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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纱被他带着不停地转圈,一边抬眸看他,微笑道:“好啊,我们的确应该举办一些舞会。”
自从他们回英国,桑菲尔德庄园还没有正式宴过客,很多人都没见过罗切斯特夫人,这怎么行呢?
罗切斯特嘴角也挂上了一抹微笑,又低声道:“我想,大家都会为罗切斯特夫人的绝世风采倾倒。”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流光,仿佛上等的黑曜石,使那张普通的脸庞看起来熠熠生辉。
加上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语气十分诚恳,很容易取得他人的好感。
伯纱早就说过他很会拍马屁,此刻也很难对他恶语相向,于是微微笑了笑,没再说话。
没一会,这一曲就到了尾声。
伯纱看了他一眼,将手抽出来,就转身走到一边,拿了一杯酒尾酒抿了一口。
罗切斯特紧随其后。
他看着她被酒水湿润的嘴唇,比春天的野蔷薇还要娇艳,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
“咳咳…”几声短促的咳嗽声在耳边响起。
伯纱咽下酒,侧头看向身边。
此刻罗切斯特手上同样拿着一杯鸡尾酒,脸上却咳得泛红,眼睛也有些湿润。
他引起的动静有些大,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
“罗切斯特先生,你没事吧?”附近的英格拉姆先生走过来询问。
伯纱立即反应过来,她放下酒杯,转头来到罗切斯特身边,用手轻轻拍他的背,关切道:“爱德华,你怎么样?”
“咳,我没事,伯纱。”罗切斯特恢复过来,一边把酒杯放下,一边对她说。
然后他又向英格拉姆先生致意。
舞会进行到深夜才结束,伯纱坐上马车的时候,已经昏昏欲睡。
在舞会的后半场,她几乎一直坐在壁炉边。因为罗切斯特一直在旁边,其他人也没有来打扰他们,因此更加无聊。
不知不觉,她靠着马车壁睡了过去。
她感觉自己在做梦。
——
这是一个春天的早晨,她待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时不时听见楼下传来的欢笑声。
她知道,那是她的丈夫罗切斯特在招待他的朋友,里面还有一个英格拉姆小姐,身材高挑,举止端庄,是他一贯的品味。
他想瞒着所有人,娶英格拉姆做他的妻子。
她昨晚偷偷看过,英格拉姆小姐多像以前的自己啊,一样有些黑的皮肤,一样高挑丰满的身材。
可是她还活着,她是罗切斯特夫人,却只能生活不见天日的阁楼里。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谁的错,但是她很难过,难过到想把一切都毁灭。
———
伯纱突然从梦中醒来,视野中是熟悉的走廊,洛可可式的装饰十分华丽,在眼前轻微的晃动。
目光偏了偏,她看见一个十分坚毅的下巴,被修正过的胡须给那里留下了轻微的青色。
她立即发现自己正处于半空中,被一双健壮的手臂抱在怀里。
“伯纱,你醒了。”罗切斯特立即发现了她轻微的动作,低头看她。
他的眼神被不远处的灯光映成琥珀色,看起来十分温暖。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梦境的影响,伯纱只觉得他的眼神无比虚伪,他的脸庞也十分刻薄。
有那么一瞬间,伯纱想狠狠地咬上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让他痛苦的惨叫,就像梦中的伯纱一样。
她迅速垂下眼眸,掩盖自己变态的想法,手指紧紧地扣在他的肩膀上,直到感受到轻微地刺痛。
罗切斯特立即感受到异样,脚步一顿,垂眸问:“伯纱,怎么了?”
“放我下来。”她的语气十分冷淡。
他微微蹙眉,看了看她如白瓷一样的脸颊,避之不及的眼神,眼睛立即暗淡下来。
一阵布料的窸窣声后,伯纱从他怀里出来。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立即避开,快速走过走廊,消失在了房间里。
罗切斯特感受着渐渐消散的体温,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浓密的眉毛紧紧皱起。
一声沉重的叹息,在窗外的星光映衬下,显得那么纠结和苦恼。
伯纱在关上门的那一霎那,才松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伯纱”对身体的控制越来越强了,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死死压制住。
想到召唤出“伯纱”的罗切斯特,她顿时皱眉。
看来,单纯的相敬如宾也很危险,最好能想办法隔离他。
可是罗切斯特对她的兴趣已经太过明显,该怎么让他自动远离她呢?
