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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寄宿制高中的学生来说,一周七天,每天过得都好像没差,顶多周日可以回去续个命,之后再爬回学校继续苟延残喘。
不过从新的班主任调来后,蒯鹏飞不待见周二周四。
课间总是闹哄哄的,明明一拨人出去打水、一拨人趴着睡觉,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教室里还是一片混沌。蒯鹏飞眯着眼睛瞄了一眼后排桌上的课程表,骂了一声:
“操...今天又有两节数学课,又来,他能不能出车祸别来了啊。”
陈林冀嘴里塞着棒棒糖:“你还打算站啊?钱都花了,你还要站着,这不是白让他占了便宜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蒯鹏飞的火就上来了,破口大骂道:
“我靠,前天那丢人的又不是你,而且那钱也没必要花的好吧?还不都是你当时塞给我零食?”
“少他妈放屁了,人不是你先呛的?你以为他会给你好脸色看?”
“那你和我一起站啊。”蒯鹏飞抱着书出去的时候,没好气地踢一脚陈林冀的板凳:“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没骨气的家伙。”
“骨气这东西多少钱一斤啊,我没见过,不然蒯大少中午买一斤给我补补。”
陈林冀吊儿郎当地给他抛了一个媚眼:“要我说,你就是非要犯轴给自己找不痛快,坐下就是了,干嘛非死要面子和他杠。”
“我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妈的...你没看到这几天上课他一个劲地找我提问吗?总有天我要...”
“行了,吵什么吵,爱站不站,不站就坐下。”
饶是说这话是谢云暄,蒯鹏飞憋着一口气,最后舌头一弹:
“得,不说就不说。”
“蒯鹏飞。”谢云暄忽然又叫住他:“你最近收敛一点,别再惹事。”
蒯鹏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认真的?被他灌迷魂汤了?”
“那倒没有。”谢云暄笑了一下:“只是他让我看着你们俩,你们要是胡来,我会很麻烦。”
“所以他那天最后留你,就是为了说这种事情?”陈林冀拍猛地了一下蒯鹏飞:“我靠,真够阴暗的,还搞什么间谍那一套。蒯鹏飞你长点脑子吧,不然都玩不过他。”
蒯鹏飞嗷了一嗓子:
“谁没长脑子?”
“没脑子的人心里才没b数。”陈林冀接着问谢云暄道:
“那他还讲了什么别的吗?”
谢云暄眯起眼睛:
“没什么。”
展禹宁确实没说什么别的。
那天在办公室里,谢云暄一直被晾在旁边,看着展禹宁给别人讲题。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隐私,手机都不知道倒扣,就大喇喇地放在桌面上,不断地亮着屏。谢云暄只能无聊地盯着看,正好从划过的信息流里看到一条软件推送,图标是某个外网平台:
【现在还直播吗?】
展禹宁做过直播?又是什么样的直播,需要他去外网平台做?
还真是一件让人想入非非的事啊。
学生并不拒绝挖掘老师的私生活,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将老师从那个带点神性的词语的庇佑下拉了出来,变成一个可以冒犯、可以肆意谈论的第三者。谢云暄的心情好了起来,甚至没在乎展禹宁的处理方式,反而细细打量着他,试图从那张没什么神采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他问展禹宁:
“老师会外语吗?”
展禹宁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但没有计较他的突兀问题:
“我可以帮你看看,但你最好还是去问英语老师。”
他并不是个脾气很差的人,谢云暄用蒯鹏飞和陈林冀试探,都这么惹他了,最后竟也没苛责。下午的班会课上,还说那些零食是两位同学扰乱课堂纪律的赔礼,配合蒯鹏飞那副傻样子,最后硬是弄成了气氛缓和的合家欢。那时他站在学生群里,忽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如果不是那副被榨干的精神气,看起来和学生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他亲爱的新班主任都这么大度了,谢云暄觉得,自己也可以亲自验收一下。
晚自习后司机将他接了回去,谢云暄在平台上找到了他的账号,直播间分区惊人地显示在成人区。系统显示他的直播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也没有往期的直播屏录。谢云暄等了很久,直到将近十二点,那个账号才打开了直播。
视频先是黑的,随即在蓝紫色的氛围光下,露出男人那张带着口罩的脸。
确实是展禹宁。
氛围光很好地遮住了他的疲色,暗淡的眼眸藏在细碎的发丝后,如同明灭将熄的星火。他穿着一件很大的衬衣,就是隔着屏幕,也看得出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谢云暄直勾勾地看着他,而屏幕后对着摄像头的目光却时而躲闪,手指不安地摸着脖子,沉默而又安静。
像他窗外堪折的枯树枝。
谢云暄的心跳有一瞬的加速,随即无声狂笑起来,跟得了什么疯症似的。
差点以为找错账号了,居然真的是他,他的老师,在做成人直播。谢云暄笑够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应该打开屏录。
他会干什么呢?解开裤子开始自慰吗?用前面还是后面?那开始的那副纯情模样是要干什么?吊人胃口吗?
