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少星说，那处池塘甚佳，每到了下午时分，清泉热起来，蒸腾氤氲，不仅助修习，更美容养颜，就差说出什么延年益寿了。
总之还没到了地方看，张少星就已经将那地方给夸个遍了。
传闻，那里旁边有一个村子，后来乱世之后，也没什么动静，传闻就说是村子里的人早早都迁到别处了，就那么个小村子，不过十几户人家，肯定是走了。
老板是个脸上有疤的大汉，远远看见张少星，立马迎着笑脸接应。“张公子，您可算来了，我都给您准备好了，保准舒服。”
张少星颔首，拽着沈昩和念念进了池了。这四周有围墙搭着，隔开了几间池子。四周挂着厚重的黑色帘帐，虽是白天，这里头也被裹得如同黑夜一般。
四周亮着花灯，很是好看。灯火暗淡了些，让人觉得惬意。
池水清澈，上头蒸着雾气，犹如仙境。
张少星解了衣服，身上穿着的只有薄薄一层白衬。他率先下了水，哎呦一声，浑身舒坦，瘫在水里，靠着布满水汽的石壁，舒服胜神仙。
沈昩念念也下了池子，身上的衣服一下子就被沾湿，紧紧粘着身子，成了透明的。
这池子深，念念下脚差些淹进去，好在沈昩扶着他些，抓着他的身躯往上撑了不少。
雾水蒸在念念额间碎发，他的脸也湿了不少，眼睛被水汽盖着，一时难受睁不开。
咫尺距离，沈昩盯着他突然愣神。那张脸，怎么会这么像。
念念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大呼口气，这才算是活了过来。抬眼与沈昩四目相对，歪头道：“哥哥看我做什么？”
沈昩移开了眼神，淡然道：“没什么。”
张少星惬意，倚着阖眼养神。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
张少星：“怎么样，我找的地方还不错吧。”
沈昩念念没有说话，盯着他只淡淡笑了声。
隔时，水温上来，热气腾腾，让人有了浓浓困意。
沈昩阖眼歇下，忽而听闻耳边声音。“昩昩～我的心肝儿～”
脑海中竟映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他突然睁大了眼，再无困意。
看着水波翻滚，蒸汽腾腾。他喘息，额间细汗未定，他蹙眉暗声道：“要疯了嘛。”
一旁的念念倚着舒服，看向一旁的沈昩。开口道：“哥哥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沈昩回神，语气带着轻微喘息。“没事。”
念念盯着他，眼神不移开。一只小手在水中握紧了沈昩的大手，他道：“哥哥有心事的话，一定和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二人小声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引起了张少星的注意，抬眼瞅他二人道：“说什么秘密呢不带我。”
话音刚落，隔间来了客人，是一堆男人进来了。听闻脚步声伴着一顿吵嚷声就从隔壁穿了过来。
说的杂乱，听不清到底说的什么，总之吵得要命。
张少星啧了一声，往隔间那处瞅了一眼？“吵什么吵啊，还没完没了了？”
说罢，他就要上岸穿衣。
沈昩：“去哪儿？”
张少星：“找他们理论去。”
沈昩：“还是算了吧，别惹闲事。”
张少星摆摆手，“他们要是能闭上嘴，我才懒得搭理他们。”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能听清的声音。
“等下，这底下有东西。”
“嗯？什么？是水草吗？”
“不像啊，让我瞧瞧。”
“啊！！！！”
忽而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沈昩骤而抬眉，与张少星四目相对。沈昩撑着石壁上岸，将里头的小孩也给拉了上来。
他披上衣服好赖系紧了衣带就跑了出去，出去那时，隔间那处又传来一声尖叫。
这声音他二人知道，就是这老板的声音。
等二人赶到的时候，眼前的一池清泉已经成了一池血水。里面浮着尸体，还有几具血淋淋的尸体一半身子在血水里泡着，一半在岸上趴着。
见此，他们倒吸一口凉气，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里的人竟然已经都死了。
当天来泡汤的人不少，有的人幸免于难，听到这事，跑还来不及。
到时候只怕这事一传十十传百，谁还敢来这里泡汤。
老板捂着脑袋在店门口坐了两个时辰，一会儿便要伸手抹一把泪。“怎么平日里都好好的，今日就出了这事儿来！”
“乂山！肯定是乂山闹出的鬼！”
这事儿又传进了茶馆，说书的刚刚说到这事，台下就有人笃定回答。
有人附和，“果真如传闻一样，这乂山里的都是邪祟，都是恶人！那池子在乂山底下，出了事定然是乂山上的厉鬼下来吃人了啊。”
“就是啊就是啊。”
张少星浑身发冷，听他们一言一语，说的心里也莫名害怕。他看着一旁紧蹙眉的沈昩，小心问道：“真是乂山的鬼？”
沈昩没说话，沉着眸子出神了许久。
是夜，乂山，明月高照，地下枯叶为毯，一条路也亮堂。