苦恼的叹息从窗帘处响起,带走了伯纱所剩不多的良心。
桑菲尔德在黑夜的笼罩下,只剩一个朦胧的轮廓,有人陷入沉睡,有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当清晨的光线像花朵一样在山间绽放,桑菲尔德渐渐清醒过来。
伯纱眼馋地看了罗切斯特的黑马一眼,就骑着那匹温顺的母马出了马厩。
桑菲尔德左边的山坡风景颇为奇特,也有一个绝佳的观景点。
伯纱将马匹放在附近,就拿出画夹,坐在附近的一块石板上。
从这里可以完全将海镇和附近的田野印入眼帘,自然和人文,在这个角度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她画了一个轮廓,就感到手指冻得有些僵硬,放在嘴边吹了吹,才感觉好一些。
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刚刚朦胧的太阳已经躲进了云层,温度也冷却了下来。
她皱了皱眉,发现今天不是一个采风的好时机,就收好画夹,准备回去。
这时,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从右边响起,她立即转头去看。
不远处,一个黑色的骑手正驾着一匹熟悉的黑马,迅速朝这边逼近。
一人一马停下的时候,伯纱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寒风刮过,她拢了拢披风,抬眸看去。
“伯纱,你在这里。”罗切斯特立即从马上下来,两步走到她面前,低头打量她。
伯纱看了看他那张在寒风冻得微红的脸,竟然觉得那里不够鲜艳,不够接近鲜血的颜色。
她迅速低下头,掩盖住自己变态的施暴欲。
罗切斯特丝毫不知伯纱的打算,他见她一语不发,眉头微皱,又很快松开。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又转身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又紧紧地抿在一起。
伯纱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复杂,黑色的眼睛在乌云下,显得更加幽深,仿佛隐藏着一个离奇的故事。
她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很快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额头。因为一直对抗“伯纱”,使她的精神力有些疲劳。
她深吸一口气,就往马匹处走去,在她要触碰到缰绳的时候,罗切斯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伯纱,我有些话要和你说。”他拉住了她的手,立刻发现了她冰冷的温度。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伯纱回过头,就见一件黑色的披风迎面而来。
她没有反应过来,罗切斯特已经给她披上,正在系带子。
一种木质后调的味道笼罩了她,和“伯纱”记忆里的别无二致。
她不禁浑身颤抖起来,呼吸变得非常急促。
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她迅速将披风扯开,用力扔在地上,黑色的披风被风吹到了几米外。
“伯纱……”罗切斯特脸色苍白,眼看她再次冷漠转身,就要上马,本能地拉住了她的手。
他知道,只要不解开“伯纱”发疯的误会,她会永远拒绝他,对他不屑一顾。
他深吸一口气,在她反感的视线里,终于启齿:“伯纱,她是因为家族遗传病发疯的,不是我。”
“她”是谁,两人都非常清楚。
伯纱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她看着远处的山坡没有说话。
罗切斯特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他看着伯纱安静的侧脸,低声道:“我很抱歉,伯纱,我不想伤害你。”
“家族遗传病?”伯纱重复了这个词,他仔细盯着她的表情,准备随时安慰她。
他准备说:就算她发疯了,他也绝对不会将她关起来,而是用健壮的胸膛迎接她,安慰她。
想到那副场景,他竟然诡异得产生了了一丝憧憬。拥抱着她,那他该是何等的幸福。
但是事情却不像他想的那样发展。
“所以呢?”伯纱的反应很奇怪,她微微一笑,带着一丝讽刺,“当雪山崩塌的时候,有哪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带着尖锐的质疑:“你敢说你是完全无辜的吗?”
他一直觉得那双蜜棕色的眼睛十分明亮,却只有此刻才发现,她能看穿一切虚伪。
他很想说“是”,但是却发现在那双明亮的眼眸下,他说不出口。
伯纱认为他有罪。
山顶的风渐渐变大,把附近的树梢刮得东倒西歪,那件黑色的披风早就不见踪影。
罗切斯特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第一次觉得寒冷,这是一种从心里蔓延开来的冰冷。
他的脸色渐渐发白,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睛像临死前的猎犬一样,带着一丝哀求。
“伯纱…”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几乎说不出话来,“伯纱…我恨我。”
他用粗哑的声音说出这个心痛的事实,伯纱恨他,他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清晰。
如果她不恨他,就会对他宽容,体谅他的迫不得已。
他不敢说对“伯纱”很好,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有罪。
对于一个不爱的女人,他没有假装爱她,难道这就是罪吗?
