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昩待了几日，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烦了沈昩几日。
外头阳光正好，沈昩却让他去柴房里抱柴火，意思无非是支开他，自己好得以片刻安宁。
念念没多问，也去了。
这柴房里有一股朽木的气味，很是难闻。念念挑了些摸着还算干燥的木柴，很快就挑出一堆来。
回头刹那，门突然啪的一声被一阵阴风吹开，小孩散开的头发也被吹得风中凌乱。
一阵刺耳诡谲的声音进入耳中，念念手中的柴火散了一地。直到那只三只眼睛的巨型肉虫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圆圈形嘴巴里圈着一口的獠牙。
三只红眼睛盯着念念，忽而咧嘴笑着，诡异又安静。“冥王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念念冷了脸，沉声，“终于肯现身了。”
肉虫子却外头，“凡人小孩不应该害怕我，我一口就能把你的骨头嚼碎。”
“你敢。”念念扯着嘴角。
肉虫子吹了口气，飞溅出的唾液滴在小孩白嫩的脸上，很快就灼烧出一片水泡来。
念念沉着脸，压着皮肉上的痛，咬牙切齿道：“若你不想死的那么惨，最好把生死簿交出来。”
“无所不能的神啊，你来抢啊。哈哈哈。”
念念恨得牙痒痒，紧握了拳头。忽然一把灵力作剑，直接从肉虫子的背后飞来，将肉虫直接切成了两半。
血液溅满了整个柴房，念念也不例外被溅了一身的红稠血。
透过半截肉虫的身躯，他看到了檀修蹙眉紧紧盯着这里，一旁的成湘也紧绷着往这里看来。
没一会儿，听闻此处出了魔兽，众人也纷纷来了。
时英蹲下抓着念念的肩膀，着急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摇摇头，却冷声道：“他出现了，明晃晃得来到了我的面前挑衅。”
时英：“他？谁？”
“偷生死簿的幕后黑手。”
正说着，待沈昩来时，就看见柴房外的一大片血，张少星看到半截血腥的肉虫子直接捂着嘴差些吐了。
沈昩将小孩拽了些，看向时英。“怎么回事？”
时英摇摇头，“魔兽莫名其妙就冲了过来。”
“有没有受伤？”沈昩接着也蹲了下来。
话音刚落，小孩直接扑进了他怀里又哭又闹。“我害怕，哥哥，有怪物要吃我……”
檀修：“……”
时英：“……”
成湘别过头轻轻笑了声，脸上浮着的笑意，没一会儿也就散了。
沈昩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小孩抱着他哭，沈昩也没动，任凭他抱着。此番幸好没事，若真出了什么事……
沈昩不敢在往下想，心里暗自想，以后还是不能再让这小孩离开自己的视线。
然而此次之事，檀修下了决定回到冥府。
而如今世道动乱，还是得稳住冥界厉鬼一事最为重要。
他要走，时英他们自然也是拦不住的。
成湘紧眉，站出道：“我会随你一起。”
檀修：“不可，此行凶险，我一人足矣。”
成湘下定了决心，“道长的法术未恢复，此番既然凶险，那我更要随你去。”
来回纠缠，最后檀修说不过他，还是应了下来。过了正午，二人便走了。
远在白城一旁有百君山，而远于百君山相传还有一家派别，乂山逍遥派氏。
不过有人说当初魔宗大乱，唯有百君山出手平定，更何况当初方青云一战云天，自然在整个江湖赫赫有名。
人间安定数十年，而这乂山逍遥派也逐渐隐没了不少。
乂山那地方是凶山，有人后来说里面的道士没了，是因为那山里埋着不少僵尸活人，后来魔宗乱世，那些死尸怨气太深成了厉鬼，将山上的修仙道士全给吃了。
“一派胡言。”
坐下的忽而有人拍桌，抬眼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你这么说，是空有一番说辞。你说有僵尸就有僵尸啊，你见过吗？”
这会儿一旁的听众驳斥：“那不然逍遥派隐匿多年，那乂山地方凶谁不知道，没了道士，要么是散伙，要么就是被僵尸吃了。若是说见过，若真见过，还能活着坐在这里听说书不成？”
台下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就是啊。”
说书人又讲，“乂山一派阴阳法最为厉害，所谓阴阳，乃正邪共存。天道所言，正邪不两立，而乂山道法，本就逆天而行。”
说罢，他又道：“古来逆天者，谁人得以好下场。如今这百君山风光，而这乂山成了谈笑噱头，无非如此？”
茶馆里人声鼎沸，你一言我一语。
张少星笑一声，“这天底下，莫不是真有僵尸？”
时英补了一句，“自然有哦。”
张少星看向她，“神仙姐姐听过有关僵尸的故事？”
时英颔首，饮杯茶淡然道：“我以前抓着玩过。”
