺欢排在易家淼身后，手上还拿了张卷子，“贺欢，你过来问问题吗？”
贺欢其实听到老师说现在要去开会，想转头走了，还没走也只是因为正好被赵老师看见，没来得及。
“嗯。”贺欢点点头，赵老师开的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会议，很难判断要开到什么时候——以前贺欢甚至看见过丁桃在朋友圈吐槽过她参加过开了一晚上的语文课程座谈会，估计当时是忘了把学生屏蔽完就发了。
“我……明天再来请教您吧。”贺欢说。
“等等……”赵老师想了想，目光逐渐挪到了易家淼身上。
易家淼笑了笑，说：“老师，要不我来给这个小学弟讲题吧？我没讲明白的，再让他回头找你再问。”
贺欢扭头看了一眼易家淼，“小学弟”叫得还挺顺口。
“行，”赵老师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对贺欢说：“今日事今日毕，你就请教一下这个学长吧，明天顺便给我反馈一下我的新课代表讲题的水平怎么样。”
“好。”
赵老师拉了张旁边的椅子过来，“家淼坐我的位置，贺欢坐这儿，你们讨论吧，我得走了。”
“赵老师再见。”
易家淼礼貌道别，目送着赵老师出了办公室的门，随后马上坐到了赵老师的椅子上。
“来吧，让易老师给你讲讲物理。”
“能不能担起这名头啊。”贺欢勾着唇，审视地看着他。
“跟你说过了，我物理还可以，之前不是说找我问物理吗？也没见你问过。”易家淼扬着眉毛，伸手让他把卷子拿过来的动作非常跋扈，“哪个题？”
在自己认知中属于自己的领域里面，少年总是会有无穷的自信。
贺欢指了指他想问的第一个题。
贺欢看着他那嘚瑟的样子，不觉讨厌，只觉得他骄傲得可爱。
“哦，这个。”易家淼的确有底气嘚瑟，他把题目看了一遍，已经可以直接对题目进行解答了。
“这个考的是动力学分析……”
贺欢凑近了去看，易家淼撕了一张便利贴，贴在试卷上对应的位置，开始给他画分析图。
贺欢是第一次见到易家淼这样专注解题讲题的样子。流畅的黑色字迹从笔尖流淌出来，他轻轻握着笔的手白皙又骨节分明。
易家淼讲得很简洁清晰，但贺欢眼睛盯着他写的过程，耳朵里听着他讲题的步骤，脑子里分析着分析着却有一瞬间的走神。
易家淼的手还挺漂亮的。
“你看你写到的这个位置，我们把你前面设的位移X1代入到这个地方……”
人家还给你兢兢业业地讲着题呢！贺欢在脑子里耳提面命自己，让自己认真听。
看着人家的手都能走神，真是神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