伯纱拢了拢披风,皱眉看了一眼天色,厚重的乌云渐渐笼罩过来,很可能会有一场暴风雨。
她又看了一眼罗切斯特,想快点结束话题。
“罗切斯特先生,你说的没错。”她的语气十分冷淡,语调却十分文雅,“我无法不对你产生偏见,也不会爱你。希望你能远离我,不让我产生对你的恨意。”
罗切斯特的脸色已经像石膏一样白。
他那头黑色的头发凌乱的披在额头,有一缕也许触碰到了眼睛,使得眼角发红,似有泪意。
看见他如此痛苦,伯纱感觉那种变态的爽感又出现了。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他一眼,脚步走到马匹边,利落地蹬上马,一人一马很快就跑下了山坡。
罗切斯特看见那个灵动的背影远去,才突然回过神,下意识去追她。
黑色的马匹就在不远处,他有些匆忙地上了马,眼看伯纱已经跑到了山坡底下,更加着急。
山坡上偶尔有些小石山,错落有致地散布在泥土中,仿佛海中的小岛。
罗切斯特像一个舵手一样避开这些石山,在里面左右穿梭。
突然,黑马突然嘶鸣一声,前腿高高地跃起,上面的黑色骑手顿时从马背上消失。
伯纱回到桑菲尔德的时候,天空响过一声巨雷,紫色的闪电将空气染成了诡异的颜色。
她刚刚走进城垛,还没来得及进走廊,就被淋了一身雨,这种瓢泼大雨,好像上帝拿水盆在泼水。
“夫人,先生呢?”法尔克斯迎出来,一边给她取下披风,一边询问。
伯纱动作一顿,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坡,此刻山坡笼罩在厚重的雨幕中,仿佛一幅黑白山水画。
她眉头微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在山上分开了。”
“哦,上帝啊,先生还在外面。”法尔克斯立即惊呼,眼神慌乱,“可是外面的雨那么大,他该怎么回来呢?”
伯纱一时没有说话,她回头看了一眼渺茫的天际,突然心中一跳。
罗切斯特,不会死吧?
他可是男主,时空壁垒本来就薄,如果他死了,只会加速时空重叠,引发宇宙混乱。
“夫人,我们应该去找先生啊。”法尔克斯立即拉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沉默当成了慌乱,安慰道,“只要我们去找,一定能找回来的。”
她说着让莉娅给她换一身干燥的衣服,把男仆们都召集起来,庄园里笼罩在一种焦虑的气氛中。
伯纱换好衣服,就又下楼。
此时法尔克斯太太正站在门口张望,看见她,又勉强安慰:“夫人,雨变小了,他们很快就会找到先生的。”
她说着看见她湿漉漉的头发,眉头一皱,请她在休息室的壁炉边坐下。
“夫人,快烤烤火,我给你把头发擦干,不然你非得伤寒不可。”法尔克斯拿了一条布巾,轻柔地给她擦拭。
休息室一时十分安静,伯纱有些心不在焉,而法尔克斯则一直听外面的动静,眼睛时不时看向门口。
突然,法尔克斯眼前一亮,立即跑到门口,一边道:“他们回来了,我听见约翰的声音了,上帝保佑,他们把先生带回来了。””
这时,法尔克斯已经看见被仆人架着进来的罗切斯特,立即惊呼:“天哪,先生这是怎么了?”
约翰和另一个仆人一边把罗切斯特抬进来,一边累的气喘吁吁,根本没功夫说话。
还是一同去的另外一个仆人解释:“夫人,法尔克斯太太,先生在山坡上摔倒了头上流了很多血。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夫人?”法尔克斯太太回头看伯纱,担心她随时晕倒。
伯纱当然没有晕倒,不好的预感应验了,她眉头紧皱,快步走出门来。
她走出来的那一刻,恰好是罗切斯特路过门口的时候,那一霎那,他抬起头看过来。
他的额头有鲜血慢慢渗下来,脸色苍白如纸,而他的眼神……
伯纱愣了一下,他的眼神…仿佛绝望的野兽。
看见这副惨状,法尔克斯呼吸急促,脸色发白,她瞬间看向伯纱:“夫人?”
“现在不能搬动爱德华,把休息室收拾出来,让他躺下。”伯纱立即发出指令。
“伯克,你立即去把外科医生找来,骑那最快的匹黑马去。”她又补充道。
“夫人,那黑色的畜生已经逃跑了,我会骑另外一匹棕色马去。”伯克立即回应,然后跑出了庄园。
伯纱这才知道黑马已经逃走了,看来,罗切斯特的摔伤恐怕和它脱不开关系。
不过这只是小事,伯纱看向被仆人放在休息床上的罗切斯特。
此刻他头上的血并没有止住,这样下去,他会失血过多而死。
伯纱立即让莉娅送来了盐水和纱布,亲手给他包扎止血。
在她按压住出血点的时候,罗切斯特睁开了眼睛,他看着伯纱,虚弱地笑道:“伯纱,如果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他的话在其他人听来无疑十分奇怪,法尔克斯立即焦虑道:“先生已经不清醒了,都把‘伤心’说成‘开心’了。”
伯纱垂眸看他,鼓励般微笑道:“爱德华,你不会死的,我需要你。””
罗切斯特紧盯着她那抹微笑,竟然发现不了其中的虚假,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原来,怜悯,是她给予自己最真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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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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