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身上的伤莫名痊愈了。
沈昩依旧没了魂魄一般,躺在台子上睁着双眼,不动弹,像个假人一样。
黄毛鬼告诉他,他该庆幸,作为罗喉计都的分身,主体不死,他绝不会死。
来回捣鼓,黄毛鬼也犯难。这该死的噬坤剑竟取不出来了,怪了,还真是邪门了。
忽而,他有了主意。
要是找法子,十八净牢里的多的是。烈天火炉,将人扔进去,兴许也能炼化出来。
十八净牢层层厉鬼嘶吼,黄毛鬼心眼多,加上这么久早已在此处打通了一条密道。
第十三层,便是炼狱。
茫茫大火灼烧,这火是蓝色的鬼火。刚来到这层,厉鬼在火中被烧的嘶吼声刺耳,难听的很。
这些罪孽深重的鬼,终将不生不死,在此处享永久的折磨。
黄毛鬼披好了身上的斗篷,这破斗篷好像有什么神奇的法力,护佑他躲过了这阵阵火焰。
而这层的鬼官镇守于法器前,是一只没眼睛的巨虫,头顶是一张只有獠牙的大嘴,身上燃着红色的火焰,炽热无比。
黄毛鬼略施法术,手中银铃轻轻晃动,本还坚守岗位的鬼官突然没了力气,身上的火焰也不燃了,倒地就沉睡了去。
趁此时,黄毛鬼才偷溜进了藏法器的牢笼里。
眼前的烈天火炉扔在烈火之中。
火光照在他诡谲狰狞的笑容上,他伸手抓起火炉,只觉得那火烫得厉害。他咬牙抓紧了火炉一把扯了出来。
低头看去,白骨的手已然被烧得焦黑。
待手中法器降温,没了炽热温度。
忽而,背后伸出一只手来,阴森道:“原来你在这儿啊?”
黄毛鬼眼前一黑,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浑身被戳出好几个血窟窿来。趴在地上吐着黑血,颤抖不止。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沈昩在哪儿?”
时浅居高临下,手中一把红剑直直冲着黄毛鬼的脸。脸上没了表情,眼神可怕得吓人。
“呵……哈哈哈。那个家伙已经死了,我……我把他给弄死了。”
话音刚落,时浅一脚狠狠踹在黄毛鬼头上,整只鬼腾空飞起,直直撞在后头的破围墙上。啪的一声巨响,摔得定然不轻。
黄毛鬼袍子里藏着的火炉滚落了出来,滚到时浅脚下。
那人睥睨而下,抬脚便把火炉给踩个粉碎。
“我再问你,沈昩在哪儿?”时浅没了耐心,音量抬了不少。
“呵,你敢杀我吗?杀了我,你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
闻声,时浅两眼泛了红光,一手将黄毛鬼给拎起来送进鬼火之中。烈火燃烧他的血肉,咯吱咯吱得响。
疼!要死的疼!
“啊啊啊啊啊!”
“你以为你在威胁谁?”时浅漠然,盯着蓝色火焰之中被烧得厉害的一团东西,一字一句道:“就算你不说,我一样能找到他。”
话音刚落,火光里的鬼已经没了动静,被烧成了黑团。时浅松了手,那团焦黑的东西掉进火中,被燃烧成灰烬。
守护鬼官还睡得沉,时浅扬眉,“还睡呢?”
鬼官突然有了动静,身上的熊熊烈火又燃烧起来。朝眼前的时浅俯身,是在臣服。
第十三层太热,火光摇曳,站在时浅的脸上,忽明忽暗,那张死寂一般的神色也随之一明一暗。
沈昩再睁开眼,眼前一片云雾,峻宇高楼,雪槛冰盘。仙鹤展翅,锦绣交辉。
空中一道彩虹,通南北,看不到尽头。
不远方有个大门,上面雕刻的金字发着光,远远也能看清。
南天门。
一个又一个体态端庄的人井条有序排队进了大门里,地上的白烟太浓,看不清他们的脚来,像是人在飘着走。
追溯被生剖的六日后,身上的虽然莫名痊愈了,可身子里还是又疼又累。他以前总是身上气血不通时,会练师父教的的心法疏通。
后来废了功力,改修鬼术,自然用李前景教的心法来。
却不曾想,这一用,他竟直接炸了……
然后就……
他抬头又看了看眼前的南天门,这是死了以后升天了?
不过他可想不明白,他生平可不是什么善人,虽说不至于无恶不作,但手里沾点血是肯定的。
死后能升天吗?
于是他想了一盏茶的功夫,最后去衣服里摸索。他有个习惯,只要有东西就会往衣服里塞,这样随身带着也方便。于是只要塞得下,他能装不少东西。
好在经历种种,李前景给他的那本心法还留着。就是已经被折弯了不少,还有几页的纸张破了的。
沈昩又蹲下身将心法好好整理一番,小心翼翼放着保管好。
前去南天门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四周除了这一个地方,什么也没有,看不到天际。
沈昩跟上了最后一人,一起排着队进了南天门。
门口两侧站着高大威武的天兵镇守,那是两个巨人,眼神肃然,盯着前方。
同是一身白衣,墨发倾洒而下。偏偏天兵盯上了后来的沈昩,盯着他进了南天门。
沈昩总觉得不自在,两双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循着他的方向去。
直到他进了南天门,琼楼玉宇,与外头看到的不是一个模样,里面的更为壮阔秀丽。
待他再抬眼看向前方,却发现前面跟着的人没了,四周环望,一个人也没有了,就连刚才的南天门也没了。
疑惑之时,突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求得长生不老,还是富埒天子,亦或者得道成仙?”