张少星愣神，背后有些发冷，干笑两声。“……抓……抓着玩？”
寂城之外，天山围绕，直升云天。
沈昩透着窗望去，遥遥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轮廓。
“那里，就是乂山地界吗？”
张少星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我曾经也看过相关书籍，对乂山阴阳法略有了解。这乂山啊，与百君山最大的区别，想必就是对阵松散，讲究个人战，法术风派各不相同。而百君山大多为群阵，术法单一。所以我时常看到乂山出了不少的不同风派的阴阳道士。”
“去乂山走一趟吧。”
沈昩淡声。张少星听罢，忽而一愣，猛然朝沈昩那张处变不惊的脸看去，“你……你去乂山？！刚刚没听那老先生说嘛，乂山一派都断了，而且现在这么厉鬼横行，你是要去喂僵尸吗？”
沈昩淡然，“说书先生的本事，就是哄骗像你这样的小屁孩的。”
张少星挠挠鼻子，不满嘟囔，“你也才比我年长一岁而已嘛。”
时英品了茶，抬眼看向沈昩。“乂山吗？你去哪里做什么？”
沈昩回答，“我师父的遗愿，我得去一趟。”
闻声，时英未语，只淡淡点了头。
她将茶杯放在桌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窝着几根手指在桌上扣。
这姿势，倒让沈昩莫名想起时浅来。也怪不得是时浅是被时英养大，二人举止投足像了不少。
“哥哥，哥哥。”
沈昩的思绪是被小孩给拉回来的，念念拽着他的衣角，一手指着桌上的茶水。“哥哥，我也想喝水。”
沈昩淡然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小孩两手抓着杯子喝了起来。
趁他喝水，张少星挪一下声音，正好看着喝水的念念。“小孩，怎么只喊他哥哥，喊我一声来听听。”
念念不看他，冷然道：“不要。”
这让本来笑呵呵的张少星瞬间原地石化。“啊？为什么不行。”
念念不理他。
张少星不放弃，又朝他赔笑，一手拦着小孩貌似很亲密。“听话，喊哥哥一声，哥哥给你买糖吃。”
小孩不理他。
张少星深受打击，自此郁郁不振了许久。
屋中安静，有沈昩和念念，安静许久，沈昩看了眼念念，一手撑着脑袋，无聊开口道：“乂山有鬼的，你怕不怕。”
念念一愣，沈昩也当这么小的小孩哪里会对鬼神什么的有什么概念。
下一秒念念就笑了，“哥哥在，我就不怕。”
沈昩：“你说话是跟谁学的，怎么和那家伙那么像。”
念念僵了笑，干巴巴道：“啊……是嘛，谁啊？”
沈昩凑近了他几分，仔细捧着他的脸仔细看看。“长得也有些像，你也是从冥界来的，莫不是……”
念念额头冒了冷汗，屏着呼吸不敢喘气了。
“是时浅儿子吗？”
念念的眼睛一下睁得又大又圆。“不，怎么可能！我怎么……”
沈昩歪头，蹙眉看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说对了？”
念念咽下一口唾沫，“怎……怎么会，冥王大人没有子嗣的，他最安分守己了。”
沈昩轻笑一声，“你在帮他说好话啊。”
“我没有！”念念焦急道，“他才没有儿子！”
时浅头疼，盯着沈昩不放，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看念念一副紧张又坚定的模样，那时沈昩也觉得自己猜错了。摆摆手道：“罢了，你是谁与我又没有关系。”
念念抬眼试探看他，小心问道：“哥哥～”
他抓着沈昩的衣角轻轻晃动，那模样可怜极了。
沈昩漠然，“干嘛？”
“是因为我说错话，惹哥哥生气了吗？”
“没有。”
念念抿了抿唇瓣，说道：“嗯，我想让哥哥开心，我最喜欢哥哥了！”
沈昩一笑，透着些不懈的意味。“喜欢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的。”
“才不是！哥哥最好了，哥哥给我买了糖，还照顾我，给我讲故事，哥哥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啦。”
沈昩看着他，脸上没了什么表情，许久，他低了头，遮着脸叹口气道：“好了，去玩吧。”
念念看了看沈昩，笑着道：“好！”
乂山之地，到了夜里，总会传出些怪声。
具体什么声音，有听到的人描述过。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讲法，有的说像杀猪叫声，有的说像婴儿啼哭声，还有的说像斧头砍在树木上的声音。
而夜深，沈昩踩着枯泥，满天乌鸦的嘶吼声，树叶风声不止。风声愈加猖狂，无休止。
# 卷二 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