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冥府之路>第20章 纸人蛊(一)

  转了这么久,沈昩也觉得累。这么晚再去张府,怕是太不方便。于是也就应下了。

  他们没去街边的客栈。时浅说灵州城有处风景不错的地方,那里多的是民宿。早些时候还是有人住的,后来搬走了,那处的几座平房木屋就存了下来,后来又有商贩做了生意,翻新了一番,也当了处别具一格的客栈。

  这么些年,生意也算不错。

  要说这城郊里的星星,却比城里的更加璀璨。在木屋外头铺了张大草席,二人席地躺下,凉风习习,此时最为惬意。

  抬眼是星空,沈昩突然问道:“你说若是按冥界的流程,人死后会怎么样?”

  时浅道:“自然是喝了孟婆汤,渡了忘川河,洗尘重新转世。不过像那些生前作恶多端的,不必多问就直接投进了十八净牢。若是生前善德之人,那也死不到冥府,直接升天,将来是要飞升成神的。”

  “挺好的。”

  时浅倒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他道:“嗯?挺好的?凡人忌讳死,怕的要命,你还觉得挺好?”

  “死了不难,活着才难。”

  而后,沈昩便转了话题。“你当初说要找的那位前辈,有消息了吗?”

  他摇摇头,“寻不到,我也怕见到他。”

  沈昩:“嗯?”

  时浅道:“他啊,脾气坏着呢。我自小从他口中听的最多的就是那句‘你是我辅佐几代冥王中最差劲的一个’,我再努力,他也反反复复总那么一句话。”

  说着,他不禁笑笑,“那会儿我甚至羡煞先前冥王,得是多厉害,莫不是比玉帝还要厉害?!于是我越努力,他反而却瞧不上我,如此反复。”

  沈昩:“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争了,与其那么一个结果,我也不至于那么累,他也少受些气。”

  沈昩嘲他一声:“你倒是也聪明。”

  听罢,时浅也陪着笑了两声。“那些事啊,已经很久很久以前了,不想了。”

  清早,城里又开始忙起来。街上都是砸铁的哐哐声,少有的是商贩的叫喊声。

  随即都被一阵男人的吵嚷声盖了过去,一群人围着,都是男人。有的个子矮的,也要踮脚去看。

  围着的是个擂台,擂台上打斗正激烈,赫然一个黑影闪过,被一个高大的胡子大汉过肩摔狠狠摔在地上。

  皮肉撞在僵硬的木板上,也发出不小的声响。

  被摔的那人倒地微微抽搐,浑身的骨头散架似的,他不敢动,生怕一用力将骨头挣断。

  这会儿台下霎时传来如雷掌声,台下人纷纷鼓掌,拍手叫好。

  那站在台上接受这掌声的大汉,朝着众人露出爆着青筋的肌肉胳膊。好不威武,随即抖抖肩头,哼的一声离开了擂台。

  听台下人说,这场赛叫斗鱼。在灵州城,整个城里都是武人,这种擂台赛事自然也见怪不怪。本来的意思是给各路武人切磋武技,可后来换了讲究,该用钱财,激励武者竭尽全力。

  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斗鱼不可使用道法一说,更不可做法器暗器。谁输谁赢,单凭个人本事。

  听人说,这擂台最为厉害的是个叫黑胖的人,当然,这只是旁人给他的一个绰号。人如其名,那人又黑又胖,身强体壮,长得极高。

  迄今为止,还没人能打赢他。

  沈昩时浅在一旁听罢,将眼神再落到擂台上。被摔的那人还躺着,有人嚷道:“怎么还不起?累了就在擂台上睡?”

  “不会是死了吧?”

  “啊?”

  没一会儿就有人在台下人猜忌和注视下跑上台,蹲下将手放在那人鼻下待了会儿,尔时又将两根手指摁在脖领后脉搏处。

  确定没了气息后才朝一旁的几个壮汉摇摇头,两个壮汉习以为常地上台,一人抓着头那边,一人抓住两只脚,就这么将人给抬下去了。

  在这种地方,死了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哎呀!”突然耳边一声惊呼,沈昩回头半侧,就被一人双手紧紧环抱住。“可让我找到你们了!”