老人等候多时，转身之际，沈昩也到了。
月光照在李前景的那面面具上，一半亮着，一半还暗。
李前景站在他身后，忽而一掌，突然使了力气，一股疼痛从背后传向全身，沈昩紧紧咬牙，头皮发麻。
全身的骨头被打折了一般，当即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一掌毕，终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不能再动了。
李前景淡然俯首看着他，“废修行无异于抽筋剥骨，忍会儿就没事了。还剩着二成功力，你师父也难得长了脑子，知道给你留后路，教过你阴阳法。”
沈昩额间的青筋撑了出来，吐了几口血，又咳了几声。浑身的骨头像全碎了一般，一点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翻身平躺过来，睁开眼迷离之际，眼前的一束强光，闪得眼睛疼。那是月亮啊，银霜透过树枝洒在他身上。
还剩着最后一口气，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又合了眼。
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这会儿太阳正大，他在一堆枯叶里躺着，太阳将他照个彻底，浑身暖嗖嗖的。
身上总算有了知觉，翻身撑着身子勉强起身。
“感觉怎么样了？”李前景就站在他前头，开了口。
沈昩声音沙哑，哑得有些不像他。“还可以。”
“从今往后，与我学阴阳法吧。”说着，他又轻笑一声。“能耐住苦的徒弟，不错，方青云送我的这个徒弟，我甚是喜欢啊。”
沈昩立马道：“我不是师父送来的。”
听出了他的意思，李前景笑声道：“怎么着，忘不了你那个病痨师父啊？都死了你还挂念？”
“死者为大，请前辈不要这么说我师父。”
见他脸色沉重，很是严肃。
李前景收了笑，摆摆手道：“不说不说，他方青云也算是收了个维护他的好徒弟。不过维护也没用，你师父也不要你的，不然怎么把你送到我这里来。”
沈昩低着头，没说话。
安静片刻，想起汤池一时，便又开了口。“前辈可知乂山下头汤池厉鬼害人一事？”
李前景颔首，“略有耳闻。不过那城里头的人不都说是乂山里的恶人指使的吗？茅山里除了我还有哪个恶人？这鬼谁爱收谁收，我这恶人还管什么。”
说起这事，李前景倔强的很，吃力不讨好的活冤大头才干。
沈昩：“七条人命，前辈当真不管？”
李前景傲气，扭头道：“不管不管。”
沈昩又道：“前辈不趁此机会教我两招吗？”
闻声，李前景顿了顿，看向沈昩道：“你想学啊？”
沈昩颔首，“当然。”
百般为难，勉勉强强，李前景才开口道：“好，便教你一回，可不是救他们！”
离别之际，李前景往腰间挂了许多法器，走起路来会丁零当啷的响。顺手往怀里塞了一沓符咒，将斗笠扣在头上。“好了，走吧。”
沈昩有疑虑，“就您一个人吗？”
“对啊。”李前景笑了声，“你以为和百君山那样，一派下众多弟子啊。不过说起来，当初想学阴阳法的人不少，不过我们这行的邪祟很是凶煞，不少死了，要么就练几天害怕，就不练了。”
“所以最后一个弟子也没有？”
李前景倒也不在意，耸肩道：“对，我们这行啊，说实话，就是看天赋。不行还吃不了苦头的，会死。所以啊，有时候我也羡慕，哪个大师到了年纪，都希望自己有个接班人，将自己这本领传承下去。”
说着，他哼哼笑了两声，无奈摇摇头。
沈昩没说话。
二人走在枯叶上，咯吱咯吱的响。
李前景又开口道：“出人头地的地方从不缺有天赋的人才，反倒缺的是那些咬牙爬上来的人。呵，都想出人头地，不愿练本事，出个屁。”
山下，那处汤池已经被官府的人围了起来。
等沈昩和李前景下山的时候，那里人正多，有官府的人，还有杂七杂八的人不知为何也在那里堵着。
官府的人在那里扯着嗓子喊，让他们散开。
喊了许久，可压根没人动弹。
终于喊不动了，官府的人扶着门口的柱子，就是武力威胁也不管用。
人群之中，张少星看见了沈昩。挤着人群走了去，拍了他的肩膀。“喂！你去哪儿了！”
沈昩转身，张少星带着时英和念念都来了。
还没等沈昩开口，张少星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李前景身上。“这老人家又是谁啊？”
沈昩刚要开口，李前景先说了。“乂山逍遥派掌门李前景。”
张少星瞪大了眼睛，又将眼神落在沈昩身上，不可置信貌似在问他。真的假的？！
沈昩颔首，这下张少星也才信。
张少星拽过沈昩，小声道：“此次怪事听说就是他捣鬼啊，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有没有伤害你啊？”
沈昩拧眉看他，“你少说两句。”
虽然张少星声音压得极低，可还是被李前景听着。老人家勾唇轻笑两声，“年轻人，你可莫要猖狂，听信几句闲语就说胡话可不好。”
张少星眨眨眼，干脆也明面说了。“真不是你啊……”
李前景目视前方，也没看张少星，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