展禹宁说了一句晚上好,或许是声音经过电波的解构表达,听上去低沉到有些忧郁。
谢云暄去冰箱拿了一罐啤酒,生怕那几秒错过什么精彩瞬间,特地将声音开到了最大,但自始至终都是静悄悄的。谢云暄疑心设备出了什么问题,急匆匆赶回去,发现展禹宁正伏案写着什么。
是教案。
谢云暄见过教案本,棕色的封皮,和展禹宁拿的一模一样。
这个疯子,开成人直播,打着氛围灯...写教案?
收音将他轻轻的呼吸声录了进去,播放在谢云暄耳边,带着鼻音的呢喃,有点可怜:
“工作没做完。”
可能是早上冻的,有点感冒吧。谢云暄噗嗤一声将易拉罐打开,闷了一口。
可见度太低,他身后的背景空空荡荡,白墙上留有几个凹痕,可能是挂过什么东西,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平整干净,干净到没有什么温度。
他等展禹宁等了很久,直到最后展禹宁说,他写完了,准备睡觉了。
去他妈的可怜。
【这是成人直播对吧?】
谢云暄的耐心碾落成灰,点了屏幕上面额最大的打赏,决定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主播能自慰吗?】
展禹宁的表情愣了一下,松懈下来的时候没了那副精明的计较,半天才反应过来:
“分区...标记错了,可以提供一下账号信息,结束后我将钱返回给您。”
这和娼妓标榜自己卖艺不卖身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钱给的不够到位罢了。谢云暄又点了几下,一晚上他大概就花了大几万,整个屏幕都是礼物特效:
【不能做?】
“不能。”
垒砌的啤酒罐被击倒。
【多少钱能做?】
“不会做的。”屏幕对面的那双眼睛冷了下去:“我下播了。”
【等会。】谢云暄将易拉罐捏的嘎啦响,最后狠狠掼在地上:
【换件衣服总可以吧?】
展禹宁晃了一下,像是看到他直播间的个位数排名,权衡半天才说:
“等一下,我不会在镜头前面换的。”
屏幕黑了下去,等再亮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收拾了整齐的一套。他找了件规整柔软的衬衫,扣子扣的严严实实,黑色的西裤线条简洁,显得他整个人都很利落——不过利落到只剩线条了。
【扣子解开。】
抬起的手指顿了一下,最后解开领口的纽扣,一直滑到小腹。食指从头挑开衣襟,露出被黑色皮带式chocker紧紧绑住的脖子。谢云暄才发现,展禹宁调高了视角,摄像头下他的喉结滚动,仿佛是自己做到高潮时捂住了他喉咙的压抑诱惑。强烈的视觉刺激让呼吸打了个结,而那双手继续慢慢往锁骨旁褪去,新鲜起伏的胸口就暴露在谢云暄面前。
明明敞开了,可暴露之下仿佛是无尽的空虚,情色成为冷寂的残羹剩饭,压倒性的黑暗将他的整个身影都溶成一个沉默的句点。
唯一的视线焦点,是他胸间有一颗小痣。
展禹宁抬着下巴,越过相隔的时空望向玩弄他的谢云暄,视线是冰冷的。
“你满意吗?”
不满意。
此时此刻,谢云暄看着讲台上和直播穿得一模一样的展禹宁想:你没带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