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皇帝威严的脸, 不禁汗流浃背。
事情到了这一步,皇帝也不再装了,挺直背脊, 环视众人道:“所以, 诸位这是要杀联吗?”
惩治真凶,那么惩治的便是皇帝。
众人瞬间沉默, 即便是刚才说要诛杀真凶的老臣, 也说不出惩治皇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众臣不敢以下犯上, 司徒陌循却不管这么多:“驱使恶瘴, 祸害百姓,滥杀无辜, 皇兄难道不该死吗?”
皇帝看向众人, 傲然道:“朕是皇帝, 全天下都是联的,朕为了延年益寿, 杀几个人又怎么了?”
众臣低头不敢说话。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千错万错,他们也只能受着。
那些事, 一桩桩说出来,皇帝确实该死。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
真要换皇帝, 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的一帮人却不愿意了,转向司徒陌循, 纷纷出声:“王爷,皇帝即便有错,我们做臣子的也只好好规劝, 不可欺君罔上。”
规劝?
“若我就要欺君罔上呢?”司徒陌循嘲讽地笑笑。
司徒陌循虽然凶名在外,做事全凭喜好, 对他们这帮大臣爱理不理,甚至皇帝说的话都是喜欢听就听,不喜欢听就不听。
不过他虽然我行我素,却绝对没有碰过皇帝一根手指头。
再加上司徒陌循眼睛长在头顶上,平时也不上朝,他们只要不去胡乱霍霍百姓,不动他的人,就算揪着司徒陌循目空无人说事儿,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他也不屑理会。
司徒陌循初回京时,大臣们惧怕他手中军权,过得战战兢兢。
但这些年的相安无事,有些人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听他说这话,立刻跳了起来,重新给他科普,君臣之礼,长兄如父等等大道理,反正就是骂他不忠不孝,让他赶紧收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伏低做小给皇帝认错。
一帮大臣骂的口水飞溅,只差把手指戳到司徒陌循的鼻尖上。
司徒陌循的一帮手下,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捏死这帮不明是非的王八。
但他们都是武将,平时能动手都不动嘴,哪里骂得过这些酸腐文臣,只有有千百心眼的假书生李密有一战之力。
然这些是非不分的口水仗,纯粹是浪费时间。
司徒陌循将这些人的私心看得透彻,目光一冷,喝道:“闭嘴!”
众见司徒陌循眼底涌上杀意,张了张嘴,不敢再说话。
荣华富贵要保,但招惹了这个疯子,一刀下来,他们今天就别想再从这鬼村子里出去。
到那时,再多钱,也没命可享。
司徒陌循转向皇帝:“皇上,是你自己动手,还是由我来。”
他可以在人后人不知鬼不觉得处理掉皇帝,再宣布皇帝驾崩,然后再立一个新帝。
可如果这么做,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死了便死了,他们的冤屈再不能诏示天下。
那这些血案,也会被人讹传为鬼怪害人。
皇帝抬头看着司徒陌循,突然一扫脸上怒气,抬高下巴,鄙夷的拉下嘴角:“司徒陌循,真以为能杀得了我?”
说完,扫视四周,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这些大臣,他用的甚是顺手,可惜他们知道了今天的事,那么就不能再留下他们了。
瘟鸡一样的皇帝突然有了底气,在场众人目光不由地在皇帝和司徒陌循脸上来回巡视。
也有人看向四周。
寻思着难道皇帝另外还带了人来?
司徒陌循手握军权,若在京中,就算皇帝把宫中所有侍卫带出来,也敌不过司徒陌循这煞星手下淌血归来的兵。
但此时,司徒陌循带出来的人不多,若皇帝真有所准备,带了人出来,未必除不掉司徒陌循。
这些年司徒陌循没对在场的这些大臣怎么样,但在有些人看来,有司徒陌循在,他们便处处受限,不能如之前那般为所欲为,若能借此机会除掉司徒陌循,倒是一桩好事。
不过也有一些经历过早些年动荡的老臣,他们固然不喜司徒陌循的我行我素目无王法,却明白没了司徒陌循镇着,边疆战事必然死灰复燃。
到那时,凭着朝中这些人,恐怖没人能抵得住外敌入侵,如今的太平盛世将不复存在。
被人打到京里,别说好日子,就连命都别想保。
但他们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也不敢贸然开口。
就在众人各自揣摩的时候,皇帝压住舌根,尖锐的哨声从他嘴中响起。
周围一瞬死寂之后响起稀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便看见地下爬出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司徒陌循的人知道这些是什么,一惊之后便三两个人背靠背做防备之态。
而其他人则吓得呆住,有人惊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皇帝看着众人惊慌失措的表情,愉悦的笑了起来:“用膳的时间到了,去享受吧。”说完举起双手朝司徒陌循所在的方向一挥。
尸群得到命令,立刻扑向人群。
晋王府的亲兵们见状,正要上前拦住,耳边突然响起无心的声音:“别动。”
无心的声音很轻,却有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众人停下脚步,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他们的王爷。
见司徒陌循神色淡然地站在原处,好整以暇地看着周围乱象,举手做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
众人立刻按住佩刀,保持警惕,却不再有所动作。
钟灵不明白,舅舅和无心明明说过活尸已经处理掉了,为什么地下还会有如此之多的活尸。
握紧刀鞘,紧张看看舅舅举着的手,又抬头去看依在树上的无心。
无心和他的视线对上,勾了勾嘴角,做了一个“乖”的口型。
乖个屁!
