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金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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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沫提着裙子递过来,我没接,水一般的丝绸就垂落在我眼前的桌面上。

  酒红低胸长裙,显肤白,穿在女孩子身上该多美,非要给我一个小老爷们。有时候我真想打开李沫的头盖骨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呢?”我碰都没碰它一下,抱着胳膊,隔着桌子与李沫对视。

  “穿上它,然后摸你自己,再……发出你经常发出的那种声音。”他说得十分笃定,好像我不得不照做似的。

  然后呢?我不信他们会止步于此。

  我目光从他脸上回到裙子上。光泽柔和的布料像一大团泼翻的酒渍,还是很贵的酒。

  包装盒上的品牌我不认识,大概是什么定制。

  对着这样一条裙子,我发出一个感想。

  我累了,毁灭吧。

  我想把裙子点了,趁屋里着火逃出去。

  但是当我不动声色查看了一遍室内情况,却发现实践不易。

  首先包厢里除了我和李沫,还有六个人,守门那两个看打扮还是保安,夹克很厚,难保里面藏着电棍。

  其次,桌上有烟没火。

  “有火吗,我抽个烟想想。”

  莫河川听了把手插进口袋,刚要取火机,就被李沫制止了。“他不会抽烟。”

  妈的,我在心里嘀咕。而接下来他的话让我着实迷茫了一下。

  他眼睛对上我,眼底闪起幽光。“我猜,你是想把衣服烧了,然后大展身手,是不是?”

  被人预判了行动,我感觉自己像个大傻逼。

  我吃瘪的样子他当然看见了,他本就春风满面的脸上更透出得色。“金穗,穗穗,你是不是又要抡拳头了?”他指了指门外,“别看这里安静,要多少人就能叫到多少,我保证打到你尽兴。好汉不吃眼前亏,嗯?”

  我不言语。我觉得不解,这家伙对我到底有什么仇?

  不过,凡事有plan A就会有plan B。

  跟常人不同的一点是,遇事我一般先来硬的,硬的不行再来软的。

  莫河川手放回腿上,我瞥了眼他的裤袋,又看回李沫。“我要是按你们说的做了,你们就是猥亵。”

  他不言,脸色也没变。我伏上桌,身子向他这头前倾。“李沫,”我叫他名字,“我之前只觉得你有点小性子,可你今天这样真叫我大开眼界。人不能做得太脏。”

  “脏?”他冷笑,“你知道什么叫脏吗。”他凑近来,近到鼻子和鼻子几乎碰到。“你爸做的事才叫脏。”

  他刻意压低声音,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见。

  我爸?

  我对我那个抛妻弃子下落不明的爹没有任何好感,也不抱有任何善意的幻想。我妈为了他打过我,因为我说他是个没担当的孬种。

  我长这么大,我妈只打过我两次,一次是我不肯去上大学,一次就是因为他。

  这个让我来到人世,又让我吃尽苦头的男人,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我跟着我妈姓。

  可怨恨不代表不好奇。而就算好奇,就算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也认为,父债子偿是古代江湖上的规矩,不能适用于现代社会,它太不讲道理了。

  “那你找他去呀。”我说。

  “你真不想知道吗?”李沫轻轻一笑,气吹在我脸上。

  “我穿上这个你就告诉我?”

  “嗯。”他允诺。

  我让开身,轻笑回去。“不,我不想。”

  他咬住嘴唇,仿佛在盘算什么。

  “李沫。”我再度叫他名字,很耐心地和他解释“我就是个做小生意的,在外面不需要有头有脸。我也不想做什么大人物,我能吃饱穿暖就行。但你不一样,你前途很好,档案上如果有污点会怎么样,想过没有?虽然有李元在,你照样可以混,可猥亵罪人家听在耳朵里对你有多恶心。我要是今天不同意,你们人手多,会强迫。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不会咽下去,不管看不看李元面子,出了这门我就会去报警。不光报警,我会让尽可能多的人认识你,知道你李沫,你李沫就读的学校,你爱干的龌龊事。李元能帮你搞定着落,但他遮不住别人的眼睛。他要是阻挠我,我会跟他分手,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如果他教养不好你,到头来还在乎这点面子,那我跟他的感情也不值钱。是不是?或者你干脆在这里就把我搞死。你考虑一下。”

  他牙齿收回,把嘴抿紧,眼珠微微转动着,真的在考虑。

  “那这样吧。”他退一步地说,“我话放在这,他们不会得寸进尺。你穿上裙子,跟我喝一杯,就可以走了。”

  “我不呢?”