沈昩回头,眼前是个盘坐在仙云之上,手握拂尘的老神仙,白胡子长,堆在腿上,分不清胡子还是拂尘。
老人家闭着眼睛,捋着胡子淡然说着。仙云悬浮于地,飘飘然,云雾缭绕。
“我不求长生,不求富贵,也不成神。”
闻声,白眉之下褶皱堆着的小眼睛才睁开,看向沈昩,眼神中的意味深了些。“那你来天宫要做什么呢?”
沈昩看着眼前的老神仙,坚定道:“改命。”
沈昩一直坚定,若是当真有改命的机会,他便是死,也会紧紧握着!
这二字刚说出口,老神仙脸色忧然,捋着胡子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凡人。“凡人改命不易,更何况还是个修了鬼术的凡人……”
老神仙哀声叹气,啧了半天,才站起身。脚下的云消散,他背佝偻,比沈昩矮了不少,将拂尘甩至手肘间。哑声道:“随我来吧。”
闻声,沈昩便随他一起去了。
“改命,要天帝的印玺才行,天书在天帝大人手中。”
沈昩:“那我要去找天帝?”
老神仙笑了笑,“天帝可不是那么好找的,你不仅不是仙童,还是个修鬼术的凡人,要见天帝大人……难哦。”
闻声,沈昩咬牙,接着问道:“那就没办法了?”
“办法还是有的。”老神仙悠然道,“不过难,你需要通过阶练,得到各阶层神官的章印,自下而上,才有可能见到天帝。”
沈昩在一旁认真听他说。
“神官分五阶,六圣,十二金刚,六大天神,香火神,仙童。当然,你不必过仙童那关。”
说着,已经到了一处宅子,拱形门外种着桃花,香飘四溢,景色甚佳。
沈昩看着眼前的老神仙,问道:“那您是?”
老神仙抚着胡子哈哈笑了两声,“老神乃是香火神,土地神是也。”
这么说来,沈昩却还没有搞懂。“为何叫香火神?”
“香火神,自然是吃人间香火鼎盛的。”提及这个,土地神摆摆手,哈哈笑了两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宅子里有潺潺流水,莺歌燕舞,果真是仙境。门口种着一棵了魁梧的梧桐树。叶子正绿,与这粉嫩花瓣倒是浑然天成一派。
屋里的小家伙听闻动静,出来迎接。“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小家伙一身素衣,头上带着一顶花环,编得尤为精美漂亮。
看着年纪太小,声音稚气得很。他盯着土地神身后的沈昩看,两只葡萄大眼水灵灵得,拽了拽土地神的衣服,待土地神弯腰,他便小声问道:“师父,这是客人吗?”
土地神颔首,笑道:“那还不迎客?”
小仙童得令,高兴得应了声,端着一杯茶跑了出来。小脸笑得像朵向日葵,“客人喝茶。”
沈昩接过,“多谢。”
院中仙亭,风景甚美。
“我这关好过,只要你有耐力。”
闻声,沈昩道:“仙人尽管施招,我不惧。”
听他这么说,土地神哈哈笑了两声。“看你也年轻,我年纪也不小了。平日里总待在这宅子里,平日里也喜欢赏美景,喝喝茶,你且留下几日,将我后院的杂草除了,我就算你通过。”
听罢,沈昩脸上透着诧异,拧了眉道:“就,就只是拔草?”
土地神喝了口热茶,正舒坦,笑他道:“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这拔草,也不一定是件易事。”
沈昩颔首,也没再说话。
一旁的小仙童对沈昩很是好奇一般,一直盯着他看。尤其是他那只另类的翡翠瞳孔,着实惹眼。
土地神觉察出来,干咳了两声,这才提醒了小仙童。那小家伙忽而才收起了眼神。
夜里,仙境的星星更为明亮。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旁的花香往鼻子里拱。
也许是在天上,这星星着实耀眼。他抬头望去,一颗又一颗,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入神之际,忽而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天界的花与人界有何不同?更漂亮吗?。”
沈昩变了脸色,呼吸也急了不少。这声音不是别人,是罗喉计都。
“你为什么?你跟踪我?你在哪儿?”
“笨蛋。”那声音笑了两声,“我们是一体,我就是你啊。”
盯着水面上的那张脸,竟突然变成了那满脸咒印蓝眼的家伙。
“该死的家伙。”沈昩低声道,“我才不是你,离我远点。”
“哈哈,这恐怕不太好办。小子,都不好奇你是怎么到天界的吗?”
沈眜:“是你?”
“对啊,就是我啊。我帮你逆天改命,还不谢我?”这话中沈眜总听得一阵戏谑的意味,干脆抓着手中的石子投向水面浮现的那张脸上。
罗喉计都叹声:“无礼的凡人。”
话音刚落,那只翡翠蓝眸疼痛,紧接着便是莫名的眩晕。沈昩捂着那只眼睛,跑到潺潺流水之前,水面映着他的模样。
那只眼睛之上的额头,已经开始爬上了黑色咒印。
那咒印,和罗喉计都身上的一模一样。
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想起,“你瞧,你就是我。你永远都摆脱不了我。”
沈昩两手攥紧了拳头,岸上一颗石头滚落入水中,溅起阵阵涟漪。水里那张陌生极了的面孔,也随之波动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