钟灵不知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军令如山,只能压着跳到嗓子眼儿上的心脏,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尸群,暗自戒备。
尸群扑倒离他们最近的两位大臣张嘴就咬,霎时间血肉横飞。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有更多的怪物破土而出。
这些在京中养尊处优的大臣们几时见过这样的状况,吓得转身就跑。
然而他们一跑,从地下爬出来的活尸立刻撒欢一般追了过来,之前还有一片死寂的村庄,顿时变成了人间地狱。
皇帝看着不断倒下的人群,狂笑起来,仿佛已经看见没了司徒陌循,整个天下都变成他的猎场的画面。
但很快他发现,所有活尸都无视司徒陌循和他的手下,朝着众大臣而去,司徒陌循和他的手下们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皇帝没打算放这些大臣活着回去,但着重要除掉的人,是司徒陌循和他的手下。
可这些活尸不攻击司徒陌循和他的手下,他们又怎么死得了?
皇帝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视线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司徒陌循脸上,感觉司徒陌循和以前不太一样。
忽地心里一个念头闪过,笑声戛然而止,慌乱的看向四周,寻找那个身影,最终看见站在树梢上的无心,不祥的感觉更甚。
司徒陌循见皇帝看无心,轻轻一跃,落到无心身边,和树上少年并肩而立。
他没有碰到无心,但保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皇帝的瞳孔缩了缩,脑海里浮现出久远记忆里的两道身影。
这两人一个俊美无匹,一个清秀可人,和那两道身影逐渐重合。
再看无心嘴角挂着的那抹慵懒浅笑,所有侥幸都化成泡影。
是他!
真的是他!
可是,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否认的念头无力到连他自己都信服不了。
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直爬到头顶,整个人如同掉进冰窖。
司徒陌循六岁的时候,他就知道司徒陌循是谁。
知道司徒陌循的身份,自然也知道司徒陌循有多厉害。
不过司徒陌循仙根被封,他便只是一个凡人。
对他而言,一个凡人有一身好本事,不但不足为惧,反而可以为他所用。
只有那个人可以解开司徒陌循的仙魂封印。
可那个人已经被沉入了忘川河底。
无论是人是仙,只要被沉入了忘川河底,都会被化成忘川河底的一缕幽魂。
所以他从未担心过司徒陌循的仙根会被解开。
再加上无心身上没有一点灵力波动。
因此,之前即便在宫里见过无心,也以为无心只是和那个人长得一样的少年。
哪知这一错认,让他全盘皆输。
李正等人都是闯过无数次鬼门关的人,对生死已然看淡,但看着大臣们被活尸按在地上啃咬的画面,仍然觉得触目惊心。
这些大臣里面有些人为了一己之私,视百姓如草芥,确实该死。
但也有不少人,虽然迂腐,人却不坏。
任他们死在自己脚前,却不加以施救,心里终究有些不忍。
想救,又不敢违抗司徒陌循的命令,只能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树上二人。
无心见差不多了,抬手打了个响指。
忽地遍地的活尸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躺在地上,或惨叫或只剩下半口气已经叫不出声的大臣们。
钟灵奇怪的咦了一声。
随着这声咦,躺在地上的大臣们觉得身上痛楚突然消失,低头,发现刚才还血淋淋的身体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口。
再看左右,身边刚才连肠子都被掏空,死的不能再死的人也都好好的活着。
若不是他们还以各种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都会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做了一个梦。
不过,无论刚才是不是梦,摔倒却是实打实的,大臣们一个个都被折腾的不轻,尤其是年龄大的老臣们,差点摔断了老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