  是张少星。

  “啧。”沈昩漠然一手推开他,张少星一个脚步没站稳,后退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脚。

  随即又没心没肺笑着道:“我以为你们走了,吓死我了。”

  时浅瞧他两眼,看他笑得高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昨夜我等了你们一夜,还不回来,我以为你们离开灵州城了,今日我闲来无事便来街上看看,幸好看到你们了。”

  沈昩道:“你家中父母那般舍不得你,在家里当个香饽饽不好吗?非缠着我们做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去找方大师,我想拜他门下。”

  沈昩瞧这根本就是个贪玩无术的公子哥,断然不会理睬他,陪他胡闹。他没说话,径直要离开,却被张少星紧紧抓着衣服不放。

  张少星怕他真走,真不带自己。“我自小就想成为一个捉妖师,我的命就是捉妖师救的,所以拜托你带我一起吧。”

  沈昩回头看去,张少星满眼真诚,抓着沈昩衣服的手也不断颤抖。最后道:“随便你,以后的路苦着呢,要是怕就趁早改变主意。”

  张少星骤然抬头,听沈昩话中意思是要同意。他两眼发光,一时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我不怕吃苦,不怕吃苦。”

  没一会儿阳光烈了不少,不时得抬手遮着些,否则太过刺眼。

  张少星挤到沈昩时浅二人之间,“对了,你们昨夜去哪儿了?”

  时浅:“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张少星思索片刻,突然灵光一现,指着二人道:“好啊,你二人不会去青楼寻乐了吧。”

  话音未落,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后脑勺。“瞎说什么呢。”

  随即沈昩又看向时浅,“你误人子弟。”

  时浅觉得冤,抬手往张少星背上又来一掌,这掌不重,也不疼。“你这小小年纪,瞎想什么呢?”

  张少星哀怨的目光盯着二人,“所谓吃苦并非路途的苦,而是吃你二人的苦呢。”

  路途巷中,忽而从门里摔出来个人,那人被绊倒差些摔了,还拼命地往前跑。脸上表情惊恐狰狞,“死人了!死人了!”

  他跑不久,空气莫名沉了下来。

  几人压了口气,朝那被推展的门走去。抬眼望去,竟是个纸人。

  本还屏着一口气的张少星放松下来,嚷嚷道:“光天化日之下,这都什么人啊。不过纸人而已,瞎嚷嚷什么啊。纸人没见过吗?吓成那副德行。”

  纸人的模样是个女娃娃,正斜靠在一张腐朽的桌子腿上。

  这是个废旧的商铺,以前是棺材铺,闲暇顺便做着纸人花圈一并卖的。可看这外头,这里兴许荒废许久。

  张少星骂完了不解气,不知怎么突然壮起胆子进屋里。四周翻着看看,“我倒看看有什么。啊?这什么都没有嘛。”

  转头再看纸人,却木然吓得浑身出了冷汗。他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被吓了一阵。

  沈昩见他表情怪异,随之也进了屋。“怎么了?”

  张少星颤抖着手指着那张纸人道:“她……她的眼睛。她有眼睛……”

  沈昩向来不曾了解这方面的讲究,看了看纸人,确有双眼。

  “有眼睛怎么了?”

  时浅道:“民间有言,画纸人者,不可点眼,此乃禁忌。”

  沈昩再看向纸人,道:“所以说就因为点了眼,方才那人才被吓成那样?”

  时浅回道:“纸人点了眼,可就活了。”

  话毕,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将两扇门吹得碰上一面,啪的一声差些将张少星的魂魄给吓飞。他一下跳在沈昩身后,两只手紧紧抓着沈昩的一条胳膊,瑟瑟发抖。“师兄你保护我啊,我害怕啊。”

  沈昩:“……”

  走出屋子,抬头看去,原是天阴了,要下雨了。

  沈昩嫌恶瞅了眼张少星,那家伙紧挨闭着眼,走路都哆嗦。

  沈昩另一只手要将他剥离下来,张少星吓得嗷嗷叫,“别松开我啊!”

  他这般鬼哭狼嚎,沈昩嘲声道:“这都怕你还想当捉妖师?知道捉妖师是干什么的吗?”

  张少星害怕起来什么激将法也不吃,自己给自己找借口道:“我还没开始练呢,还算普通人。”

  沈昩:“……”

  风刮得越来越大,风声入耳。几人早些就赶紧回了,可不愿被淋成落汤鸡。

  临走之际,果然刮下了星星小雨。

  沈昩冷漠推开张少星,张少星心里怕,嚷嚷着要回家找娘。这下他跑的比谁都快。

  时浅笑他,而笑声忽而戛然而止。他总觉得莫名奇怪,回头又往屋里瞧瞧,安安静静,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当是他多想了,便也快步随着跟了上去。

  他们刚走不久,雨声就大了起来,噼里啪啦打在地上石砖上,巷子里也莫名激起了雾气。

  那女娃娃纸人竟诡异突然扭动了脖子,朝着几人离开的方向。屋中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尖锐笑声,一阵又一阵。

  门啪的一声合上了,骤然打雷,噼里啪啦,天色阴暗,闪电几刻将屋中照亮。

  屋檐突然垂下个人来,是被白绫吊死的。

  虽在屋中,身上却滴着水。尸体光着脚,面朝门口,湿哒哒的头发凌乱,看不到脸。

  几道闪电,照得屋中景色惨白,尤其映在死尸的身上。

  大雨倾盆,下了足足有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