  “只要你答应,我把你爸的事告诉你,这总行吧?你有什么损失?”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我妈对李元的反应总让我隐约觉得李元或许和我爸有联系。

  可她死活不肯跟我说。

  “你最好信守承诺,也最好别骗我。”我告诫他,“要是敢耍花招,只要我活着出这个门,你今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喝下这杯酒,假使他还有多余要求,我真的要拼命。我很气,跟着李元住进李家后头一回气成这样,太阳穴都发烫。更让我可气的是,我明白我可以不就犯,这太荒唐了,可我太想知道了。

  从小就想,从被人指着后脑勺一次次叫野种开始就想,从被其他孩子一趟趟堵进死角拳打脚踢时就想,从我妈睁着一只眼睛早出晚归还要借钱那会就想。

  他答:“一定。”

  “在哪换。”

  见我接受了交易,李沫放心地靠回了沙发。“就在这换,内裤可以不脱。”

  我面无表情地脱下上衣长裤,把英雄解带烈女低头的痛苦面具留在了套裙子的间隙。

  这趟来得急,穿着半脚拖,所幸没袜子可脱。

  所幸没给我买高跟鞋,我真是谢谢他们了。

  “这样可以了么。”我歪着头,摆烂地问。

  所有人齐刷刷都在看我,我提了提过低的领子,可惜刚提上去又掉下来了。

  李沫端详了我好一会,扑哧笑了出来。他这一笑,其他人似乎才被允许发表感想,莫河川头一个把脸转向他,评价道“看着倒不别扭。”

  李沫继续笑着点了点头。“欧美女模特还比他高呢。”

  能不能别提身高了,我不矮!

  另外一个青年倒了两杯酒,逐一推过来。“干一个?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商量的。”手离开酒杯,他又向身边的朋友耳语了句,被我听见了。

  他说,有点狐狸精的样子了。

  我眼角偏上,确实有点狐相,眼角下面还有颗小痣。因为这个面部特征,还被老家的那群长辈说过面相不好,没福气,又太显机灵了。

  “过来喝。”李沫像招呼坐台似的拍了拍屁股旁的沙发。

  我先把酒杯推过去,再挪近他。裙子原本长及脚踝,坐下来裙摆直接拖在了地上,脚不小心一踩,身体顿时偏了重心,撞上了李沫。

  我的笨拙惹来了一片笑声,只有李沫没笑。他看似有些紧张。

  我没出口反击,什么都没说,我只想速战速决好聚好散。

  我和李沫面对面喝下了酒。他喝得很慢,边喝边眼睛从低垂的眼皮下瞟我。

  他眼角的神采显示他很享受这个时刻,这个之前不可能有的时刻。我终于低头了,听从他的无理要求,忍受嘲弄和调笑。

  我一饮入喉,然后把腿粗鲁地架到桌上。

  只可惜我腿毛不太明显,要是从裙子下面能撩出一条大毛腿,那可不吓死他们。

  喝下酒,李沫脸上刹然烧得通红,桃花开成了牡丹,呼吸也快了许多。

  起先我以为他是酒量差,被辣的,可良久,他脸上烧晕不退,虽竭力克制喘气,胸膛依旧起伏得不正常。

  再下去,他眼角开始湿润发红,搁在桌上的手落到膝盖,手指都微微打斗。

  果然。果然酒里下了东西。

  刚进城混迹那年,我在酒吧干过一份工作,有客人过生日或者庆祝周年,就去桌上表演魔术、唱生日歌。魔术虽是临时学的三脚猫功夫,但糊弄这种小场面也够用了。

  方才趁踩到裙子,他们忙着笑话我于是掉以轻心,我神不知鬼不觉把两杯酒调换了。

  逃过一劫,换来李沫像个溺水者不断沉入药效,我没功夫再继续生气,也毫无劫后余生的得意,只是觉得后怕,脊背上都沁出了冷汗。

  我想我得尽快离开这个虎穴。

  我酒足气饱地放下腿,站起身,抱起衣服,拍了拍李沫的肩。“酒喝过了,家里的事就回家再慢慢说吧。”话说完,慢慢悠悠地走到门边。

  万幸的是那两个保安没完全跟他们通气,李沫在剧烈的身体反应下没法及时提出异议,他不发话,其他人也就没立刻做声,保安见状,懵懵懵懵打开门让我走了。

  门开的那一刻,我心跳飞快。我不信迷信,可那一瞬我觉得老天在帮我。

  我故作云淡风轻地走出门,等离开保安的视野范围就立即加快脚速,最后提着裙子一路狂奔。

  我狂奔的样子那叫一个落荒而逃。

  这层的人员想来提前被打点过,走廊上空无一人。跑到尽头接近楼梯的地方,一股不详的感觉按住了我的脚。

  平日和李沫为伍的那帮狐朋狗友,我大多有些印象,可今天在场的除了莫河川,却一个都不认识。

  李沫跟他们真的熟吗?交往到什么情分?

  他现在喝了那种药,留在那,又会发生什么?

  莫河川呢?他现在最大,他对李沫早有非分之想,他会做什么?他会带头做什么?

  诚然无论李沫有什么不利的遭遇都是咎由自取,但我并不想那种畜生事真的发生。

  要是没想到这出,我这会就潇潇洒洒走了。可既然想到了,不回去又不好。

  李沫啊李沫,我上辈子真是欠这傻逼狗玩意儿的,真他妈晦气。

  晦气!

  四十岁的叔才会有的又长又不耐烦的啧声从都从我嘴里冒了出来。

  算了,就再帮一次。我有能力,我不是不行。

  下定主意,我索性丢掉挽在臂弯的衣服,飞快地四处打量,寻找防身器具。正好,右手边墙壁上有口消防柜。

  打开消防柜,我从里面抽下消防斧,地上的衣服也不管了,我踹开裙摆转过身,提着斧子大摇大摆杀了回去。

  你们爷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